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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挤人，人踩人。防空洞里顿时乱作一团，
各种痛苦的叫喊声，还有愤怒的大骂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张来娣站在洞口，看到洞里的这番情景，更是愁眉不展，无计可施。她是个女人，胆小力弱，根本无法挤到防空洞里。
况且她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她总不能不顾孩子的死活，只管自己进洞里去避难。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两个孩子先进到防空洞里，然后才能安心地顾及自己和易凡安。
“轰！”
远处传来一下爆炸声，把防空洞里里外外的人们都吓了一跳。日本鬼子已经从开始飞机上往下扔炸弹了。
虽然刚才的炸弹不是扔到防空洞上，但是从爆炸声来判断，距离防空洞已经很近了。牛机的速度又远比汽车和坦克都要快得多，不消片刻肯定就会飞过来。
易凡安跟洞口外面的人一样焦急。他看见已经有些市民踩着别人的肩膀或者脑袋爬进防空洞里，便打算有样学样，向张来娣提议道，“来娣，我们也从别人身上爬进去吧。”
“那样太缺德，会遭骂的。”张来娣拒绝了易凡安的建议。
尽管她明明看到有许多人都是采用自己认为缺德的办法来进入防空洞，但是她也不打算这样做，不想为了自己活命却又去伤害别人。
“遭骂也没办法了，难道我们就这样呆在洞口等死么？”易凡安愈加焦急地提醒张来娣说，“我们死了不要紧，孩子们可怎么办？”
面对易凡安的连番质问，张来娣一时间就再也答不上来了。她想到自己和易凡安万一真被鬼子的炸弹炸死了，剩下两个年纪不足十岁的小孩，就感到十分悲凉。
她终于动摇起来，决定按照易凡安的提议去做，拼死也要进到防空洞里去保住自己跟孩子们的性命。
毕竟跟遭受别人责骂比起来，自己跟孩子们的生命显然更加重要。她不应该再犹豫，也不应该做出错误的选择。
爆炸声不断传来，彻底拢乱了张来娣的心智。她再也来不及多想，对易凡安说，“我们先把孩子们托起来，让他们先爬进去。”
“喔，好的，我托大娃，你托二娃。”易凡安点头答应张来娣。
两人旋即分别托起两个孩子，让孩子们踩到挤在防空洞内的人们肩膀上，再继续往里爬。
由于防空洞里的人们完全挤在一起，人挨着人，使得他们的肩膀和脑袋都紧紧连成一片，有如地面一般平坦，所以孩子们爬上人们的肩膀之后，就能比较轻松地爬进洞里去了。
看到孩子终于爬进去了，张来娣终于可以松了一口气，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在洞口外面，还身处危险之中。
“来娣，你也快点爬进去吧，别愣着了。”易凡安大声催促张来娣。
想到张来娣一个女人，可能无法爬高，易凡安便很自觉地蹲下去，让张来娣先踩在他的肩膀上，再直接爬到人群的头顶上去。
张来娣踏着别人的肩膀，刚想往防空洞里爬，突然有人举起拳头来重重地打了一下她的左腿，并且骂道，“臭娘们，都踩到我肩头上去了。”
“对不住了，老乡，我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张来娣向那个人道歉之后，就急急忙忙地继续往洞里爬去，避免自己的身体还继续停留在对方的肩膀上。
张来娣早料到从别人的肩头爬过会遭骂，就不会感到意外，也不会放在心上。现在她也没时间多作计较了。
距离洞口已经有好几米远，张来娣感觉应该安全了，才回过头去想看看易凡安到底爬进来没有。
孰料这一看，就看到令张来娣震惊又悲痛的一幕。
日本鬼子的飞机已经飞临防空洞的上空，并且投下炸弹，恰巧就在洞口外面爆炸，把留在洞口外面的人全部给炸得飞了起来，摔到地上，变成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其中就包括还没有来得及爬进洞里的易凡安。张来娣亲眼看到易凡安被炸弹炸飞，瞬间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内。
她想呼喊易凡安的名字，另一枚炸弹紧接着又爆炸开来，吓得她赶紧低头趴下去躲避四处飞溅的弹片。她那张刚刚张开的嘴巴不得不重新合拢，再也喊不出声来了。
日本鬼子在防空洞附近投下四五枚炸弹之后，才把飞机开走了。
防空洞周围终于重新变得安静下来，再也没有那种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可惜这种安静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人们的哭喊声破坏掉了。
刚才爆炸声不停响起时，除了把防空洞外的人炸死之外，还把洞里的人吓得心惊胆战，不敢作声。
他们生怕飞机上的日本鬼子听到声音，知道他们躲在防空洞里，就专门对准防空洞来轰炸，把防空炸塌，那他们就全部没命了。
现在鬼子的飞机飞走之后，防空洞里活着的人才敢放声哭喊起来，以此来渲泄自己心里的紧张与恐惧情绪。
张来娣刚才亲眼目暏易凡安被炸死的惨状，哭得更加伤心又悲凉。她想坐起来，脑袋却突然碰到跟墙壁一般坚硬的东西上，感到非常痛苦。
她伸手摸着自己的脑袋，仰起头来一看，才惊讶地发现自己碰到的不是墙壁，而是防空洞的洞顶。
原来她现在依旧是趴在别人的肩头上，距离洞顶的空间已经十分狭窄，根本容不得她再直腰坐起来，只能一直保持趴着的姿态。
张来娣低头一看，愕然发现自己是趴在一个老年女人的肩头上，奇怪的是对方居然没有骂她，甚至连一句抱怨她的话都没有。
那个老女人直挺挺地站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两眼圆睁，一眨也不眨，仿佛毫无生气的模样。
“这个婶子不会是死了吧？”张来娣看到老女人，心里面就暗暗产生这个念头。
她立刻伸手到那个老女人的鼻子下面试探了一下，发现对方已经没有呼吸，还真的是已经死了。
张来娣一惊，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