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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鲸随着断崖之上张道庭手中的那根钓鱼竿跃出海面。
而紧接着张道庭垂下高高抬起的鱼竿，那头巨鲸也随之没入水中。
原来他是在用灵气为饵，所以这跟竹制的鱼竿上才会没有线和饵料，却能钓起一头海中巨鲸。
崔审言望着断崖下的南海，微微笑道：“你枯坐山崖，没想到却还能以钓鱼为乐。”
但张道庭却轻轻摇了摇头，回道：“这只是其一。”
“那敢问其二是何？”
闻言，张道庭伸出了右手，挥向崖下的海水，紧接着一股水流向上飞去，最终凝聚在张道庭的面前，如同一面镜子，在水中则倒映着张道庭自己的模样。
“你们儒家中有过一句话，我很是喜欢，”张道庭审视着水镜中的自己说道，“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说到此处，张道庭轻轻触碰了一下面前的水镜，而水凝聚成的镜面也随之荡起了圈圈涟漪。
“我在南海不周山断崖的这些年，每日以己为镜，审视道心，思考我心中的道，颇有收益。”
说着，张道庭伸手又拂去了面前的水镜，水镜化作一片水雾，逸散在不周山中。
“真龙大劫将至，当年三教祖师布下的牢笼已经快镇不住它了，如今它受天道反哺，怕是已不在圣人境界之下，这个时候你不坐镇在东翁洲，为什么来了南海？”
张道庭放下了手中的钓鱼竿，转头望向崔审言后问道。
真龙不同于世间的蛟龙属，它是当年天庭五大主神用来汲取人间气运，数千年前三教祖师引领人族将天庭驱赶至了域外的天外天。
有五位年轻剑修联手，问剑婆娑洲，最终斩杀了四条真龙，但仍有最后一条真龙遁入南海。
此时人间气运折损过九成，对此只能镇压，而不能当场斩杀，因而三教祖师布下牢笼，将它困在南海不周山下。
回想起这段往事，张道庭不由得有些唏嘘。
而崔审言则淡然回道：“此行我是为了斩龙而来？”
“斩龙？”
张道庭反问道：“你崔审言不过十七境儒家修士，谈何斩龙，况且墨家那位巨子不是已在东翁洲铸下了一道斩龙台吗？”
崔审言缓缓起身，迎风站立在断崖上，海风吹起了他的衣角和发梢，而他的脑海中又不由得想起那位老好人般的师兄白玄之。
“当年我刚从浩然洲的听雨书院来到东翁洲时，我师兄白玄之便已经算到了今日之变，他将斩龙的事宜托付给了我，我自然是要来的，况且我也并非是斩杀它，而是替陈山主削去它的三道境界。”
崔审言转身，冁然对张道庭说道。
“如何削境，”张道庭回问说，“难道是你要以境换境？”
张道庭的回答与那日剑绣峰上陈铁匠的回答如出一辙。
十七境的修士自然是削不去真龙境界的，除非是舍弃了自己的境界修为，与其换境。
“以剑削之。”
崔审言双指并作剑状，回道：“当年剑阁的那位可是欠了我一桩人情，此行斩龙我自然要向他借剑。”
想到坐镇东胜神洲老剑福地的那位，张道庭有些意会的点了点头。
如果是他的剑，未必不能斩掉真龙的境界。
随后张道庭也站起身来，将那根竹子做成的钓鱼竿拢进了道袍的袖子里。
两人一同望向远方，东面就是东胜神洲的方向，而北上则是东翁洲。
当年三教祖师为了人族可以反抗仙人，将天庭都轰到了天外天，如今他们这几个被尊为圣人的人，也得替苍生负重前行。
“问了我这么多，你不妨说说，为何道祖座下七圣，偏偏是你张道庭担任了此地的圣人，枯坐山崖百年。”
崔审言宛如老友叙旧一般，问向张道庭。
“当年五大剑修问剑婆娑洲，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张道庭看向崔审言，回问道。
而崔审言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婆娑洲位于北境之外，北境的荒芜之地是妖族修士栖息的地界，与人族水火难融，而婆娑洲首当其冲，是抵御北境的第一道防线。
天庭仙人降世之际，选定的地界便是婆娑洲，而妖族大军也趁着动乱南下入侵。
最危急的时刻，就是人族的五位剑修站了出来，问剑婆娑洲的山巅大妖。
最终斩杀十数头山巅大妖，更是借圣人气运，将四条初入人间的真龙斩杀。
至于为何崔审言会对这段往事如此熟悉，是因为当年问剑婆娑洲的五位剑修中，那位来自儒家的剑修就是他的师兄，浩然洲圣贤学宫祭酒，白玄之。
想起这段往事，崔审言对于张道庭为何来到不周山担任圣人这件事，隐隐有了些猜测。
“你也是知道的，当年问剑婆娑洲的五人，除却白玄之，为首的便是我师兄，道祖座下首圣陈安道，”张道庭轻叹了一声，继续缓缓道，“当年五人，只有我师兄陨落在了婆娑洲，一人一剑斩杀五尊山巅大妖，到最后却丢了魂魄，连轮回转世都做不得。”
一直平淡如水的张道庭在提及陈安道时，脸上出现了与之前大相径庭的神色。
“你是觉得，陈安道的魂魄与这牢笼中的畜生一并困在了圣人阵法中？”
崔审言看向脚底，猜测道。
“即使几率十不存一，我也会尽力去试试，”张道庭缓缓道，“我那几位师弟太过年轻，他们应该在这红尘中磨砺道心，担任圣人这件事还是交由我来最为妥当。”
“即使画地为牢，枯坐百年？不后悔吗。”
崔审言苦笑着反问道。
“不后悔。”
张道庭的回答很是坚决，随即他又坐下望着南海上的夜空说道：“那你崔审言又是因为什么理由才回去接替了白玄之的位子，我记得你们浩然洲的圣贤学宫有十三位先生。”
也许是因为气氛过于凝重，张道庭问道：“难道你们儒家对于担任圣人这件事，也是按座次顺序排的么。”
闻言，崔审言微微一笑，负手望向东翁洲龙门镇的方向。
“人活一世，就该做些良善的事情罢了，但儒家修士，还是不要总把苍生挂在嘴上的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