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屋里气氛凝重，呼吸似乎都变得十分费力。
最悲苦的是卡思嘉。她紧握着手里的钩刀，刀尖止不住地摇晃。她倒退了几步，一直退到落地窗边。窗外黑浪滔天，就像一口要把她吞噬。她或许是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她紧咬着嘴唇，以至于血从唇边渗出。她颤抖的身躯如雨中枯枝。
“我不是你的工具，”她执拗地说，“我不会成为你的工具。”
她的左手藏在身后，下一秒钟，不知怎么地就打开了落地窗的扣子。她推窗而出，一个翻身，跳进冰冷的黑浪之中。
格里菲斯默默地看着，居然没有任何行动。艾虎已经提起大剑，却犹豫着没有砍下去。两人就这么直愣愣地对视了五秒钟。忽然，艾虎笑了。“炸弹没有那么容易引爆，对不对？”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越说越快，“要是一个念头就能引爆，你就不怕什么时候想歪了，莫名其妙把自己炸上天？我猜，炸弹引爆一定需要一个漫长复杂的解锁程序。就算你脑子好使，也要花不少时间吧。”
格里菲斯笑了，点点头。“如果一个念头就能引爆，我根本不会告诉你们。反正也死定了，何不带着你们一起上路呢？我本想吓吓你们，争取一点时间。可惜，卡思嘉的行动我没算到，”他放松肩膀，在地板上仰天躺下，“炸弹遥控只能在十米之内。信号减弱得很快，在水里就更快。庆祝吧，你们赢了。”
说这句话耗费了他最后的力气。血已经不流了，他的身子苍白得可怕，简直不像个活人。他环顾四周，看到那些生化人默默地围拢过来。军靴在地板上擦出轻响，包括艾莉在内、他们步步逼近。两个身穿黑衣的生化人士兵走进来，正是刚才替罗索科夫斯基看门的那两位。他还看到那个假传消息要他到这儿来的人，他们将他团团包围。
他们手中，握着雪亮的匕首。
艾虎退到旁边，不再出手。格里菲斯的败局已经决定，他没兴趣打落水狗。其实，这人不失为枭雄。如果运气站在他那边，或许今天的局面不会如此。
艾莉等人围住格里菲斯，匕首此起彼伏。其实这毫无意义，只能算是发泄。格里菲斯一声都没吭，直到最后被削成骨架，他始终保持沉默。
格里菲斯的死讯当晚传到了北方。一个星期之后，玛丽安正式登上女皇号。罗索科夫斯基一死，他的家族军队也随之土崩瓦解。再没有谁能抵抗她，蒸汽城的所有家族都匍匐在她脚下。她终于坐上了那个位置，继她的父亲、祖父、高祖父之后。
之后的一段日子过得很轻松。战争结束了，蒸汽城拥有了新的女皇。当然，现在还不是。按照习俗，玛丽安需要一个加冕礼。名义上，它叫做“大俄罗斯联邦元首任职仪式”，实质就是所有蒸汽城的家族首脑齐聚一堂，正式确认她的统治权。
艾虎已经归心似箭，但玛丽安极力挽留。“无论如何，至少仪式结束之后再走。”这是她衷心的恳请，他也只好接受。“反正直升机飞回去很快的。”她这么说。
清晨的风微凉，阳光被镶嵌在天棚上的绿色玻璃滤过，柔和地照耀着整个花园。这里是女皇号的最高处，位于舰桥顶端。罗索科夫斯基从未到过这里。在他主政的时候，此地杂草丛生。玛丽安重新整修了它，让园丁每天精心打理。“我小时候可喜欢在这里玩了，”她骄傲地对艾虎说，“以后，这里将会是女皇号上最重要的地方，也是最美丽的。”
天气晴和，非常难得。微风拂来，带着阵阵青草的气息。玛丽安早早就派人在花园里摆好了私人小宴。圆桌上几碟精致菜肴，一瓶浅红的草莓酒。“等我整顿好内部，就派兵北上，”她举杯对艾虎说，“黄鹤城里那些人的末日，已经可以倒计时了。”
今天她穿得非常随意。一领丝绸长袍，染作蒸汽城最推崇的深紫色。她的金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后，微微摇晃的时候，露出白皙的脖子。
冷静，艾虎提醒自己不要眼睛乱跑。芙蓉城那边，春丽妹子还等着呢。
“另外……”玛丽安举起手中晶莹剔透的酒杯，“按照蒸汽城的规矩，出兵是需要协议的。即使我拥有最高权力，也必须按照规矩办事。”
“我可以全权代表芙蓉城签订这个协议，”艾虎回答，“临行之前，黄老爷子已经向我授权。”
玛丽安顽皮地挤挤眼睛：“不仅仅是签协议哟，还需要人质。”
人质……
这肯定又是在挖坑吧？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艾虎心头嘀咕，难道要我留下来做人质？
就像看穿了艾虎心里扎想什么一样，玛丽安随即又说：“放心，不是让你留下来做人质。”
“要芙蓉城那边来一个人做人质？黄老爷子年纪大了，恐怕经不起飞机折腾。他儿子？不不不、老头肯定舍不得。扎拉夫人？估计你不想要。吓，难道你想让春丽来做人质？”
玛丽安拿杯子跟艾虎一碰：“放心，不会碰你心肝宝贝的春丽啦。来来来，喝酒喝酒。”
以为拼酒量就可以打败我吗？真是肤浅！艾虎索性以不变应万变，酒到杯干，喝得那叫一个爽快。草莓酒是蒸馏过的，甜味盖住了酒精度，刚入口觉得软绵绵的很滑爽，酒劲儿却悄悄地一点点爬上来。
花园小桌下面就像魔法师的宝箱，玛丽安伸手就来一瓶酒。等到空瓶开始往地上摆的时候，她终于醉眼惺忪，说话开始有点跑调了。
“其实，做个蒸汽城的女王也未必就像你想象中那么好……”
又碰了一杯之后，玛丽安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来。牢骚吗？很多人想那个位置想得发疯都坐不上去呐。罗索科夫斯基和贝列夫怎么死的，不就是为了抢座位吗？为了他们的野心，死了多少人……艾虎忽然想起那片烧成了黑玻璃的海滩，心头一凛，酒劲也消掉不少。
“我是说真的。那些争权夺利的家族，很讨厌，非常讨厌。”
玛丽安还在继续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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