第四章 马尔斯的悲鸣.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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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菲大人,我在那幽暗的屋子里住了多长时间,根本就无从知晓;但是,我却坚信厄忒莱德一定会来拯救我,他是那般的英武,是我一生的英雄;那时候,我还梦到了亲爱的哥哥,他撑着独木舟,穿越激流和山峦,打碎了钢铁的壁障,站在我的面前。”

“但是,当我清醒的时候,却只有干涩难咽的面包,满是异味的水杯,趴着老鼠的牢房,四处乱跑的虫豸。我想要哭泣,却发现早就哭干了泪水;想要嚎叫却发现早已声音沙哑;想要打闹,却毫无力气;想要求助,却只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监牢里回响。”

芙兰朵声音变得哽咽,她的两肩在颤抖。艾菲连忙起身来到床边,将她拥入怀中,任凭她抽泣。“但是,艾菲大人……”

芙兰朵在艾菲的怀中感到温暖,她还想要继续说下去:“我却从未寻短见,从未屈服于拆散我们的恶魔。我说过,他,我的莱德是个英雄,我坚信他会来救我,不论多么的艰难困苦,他都会勇往直前;我通过这一点认识他,更通过这一点见证爱情的奇迹。”

她抬起头,泪痕挂在脸颊,声音有些沙哑:“您看,他最终找到了我,我的英雄真的来到我的身边,对我说:‘亲爱的芙兰朵,我的妻子!’”

艾菲轻抚着她的发丝,望着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心中感慨良多:“她的恋人,她的英雄,她的挚爱。这命运多舛的姑娘,在生命的转折时段遇到了自己的新起点。”

“她们恋爱,共同生活;她找到了生命中的英雄,更得到了悲苦生活的依靠。她开始变得相信未来,因为那个男人给予了她生活的希望。”

“因此,她坚信,无论多么困苦的环境,她的英雄必然会挡在前方,阻拦恣意妄为的命运风暴。”

“而这事,之于我又是如何呢?我的英雄出现在那褴褛不堪的命运的转折点,对我说:‘亲爱的恋人,让我来为你遮风挡雨。’我想我会幸福的死去。”

“但是我更清楚,那个名为命运女神的怨妇定会悄然而至,她准备好了更加残酷的戏码等待着我们上演;岂止是拆散,岂止是生离死别,岂止是身心的煎熬!”

“她会用更加狠毒的方法分离我们,用更加残忍的方法刀剐我的真心,用更加奸诈的手段焚毁我们之间的牵绊。我不能这么做,这会让我更加痛苦,这会让我更加悲惨,这会让我生不如死!”

这一刻,艾罗那充满了戏谑的微笑从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好似迎接滔天巨浪的海燕;更像独自冲向千军万马孤胆英豪。

她开始颤抖,她几乎已经看到了那被蹂躏的身心疲惫的恋人,最终迎来生离死别的场面;她吓得牙齿打颤,抱着芙兰朵的手臂更加用力;她的心慌乱不已,她开始变得神经过敏。

听到怀中女性呼唤自己丈夫的时候,艾菲这才注意到,原来芙兰朵已经疲惫的沉睡过去。过了很长时间,艾菲把芙兰朵安顿好,悄无声息的从房间里出来。

她暂时不想见到艾罗,决定到街上逛一逛。

在艾罗的房间里,两个男人的表情差别明显。

厄忒莱德春光满面,他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而且妻子平安无事。艾罗则眉头紧蹙,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说你这小子!那么危险的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们,独自跑过去。若不是我偶然发现你,此时你可就被人关在牢里生死未卜了!”艾罗有些激动,他烦躁的内心难免会成为其中较为主要的因素。

“可是,一想到她在那阴暗的地牢里哭泣,我就一刻也无法平静。”厄忒莱德争辩道,他绝不认为自己的莽撞行为是一种过错。

“即便你的莽撞害的你们两人双双殒命?”艾罗追问。

厄忒莱德沉默了,他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早已对生活失去了希望;在他看来,如果能与自己心爱的人死在一起,更是种难能可贵的幸福。

“别那么自私,老兄。”艾罗的音调变得平静,许是在说这话之前,他因为想起艾菲而叹了口气的缘故:“你承诺过她的未来,无论如何都不能毁在你自己的手里;若是你亲手葬送这一切,那就代表,残杀了你妻子的人,正是你。”

“你要做的是守护她,而不是一同奔向死亡。”艾罗用力点头,仿佛这话,正是说给自己听的。

“老兄,我没什么对你说教的资格,相信我,绝对没有。因为我经历了刻骨铭心的痛苦,更亲手葬送了自己的承诺——我背负起罪孽,在与幸福永无交集的平行世界中独自受罚。”

艾罗的右手重重的落在厄忒莱德的肩头,他一字一顿的说道:“请你相信,这痛苦形同地狱。”

厄忒莱德坐在了椅子上。此时他已经放弃再做什么争辩,他意识到自己莽撞的行为究竟有多么糟糕。

“我一向是如此,若是认定的事情,就必然奋不顾身,全然不理会后果。”厄忒莱德音声消沉。

“然而在任何时代,勇猛都是英雄的特质。”艾罗未等他的话音安落,便迫不及待的接起茬。

他在心底如此责备自己:“若是我亦有这等奋不顾身,恐怕早就得到一个结果。不管那将是怎样的现实,至少我打破了这畏畏缩缩的诅咒。”

“我也许会心情畅快,或许低落哭泣;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自怨自艾,把心灵锁紧,丢到那无底深渊受屈。”

“我真想向他一样充满勇气,哪怕是做个无谋的莽汉,至少能够展开心底,对着我心爱的女人一诉衷肠——可如今的我,竟然看到她的双眸都会颤抖不已,生怕过去的悲惨再次化作注定好的结局,不期而至。”

艾罗转身望着窗外,他需要外面的冷风帮他带走一些额头上的热量。

厄忒莱德则不然,他因为艾罗刚才那句话而深受震动。他站起身来,双拳攥紧,激动的说道:“艾罗先生,您这话真是闻所未闻!您是钻研历史的学究不成,竟把古往今来的英雄传说仅用一句话便一览无余。”他两眼闪着光亮,半曲着膝盖,简直坐立难安。

“啊?”艾罗被这话硬生生的扳转回了身子,一脸诧异的看着厄忒莱德。这小伙子还没打算冷静下来:“我们大可以数算那些英豪,哪一位不是鲁莽成性?”

“就算七贤者中的大法师,还不是酒鬼一个,经常做着违背他冷静沉着之道的蠢事。可是他们不冲在最前方,有谁会依靠他们,西圣地的开国皇帝又怎会信赖他们?”

“我这说法虽然粗鄙,但是道理没错:勇于承担的天性,从来都是勇者必备的条件。纵使天崩地裂,纵使妖魔入世,他们永远会站在最前面,不管因为什么,他们一定对自己的力量充满自信,对自己的勇气充满信任,对最终的胜利笃定无疑!”

说着话,他干脆拔出宝剑,指向天空,仿佛当年指挥千军万马的战神马尔斯。

“告诉我,厄忒莱德,你究竟是什么人?”艾罗被他那闪着寒光的宝剑晃了眼睛,从呆滞的状态中解冻,想起了在神殿里出现的疑问。

“进入地下世界的方法,应该很少有人知道。马尔斯王族已经全部被驱逐出境,而剩下的,就只有曾经管理封印的艾利乌德家,我简直说,你与布克究竟是什么关系?”艾罗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青年的身世。

厄忒莱德怔了一下,他想不到艾罗竟然知道那个机关的背后隐情,加之对他的信任,因此照实说了:“我的真名叫做莱德·艾利乌德。”

“厄忒这个词汇,是我参考贤王厄娜瑞忒的名字硬编出来的。我五岁的时候,父亲布克曾经前往神殿的地下,但是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回来。在那之后,他根本就不再是我们认识的人了。”

艾罗希望他能详细的说明,故而把厄忒莱德拉到身边:“告诉我详细的情况。”

“父亲坐上国王的位置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我们家族向来都是侍奉马尔斯王族的,在那次山洪之后,父亲治水有功,成为了全国闻名的大英雄。”

“两年后,他千辛万苦的找到我的母亲,从此成家立业,我就是在王国最为稳定的时期出生的。听母亲说,我刚出生不久,父亲的性情就变得急躁,他四处钻研消灭妖魔的魔法和手段;向国王建议尽早消灭被封印的妖魔。”

“就在那个时期,王城边上的一个小镇被人屠城,惨不忍睹。镇子因为洪水的缘故无法承担赋税,而后国王便以此为借口屠杀了整个城镇。父亲奉命调查整个事件,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但是时局已变,举着反旗的大军杀入王城,赶走了马尔斯王族。”

“父亲因为治水的功绩卓然,被他们拥立为新的国王。在我五岁的时候,他独自带着一柄宝剑跑到了马尔斯神殿,过了很久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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