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鬼在距离十几米的距离站定。
鬼脚七脸上的愤怒突然消失了，它像是人一样摇摇头，轻声说道，“乔飞，我还是太小看你了。”
“彼此彼此！”
乔飞回应一声。
他现在看起来风轻云淡，却早已是强弩之末，所以，面前的这个家伙就算是跟自己说上一天一夜，乔飞也绝不会打岔。
多拖得片刻，游行的队伍就多散去一人。
此时，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乔飞索性在它面前坐下来，问道，“鬼脚七，你说你是地狱统领？可是这世界上哪有地狱？”
“地狱？”鬼脚七昂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狱就在人的心里，人的欲望一朝没有消除，地狱就一直存在。”
“那么，你是如何来到这里的呢？”
“地狱的门已经关闭了几百年了。”鬼脚七神往，“当年，是你们人类关闭了地狱之门，但是，也是是你们人类，将地狱之门重新打开了……”
“那真是一段故事呢。”
“乔飞，你知道当年是谁关闭了地狱之门吗？”
“愿闻其详。”
“那就纳命来吧。”他的骨节再一次咔吧作响，青色的身体愈发瘦削，“等你成为我的祭品，你会知道的……”
“呼！”
话音未落，他的手蓦然从远处探来，如电一般。
乔飞早就暗暗准备，在鬼脚七身体微微一动，早就准备好的唱腔脱口而出，“一轮明月照窗前 愁人心中似箭穿 ……”
京腔声充斥，而鬼脚七的手也微微一抖。
迄今为止，乔飞试过了无数段唱腔。
并非是他想要去一段一段的实验，而是每一段唱腔都无法战胜面前的邪灵，京魂唱腔，实际的能力也不过是蛊惑小鬼而已。
能令鬼脚七速度变慢的唱腔，也是蛊惑的一部分。
但却消耗更多的体力。
此时，乔飞早就不报能活着离开的念想，他随意拿出一段《文韶关》哼唱起来。
这一次，他心中没有爱恨，没有得失。
有的只是对师傅的愧疚和对满园春的遗憾，也许，自己当时不来上海，就不会遇见这样的事情，也许，自己一直待在京城，就能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
但后悔吗？
不，不后悔。
面对如此苍夷满目的中华，那一个炎黄子孙能袖手旁观？那一个爱国青年能见死不救。
就像钱新之，像陈望道，也像是祁天城，祁夜灵，像是这片炎黄大地上的每一个人一样。
人们身上，流淌的都是炎黄子孙的血液，那么，他们就无法作壁上观，这是每一个中华儿女的责任，也是压在每一个年轻人身上的大山。
必须将山移开。
因为，我们都是龙的传人。
先行者，必将死去。
火炬却永远不会熄灭，直到四万万中华儿女的血流尽。
京腔的吟唱逐渐无力，而鬼脚七的手此消彼长，乔飞脸上带着圣洁的微笑，就在刚刚要断了念想、从容赴死的片刻，突然几个喊声一起从身后传来。
“乔飞！”
“师兄！”
乔飞回过头去，就见几个人影飞奔而来，大壮、祁夜灵、钱萌萌……四五个身影又快有慢，但却没有一丝懈怠。
乔飞胸口的那股气息，突然又汹涌起来。
这时候，就算是他想去死都成不了了。
他的亲人，都在跟自己一样，赶来从容赴死的路上，让他自己怎么从容赴死？
鬼脚七的手原本到了乔飞面前，眼看再有那么一抓，面前的乔飞就成为自己的祭品，但在千钧一发之际，乔飞双脚在地上一蹬一扭，竟然硬生生躲开了他的攻击。
又是跌扑！
差之毫厘！
鬼脚七怒吼一声，双臂暴涨，但随着乔飞用尽最后之力唱出京魂，他的速度再一次凝滞起来。
最先赶到的是大壮。
隔了十几米。大壮就一弓身子，箭一般扑上前来，矮小的身体犹如地滚龙，瞬间滚到鬼脚七双腿之间，手拧成刀，奋力劈砍下去。
“轰！”
手掌带了一股凌厉的气劲，劈砍到鬼脚七的大腿之上。
“嘶！”
大壮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原本儒软的血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鬼脚七坚硬如铁的身躯，大壮的手掌砍在上边，硬生生被弹了一个跟头。
不等脚落地，大壮脚尖一点，重新翻身回来。
“咔！咔！咔！”
刀刀中地。
却毫无结果。
大壮疼的眼泪都留下来了，但师兄的气势越来越弱，分明坚持不了多久。每一次被被弹飞，大壮都用更加快的速度翻身回来。
逐渐的，他的双掌变得血肉模糊，但他却咬着牙，流着泪，从来没有放弃。
第二个赶到的是祁夜灵。
她奔到乔飞身边，急忙扶住乔飞的身体，眼中泪光莹然。
“先生……”她说。
先生，自古以来就是指学识较高，地位尊崇的人，到了民国，先生这个称呼也被引申为丈夫，但仍旧带有仰慕尊崇的意思。
从两人认识到结婚，从结婚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时间。祁夜灵从厌恶到怀疑，一直到现在，她终于叫出‘先生’ 这个称呼，也算是对乔飞的承认了。
乔飞嘴角含笑。
口中的吟唱却一点也不敢停。
只是一曲《文韶关》自然而然，转换成为《龙凤呈祥》，“昔日里梁鸿配孟光，今朝尚香会刘王。暗地堪笑奴兄长，弄巧成拙是周郎。月老本是乔国……”
京剧中，描写爱情的戏曲很多。
比如《白蛇传》、《望江亭》，《龙凤呈祥》并不算是爱情戏曲，讲的是三国时孙权，准备利用妹妹孙尚香使用美人计诱骗刘备的故事。
只是，美人计被识破，孙权赔了夫人又折兵。
此时，乔飞不能言，是借这段京剧告诉面前的祁夜灵。中华的土地还有侵略者，让她能以国事为重。如果，有需要，就找个好人家重新嫁了！
他抬起手来，去摸祁夜灵的脸。
只是，这一下动弹，愈发让乔飞不多的气力耗尽。
手还未抬起来，就不由斐然放下，口中血汪汪流下来。
“先生，先生……”祁夜灵抓住乔飞的手，“你放心，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
乔飞点点头。
现在他还要救下大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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