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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镇北的老城墙下。
两个头发花白,满脸褶皱的老军卒蹲坐在城墙根儿下,他们几乎与这座斑驳的城墙一般老了。
蹲坐在右边青石上的军卒揉了揉昏花白浊的眼睛,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那穿在布衣上的破烂甲胄也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他远远的瞄了一眼从官道尽头处走来的几个人影,咂巴着嘴说道:“这最近来龙门镇的人,怎么就越来越多了。”
左边墙根下的老卒却有点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接受从身后取出一个牛皮缝制的酒袋,就着发软的花生,下三文钱的米酒,倒也有滋有味。
“说不准是朝廷终于想起来这白帝城后面还有咱几个镇子,要帮扶帮扶。”
“狗屁的帮扶,”坐在青石上的老卒也摸出了自己的酒袋子,送了两口入嘴后骂道,“镇上的衙署都能养鸡了,这么多年也没见一个来当差的官儿,再说了,就我们这一月十五文钱的薪奉,都没人货郎三天赚的多。”
嚼着酥软花生的老卒咧嘴一笑,露出缺了一颗的门牙,调侃道:“就剩头顶一撮毛还没入土,还挑担呢,十五文就十五文,到底算是吃官家饭了。”
坐在青石上的老卒没有说话,只是远远的看着前方的来人。
走在最前方的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
他穿着一身黑色劲装,手臂上露出的筋肉虬结,五官如同刀砍斧凿一般棱角分明。
在中年汉子的身后跟着一个青衣小童,明眸皓齿,生的是端庄可爱。
小童头顶扎着两个辫儿,手中还捏着一根黏腻的拉丝儿糖人。
“阿叔,我们为什么要从青阳郡来这么远的地方呀。”
青衣小童伸出右手,轻轻拽着中年汉子的衣角后问道。
中年汉子揉着青衣小童的头发,笑着回答道:“来带潼潼看一出好戏。”
青衣小童闻言立刻欢呼雀跃,围绕着中年汉子跑来跑去,险些连手中的糖人儿都扔下了。
又走了数十步,龙门镇那低矮的老城墙终于印入眼帘。
终于从青殃山赶来了。
中年汉子见到龙门镇后不禁暗叹一声,方才路过剑绣峰时他便感受到了此地的山水之力和那座斩龙台,不过由于灵气同根同源,因而并没有受到多少波及。
可当他来到龙门镇后,却结结实实的收到了儒家圣人这座禁制规矩的影响,境界一跌再跌,最终被抑制在三境巅峰。
“潼潼,进镇子了。”
中年汉子回头喊了正在地上用糖人木棍儿戳蚂蚁的青衣小童一声,随后先一步跨入了老城墙内。
“来了!赵叔。”
童潼应了一声,从地上爬起身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丝毫不在意糖人儿上有没有沾染尘土,一口塞进嘴里,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了赵晋甲。
蹲守在老城墙下的两个老卒并没有理会这两个人为什么来小镇。
反正连官署衙门都没有的三无地带,他们也就懒的问了,只管过着自己这混一天少一天的咸淡日子。
而在云海上将这一切尽收入眼底的裴云却只是简单瞄了一眼,随后便咕咚咕咚灌起养剑葫中的桃花酿。
不多时,那满满一葫芦桃花酿就见了底。
“香是香的厉害,就是少了些劲,真像个娘们儿酒。”
将葫芦中最后一滴酒液倒进口中之后,裴云抹了把嘴,就势躺在云海上打起盹儿来。
“看样子这酒钱是留不到明天了。”
裴云闭着眼,在睡去前悄悄嘀咕了一声。
……
时间在初春的和煦微风中过去的很快。
镇南槐花巷子里的听雨书舍传来了孩童们快活的声音。
他们在先生放课之后,各个争先恐后的跑出书舍的大门,夕阳的余光落在他们充满笑容的脸上,像一层金粉。
街市上的商贩们也看向这帮孩童,仿佛自己也变得年轻起来。
书舍里,崔审言合上了书册,起身将书册放回了书柜之上,而后才又坐回案边,捧起木案上的一盏茶,浅浅啜了一口。
东方虬则站在听雨书舍的木门外,目送着最后一位学生离去。
他望着小镇这片夕阳下祥和的景色,心里不禁有些感慨。
默默的叹了口气后,他又转身走回了书舍里。
而另一边,一个少年的身影飞快的穿过甜水巷,跑过廊桥,一直跑到桥墩下铁匠铺的铺子前才急急的停下。
从甜水巷跑来的少年正是陈九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把今天的收获告诉自己的师傅陈铁匠。
今天初早,李青还就将他带到了甜水巷里,那里清净,基本没有什么街坊邻居。
而随后便真的开始教导他如何练剑,而这第一步也是站剑桩。
不过陈九一手中握着的是一柄真正的好剑,也是李青还十境之前所持有的配剑秋水。
只是短短一天,他就感觉自己周身起了很大的变化。
用他自己的话来讲,简直能打一百个以前的自己。
这会儿他一路小跑到铺子前,发现自己的师傅正捧着一个粗瓷大碗,独自坐在铺子门槛上吃着,碗里头是葱烧肉段,油烩菜,好不丰盛。
“师傅,你怎么自己就开了小灶。”
陈九一喉头滚动了两下,这才感觉到肚子里空落落的。
“你不是去练剑了吗,这修行啊哪还要什么五谷杂粮,这就叫做辟谷。”
陈铁匠扒拉了一大口饭菜,吃的油光满面,碗里的米饭和肉菜都堆成了一个小山尖。
陈九一顿是无言以对,心里想着会不会是自己还没练到家。
“我逗你的,去吧,灶房里头热着饭菜呢,我给你放锅里蒸着呢,没凉。”
陈铁匠见陈九一还真信了这一番话,难得的逗他道。
陈九一立马两眼放光,跑进了灶房中一把揭开锅盖,果然里头也有一个瓷海碗,肉段焖菜还有酱牛肉是一个不少。
他捧着海碗,沉甸甸的。
也走到铺子门槛前,和陈铁匠并肩坐下,埋头先吞了两只肉丸,油水十足。
“师傅,我今天……”
陈九一扒着饭,含糊不清的说着,但他话才说道一半就被陈铁匠打断了。
“食不言,慢点吃,跟饿死鬼似的,”陈铁匠端着饭碗站起身来,“我去拿一样东西。”
言罢,陈铁匠捧着粗瓷大碗走进铺子里。
最终他走到了厢房里,推开夹层的檀木小匣,里头是一本泛黄的古籍,上面只有两个正正方方的楷字。
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