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话 天堂地狱 其四
“你是……”
李学东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这家伙一头乱发像枯草一样顶在头上，衣着也很是邋遢，年纪大概有四十岁，是个乱糟糟的大叔。
“你果然不记得我了！”这头发像乱草的男人有些失望，神情也很落寞。
“我应该记得你吗？”李学东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有着完全不同的想法：我当然记得你……
“我是娄青山，时间守护者一族……”邋遢男人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学东的神情变化，完全看不到他脸上该有的表情，显得更加失望了，喃喃道：“看来‘无间地狱’的力量真的很强大，连你都已经被洗涤成了全新的灵魂形式……”
“时间守护者……”李学东重复着这五个字，忽然想起那个自己答应说要救他结果却没能救得了的可怜的家伙，他就在自己眼前，被姬无秀碾压成了虚无。
“你好好想想，这里只是被美化了的地狱，你必须要脱离这个地狱，回到现实当中！”娄青山不甘心地说道，企图用言语来刺激李学东回忆起来。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程羽见李学东困惑的样子很不对劲，挡在他面前朝娄青山喝道：“你是神经病吧，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东子，别理他，我们走吧！”
说着就过来拉李学东，准备带着他远离这个头发乱七八糟，说话也乱七八糟的家伙。
“这一切都是幻象，灭了这些幻象，对你来说一定会有帮助的！”娄青山说着奇怪的话，突然一拳朝着程羽面门轰了过去，但拳至半途，却被一股巨力冲撞得偏离了方向，是程素灵出手了，她的拳风威力巨大，把娄青山吹得站立不稳，紧接着一拳轰得娄青山手骨骨折，倒退了回去。
“可恶！”娄青山咬牙切齿，骨折的疼痛钻心似的传遍全身，这里虽说不是现实，但疼痛却远比现实更强烈百倍。
“程素灵……是‘无间地狱’制造出来束缚李学东的最强幻象了吧……”娄青山强忍着疼痛，心中开始计较起来：“不过那个‘程羽’才是这‘完美新世界’的根源所在，只要毁了‘程羽’，李学东就能重拾最重要的那一部分记忆。我一定有机会杀掉‘程羽’的，只要拖住程素灵就可以了！”
“这一拳只是废你一条手臂，下一拳就会要你的命，不想死就滚远点！”程素灵冷冷地看着娄青山，身上升腾起微微的红色气焰。
“死，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娄青山眼神坚定地看着程素灵，他的身上开始流转起透明的波动，覆盖到骨折的手腕上，断掉的骨头便重新接驳续上，恢复如初。
李学东淡然地看着这一幕。
“我是时间守护者，修复时间错误是我的看家本领，李学东，记起来吧，我们一起并肩作战！”娄青山朝他喊道。
“闭嘴！”程素灵冷喝一声，身影如电射一般弹至娄青山面前，一拳照着他头顶轰落。
但诡异的是，娄青山的身影却是突然晃动了一下，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这个人是水族馆里参观的客人，程素灵收势不住，一拳把这个人打成了肉饼。
血，染得她身上火红的衣衫更加鲜艳。
“杀人啦！”水族馆一下子乱成一锅粥。
程羽也是心惊胆颤，但他知道对方的目标是李学东，所以紧紧拉着他躲到一个巨大的水池边。
“程素灵，你终于现出真面目了！”娄青山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但却看不到他的身影：“你就是这‘无间地狱’的意志！如果是现实里的程素灵，刚刚那一拳就算强行收势造成手臂断掉的结果她也一定会这么做的，而不是像你，滥杀无辜！因为对你来说，这里的一切都只是幻象，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对不对！”
他故意大声地说，目的当然是要说给李学东听。
“幻象……存在的意义……”李学东喃喃地念着台词般的说话。
“东子，你没事吧？”程羽很是担忧地看着他。
程素灵目光森冷，身上的红色气焰开始剧烈升腾，隐隐显出一个恶魔的脸孔来。
“杀！”
程素灵嘴里吐出这一个字音，化作一道红光闪跃跳动，离她最近的一个高中生被一拳轰爆了头颅，然后是一对抱得紧紧的情侣被生生踢成了两半，一个秃头大汉被砸得高高飞起撞破了一个大水缸……眨眼间，水族馆里的参观者一个一个被轰得肢离破碎，惨死当场。
“李学东，快醒醒吧，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完美新世界，这里仅仅只是从你的精神世界延伸出来的一部分，是‘无间地狱’制造出来束缚你的超现实精神空间！”娄青山的声音在水族馆里响荡着，随着被杀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声音也开始集中在一个区域，范围越缩越小，程素灵已经快要找到他的藏身之处了。
李学东却是无动于衷，因为他已经不是上次来到这个世界的他。
“东子，那些人都是这神经病的同伙，素灵杀他们是为了保护你，你放心，只要有我们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程羽说。
李学东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是因你而存在的！
脑海深处一直在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李学东。
“你无处可逃了！”程素灵最后一拳打爆了一个惊慌失措的中年妇人，冷冷地瞪着无处可逃的娄青山。
“的确！”娄青山被逼入死角，但脸上却并没有绝望。
“李学东，我已经帮不到你了，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力量战胜‘无间地狱’吧！最后提醒你一句，如果连你也放弃了，这个世界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娄青山最后说完这句话，慢慢融入了角落的黑暗里，程素灵想要追杀也只是把那一堵墙轰破而已。
李学东心头一动，有什么东西在他脑海里闪现出来。
“东子，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个世界有我，你只要好好活在这个世界里就足够了！”程羽安慰他道。
程素灵身上的深红气焰消敛下去，来到他们二人身边。
“我会永远守护着你……”程素灵温柔地说。
轰！
随着程素灵的这一句说话，李学东整个人顿时失去了意识。
******
黑暗，一如既往地深沉。
仿佛整个世界都不再有光明。
也许就这样埋葬在黑暗之中，永远沉沦。
然而，光明始终不愿沉沦。
黑暗之中，骤然亮起了一丝光源。
随着这光明的出现，一道虚无缥缈的声音从黑暗的最深处响起。
“是你吗？”
李学东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的那一点光源。
“你来了……”
那声音再一次响起。
李学东想出声回应，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张开嘴巴。
“为什么要来？”
那声音虚无缥缈，但李学东却隐隐听出了其中的悲怆。
他想回应，但却连该怎么回应都没办法好好思考，就好像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强大力量禁止了一切行动能力，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意识，只是连这一点意识也无法串联所有的思想念头。
身体又动弹不得，哪怕只是动一下舌头发出一个含糊的鼻音也做不到。
“你放心，我会一直，一直守护着你……永世守护着你……”
“不——”
李学东终于大喊出声，那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但终于喊出来了。
从来没有像这样痛快过，那一声“不”驱赶走了禁锢的力量，李学东终于恢复了行动力。
在这黑暗无尽延伸的世界之中，他朝着那一点光源狂奔而去。
黑暗在不断地退后，那一点光源则在不断地拉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终于看到了，那扇虚掩着的门扉。
李学东咬紧牙关，疯狂地冲刺。
更近了。
一道身影从那门内显现出来。
“我知道你是谁！”
李学东大喊。
那人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门的边缘。
“求求你，不要关门！”
李学东用尽力气大喊着。
那只手开始往回抽，门也随着缓缓地关上。
“不！不要关上！”
李学东声嘶力竭地大喊。
那只手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门继续闭合着，只剩下一条很小的缝隙。
“啊啊啊——”
李学东冲到了门边，然而那扇门终于还是彻底闭合上了。
黑暗吞噬了所有的光芒。
只剩下无尽的遗憾。
李学东跪倒在地，在这黑暗深沉的世界里，痛苦地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自私？为什么你要将我囚禁在暗无天日的世界里？说什么要守护我，这样对我来说一点也不公平！我不要你的守护，把自由还给我！还给我啊——”
李学东声嘶力竭地咆哮着。
那充满愤怒和怨恨的声音在黑暗的世界之中传荡，不停地回响着。
突然，门打开了。
光芒从门内狂泄而出。
李学东抬头，逆着光，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一道要说熟悉也很熟悉，要说陌生也很陌生的身影。
还有一张脸庞，一张美丽的脸庞。
那一对与众不同的眼睛——一绛紫一深红的瞳仁。
“真的是你……”李学东怔怔地看着门内的人。
虽然他早已经有了答案，但当真正确证的时候，他却反而不敢相信了。
“为什么会是你？”李学东喃喃地问。
门内的人已是满面泪水，美丽的眼睛之中流淌着晶莹剔透的眼泪。
“对不起……”门内的人一下子扑进了李学东的怀里，哽咽的声音充满了愧疚、无奈和心痛，不知道为什么，李学东也跟着心痛起来，仿佛被人狠狠地揪着心脏，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只是紧紧地抱住了对方，一个在印象里和他并没有太多交集的女孩子——程素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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