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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壮等到太阳升起来，仍旧不见师兄回来，想起来今天就要走了，心中有些不舍，也有些毛躁躁。
自己要不要跟钱萌萌告别一声？
去，是不是显得不够稳重？不去，是不是显得自己有些失礼？
她又会怎么看自己？
站起来又坐下，来来回回十几遍，大壮终于忍不住了，他豁然起身，推开门向着楼下走去。
校园里人潮涌动。
满脸稚气的新生，浑身包裹的父母，在校园中穿来插去。
大壮在寝室楼前稍稍犹豫了一会儿， 最终跺跺脚，下定决心。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上海滩了，钱萌萌怎么看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最重要的是义气，自己十三岁了，要给十岁的钱萌萌做个榜样才对。
他从迎面而来的几个新生中间插过去，也不管众人的眼光，向着记忆中的钱萌萌家里走去。
路边的树上，蝉知了知了的叫着，让大壮心烦气躁。他索性在校园里跑起来，一直跑到钱萌萌家楼下的时候，才喘一口气，定定神走上楼来。
“噗通，噗通！”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
大壮在楼梯上停了三次，这才到了钱萌萌家门口。透过半敞开的木门，他悄悄向着房间里看去，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提着垃圾袋走出门来，看见大壮，妇女就不由愣了一下。
“小朋友，你找谁？”
“啊，我……我找萌萌，萌萌在家吗？”大壮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以前他可不是这样，就算是看大戏的时候，也没有这般毛躁，他定定神，又鬼神神差的说了一句，“我要走了，萌萌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了……”
“是萌萌的朋友啊。”妇女走出门来，顺手将门关上，“萌萌在附中读书呢，中午不回家。”
“附中？”
大壮的整颗心凉了下来。
他没有读过书，附中是什么地方更加不知道。心中只是有个声音在说：我见不到她了，这辈子都见不到她了……
妇女并没有注意到大壮的失魂落魄，一边下楼一边说道，“萌萌晚上就回来了，你到晚上再过来吧，你是楼上谁家的孩子？”
大壮不回答。
确切的说，他根本没有听见妇女说的是什么。
妇女也不在意，径自下楼，等到转过楼梯拐角，大壮不由大声道，“婶婶，附中是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是在顷刻之间，他就想明白过来，自己今天一定要跟萌萌告别，原本男孩子的一点自尊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从妇女手中接过垃圾袋，“婶婶，我来替你扔垃圾，你告诉我，附中在哪里？”
妇女一愣。
此刻两人正站在楼梯口，她不由指了指窗口外边一栋楼，“你这孩子，八九岁了连路都不认吗，呐，从这儿绕过去，再走三四百米就到了……”
大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也不说话，快步走下楼来，提着垃圾袋两腿奔开。
“呼哧，呼哧！”
奔到大楼前的时候，前方被一个门挡住了。
门柱上，写的有字，大壮走过去数了数，七八个字没有一个字认识。就在这时，一个老头隔了门问道，“喂，你是几年级的，怎么跑出去的？”
“我……”
“你们这些孩子，就知道逃课。”老头儿不由分说，走出门来一把扯住大壮耳朵，把他提溜进来，“赶紧回去教室，要是再让我看见偷跑出来，非告诉你老师不可……”
大壮有些懵。
但无论如何，只要能找到萌萌就好，他来不及解释，向着楼前跑去，随着近了，他听到了郎朗的读书声，大壮的脚步慢下来。
学校这种地方，他以前是见过的。
那时候，他往往趴在窗户上，静静的看着孩子们读书，连呼吸也不敢用力。而面前的这个学校，明显要高级一些。
是复旦大学呢。
他不明白为什么钱萌萌才十岁，为什么会跟师兄一样在大学里读书，这时候，他悄悄的走到门口，趴在窗户上向里看去。
教室里有二三十个人，有些看起来十几岁，也有些不过七八岁。众人一起举着手中的书，摇头晃脑的读着：
白日依山尽，
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
更上一层楼。
……
大壮咋咋嘴巴，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是来找钱萌萌告别的，就挨着看向那些孩子们，找了半天没找到，就继续下一个教室。
找了半天，大壮才在最后一个角落的教室里找到钱萌萌。
她坐在座位上，阳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上，白皙的皮肤，小巧的鼻子都仿佛画上的一般，大壮就不由看的有些痴了。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来。
正在这时候，钱萌萌似有所觉，骤然转过头来，接着，她的脸上露出来笑容，隔着玻璃窗户，她在说着什么，又比了一个等着的手势。
大壮的心就差点化了。
不一会儿，无数的小孩子们从教室中跑出来，眼花缭乱中，大壮脑袋忽然被拍了一下，钱萌萌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来。
“大壮，你怎么来了？”
“我……我要回北平了。”大壮有些结巴，“我来跟你说一声。”
“北平？”钱萌萌雀跃起来，“是不是比上海漂亮，还有，你要好好学京剧啊，昨天爸爸说，京剧是艺术呢……”
“萌萌……”
“啊，怎么了，大壮？”
“我……我以后可能见不到你了。”大壮开心不起来，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挂坠，“这个是我的，现在我把他送给你了，你以后……以后要是想我了，你就看看它。”
“笨瓜，我长大了会去看你的。”钱萌萌曲起手指，蹦的一下弹在大壮脑门上，见大壮毫无反应，不由害怕起来，“大壮，你怎么了，疼不疼？”
大壮摇摇头。
他最后看一眼钱萌萌，转过身来，向着校门口大步跑去，跑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一眼，加快速度，瞬间消失在钱萌萌的视野里。
大壮的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这是大壮第二次哭。
自从离开北平，两三天里他哭了两次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像男孩子了？
一直跑进寝室，看见乔飞的时候，他才吸一下鼻子，哭出声来，“师兄……”
“想家了？”乔飞有些莫名其妙，他拍拍大壮的肩膀，“别哭，今天就回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