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陈铁匠拊掌回道。
李青还微微颔首,说道:“既然陈山主同意了,既如此,那收徒一事便敲定了,我剑阁绝不会浪费如此一位奇才。”
说到此处,李青还瞥了一眼裴云。
裴云无拘无束惯了,自然与这个将礼法和勤恳二字写在脸上的师弟格格不入,别过头避开了李青还的目光。
李青还转身面对东方虬,拱手道:”来的匆忙,还不曾向书院的七先生问好。”
东方虬随即回了一礼。
而裴云刚想和这个师弟打打招呼。
可还没想好说什么,李青还就已经准备离去了,他向面前三人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再久留,即此别过。”
东方虬闻言询问说:“不知是何事?”
“送剑。”
言罢,李青还推开听雨书舍的木门,身形愈行愈远,逐渐消散在槐花巷子的尽头。
目送着李青还的离去,陈铁匠此行的目的也已经达成。
“老夫也不再叨扰了,不必相送。”
随后陈铁匠也走出了听雨书舍。
只留下书舍内的东方虬和裴云二人面面相觑。
“你还不滚吗?可没你的晚饭。”
东方虬白了裴云一眼。
可裴云却依旧那副摆烂的无赖模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又躺了下去。
“不用你管我饭,我待会儿再滚。”
“……”
“对了,老崔的私藏还有么?”
“滚犊子。”
……
桐叶巷子中。
白简伏在木桌上,正在抄写一卷《礼记》。
面前的生宣纸上已经被书写了大半,字体娟秀整齐,但若有懂行之人见到,只会认为初有形似而无神韵。
不过对于一个陋室少年来说,这已经不差了。
还有两页即可抄完,大约能得六七钱。
白简站起身来,把手中握着的狼毫毛笔的笔尖稍稍蘸墨。
而陈九一坐在主屋的木凳子上,他的右手边有一盒当作零嘴的糖酥。
他右手往嘴里丢着糖酥,左手拨弄着墙上的一只蜘蛛。
憋了一肚子的话,陈铁匠早晨和他在龙门镇的交谈到现在他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他从记事起就是在邻镇的破庙里生活,举目无亲,吃饱饭就成了最大的奢望。
直到被陈铁匠领回了龙门镇,虽然每日打铁劳作颇为辛苦,但似乎也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而且在他的生命里,第一次有了家人这样的存在。
从那以后,陈九一最大的目标就是娶个顶呱呱漂亮的媳妇儿,然后继承铁匠铺子,安心让陈老头儿养老了,最好能生个女儿,毕竟陈铁匠总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他一年打铁才赚几个铜板。
练剑?
这似乎是永远不会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字眼。
“白简。”
酝酿了半晌,陈九一才想好了怎么开口。
白简算是陈九一在龙门镇中唯二的亲人,这种事情也只有和他分享,两个少年同样的命运多舛。
“做什么?我那一盒糖酥都给你霍霍完了么?”
白简头也没抬的回道,然后继续书写手中的抄本。
随即白简又补充了一句道:“我可才吃了两个。”
陈九一闻言抿了抿嘴,看向木盒里所剩无几的糖酥,心虚的盖上了盖子。
“我问你,你说你以后会做什么。”
陈九一很认真的问道。
但随后他一想,这个问题他们几日前好像已经说过了。
“不知道。”
白简回答的十分干脆,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做什么,或许就扎根在这龙门镇里,跟在崔先生身后学些四书五经六义,以后也当个教书先生。
“我说,我以后可能会当个剑客,你信么?”
陈九一憋了许久才这么弱弱的反问道,其实这话说着连他自己都不信。
“剑客?”
白简听到陈九一这么说之后,起身侧过头看向他道:“你在说什么?不会是烧糊涂了吧,这惊蛰时分都是倒春寒的日子,都说这料峭春寒最是能冻杀人,你别什么时候着了凉都不知道。”
白简说的有板有眼,这些其实都是他从药铺掌柜黄居仁那边听过来的,但人家能开药铺,自然说的不会错。
“我才没发烧呢,我是说真的!”
陈九一一脸正色道:“今儿早上我和师傅从白帝城回来的时候,再路上他和我说的,让我以后练剑!”
“白帝城?”白简在听到前半段时有些惊讶的回道,“你师傅果然带你去白帝城了,快说说白帝城里是什么模样?好玩吗?”
“……”
陈九一有些汗颜,纠正道:“重点不是白帝城好吧!我师傅说让我去练剑唉,你信么?”
“信。”
白简的回答同样很简单,简单的让陈九一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才好。
“为啥啊?我去练剑你都信。”
陈九一有些诧异的回道。
坐回木凳上之后,白简微微一笑,回答说:“因为我觉得你师傅不像是那种会说谎话的人。”
“就这么简单?”
“嗯,就这么简单。”
“好吧,”陈九一嘟囔了一声,双手抱着脑袋,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练剑辛不辛苦,我觉得肯定没有打铁来的辛苦,可真要是练剑,我师傅也不像是个会耍剑的主儿,耍锤子还差不多。”
想不通,陈九一干脆就不去想了,就地画起饼来,要说这天底下可没有比吹牛更轻松愉悦的事了。
“要是我以后成了个大剑客,指定要娶一个娇滴滴的媳妇儿,再去白帝城里买一个大宅子,”陈九一起身走到白简身后说道,“你放心,到时候我也一定帮你找个漂亮的媳妇儿,肯定比镇上那个赵员外的小老婆还漂亮。”
“好啊,我可记下了,到时候你不许反悔。”
白简笑着附和他道。
可须臾间,白简一阵目眩,险些从木凳上跌坐下来。
一个模糊不清,似乎隐匿在云雾里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忽远忽近,却终究无法触碰,也看不清那个人的面貌。
“你怎么了?!”
陈九一被吓了一跳,扶住白简后急切的问道。
白简揉了揉额角,摆手道:“没事儿,这两天我总是会有些头晕,说不定是倒春寒,着了凉。”
随后白简打起精神,蘸墨写完了这本《礼记》第一卷誊本的最后几个字。
写完之后,白简把这几张生宣的誊本摊开晾干墨迹。
“过会儿我得去镇南的琴台巷送抄本,你一起去吗?”
陈九一想了想,随后点头应允。
……
未时。
白简包着抄本和原本出了桐叶巷子,向镇南走去。
陈九一午时怕被陈铁匠责备,便回了铁匠铺,约好晚上去街市上逛逛。
穿过廊桥,再走一里多地,拐进左手边的胡同里就是琴台巷。
这里是龙门镇大户人家住的地方,就连路上铺的石砖都是青黛的,由此琴台巷子里的人家之富庶可见一斑。
陈九一口中的赵员外也正住在琴台巷子里,不过白简要去的并不是他家。
走了十数步,迎面来了一男一女。
正是先前的元白夔和苏柳二人。
在看到白简这个陋室的寒酸少年之后,元白夔却感到惊异的瞧了他许久,直到白简匆匆消失在巷子的拐角。
“你在看什么?”
苏柳有些诧异的问道,她不明白这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有什么值得元白夔注意的地方。
而元白夔则神色诧异的摇了摇头。
“这个少年,缺少了一缕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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