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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海。
一轮初日从海平面上升起。
海面上微风习习，近看是蔚蓝一片，远看则是水天一色。
这里是沧澜江的尽头，也是东滃洲各处流域的汇聚之地，所谓海纳百川，正是如此。
南海海面上除了偶有从海中生长出的礁石，那更多便是无人的岛屿。
世俗王朝向来只敢敕封设立山水神灵，却从不敢轻言敕封海神。
一只海鸟俯下身子，正要潜入海水中捕猎，却被身旁快速掠过的一道身影给惊飞了。
这道掠过的青衣男子正是那日剑绣峰中与陈铁匠辞别后远赴南海的崔审言，崔先生。
在崔审言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青年。
青年穿着绣江河湖川的水袖袍，肩头盘绕两条吐信的火蟒，是那日雨夜中请求崔先生护佑他避难的沧澜江水神冯夷。
“先生，您这是要去南海何处？”
两人已经在南海上行走了两日，虽不说日行千里，但有浩然真气的加持，离八百里也差不了多少，可在这漫漫南海上，崔审言始终不曾说一句去何处。
崔审言双手负后，海风扑面而来，他淡淡回道：“南海不周崖。”
冯夷闻言有些错愕，在大庸担任水神的这些年，冯夷也听过一些传闻，曾有一位儒门学者编纂奇书，说远古时水神与火神争为帝，水神落败，怒而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满东南，故水潦尘埃归焉。
当年支撑天地的不周山断裂，这才有了如今的不周崖。
不过冯夷不曾敢过问崔审言要去不周崖干什么，只是询问了一句道：“先生，我们还需要多少时日才能到达。”
“今日即可到达。”
崔审言冁然回道，随后便加快了速度。
南海的景色初看时还算不赖，可这两日下来，也有些疲倦了，在刚出沧澜江流域时，南海上还能看见几艘巨大的商船在各洲间来往，可越是南下，船只就越少了。
冯夷摇了摇头，将身形没入了水中前行。
……
初日行至中天，又缓缓西落，成了夕阳。
漫天霞光将海面也铺上了一层金色，在日落的尽头，一座千丈山崖出现在海面上，夕阳此时正落在山崖的顶端。
这里就是南海的归墟海眼，而那座山崖则正是不周山。
崔审言从海面上起身，踩着不周山底的礁石，归墟之地水流湍急，一个海浪就有百丈高。
踩着礁石走了数十丈，面前就是上山的路。
崔审言抬头望了望不周山，云雾环绕在山腰之间，整座山上都是裸露的海岩，半点绿色也没有。
冯夷又进入了崔审言那方石砚的洞天之中，到了这南海归墟，他怎么也不敢露面，不周山底的深海中有什么东西让他无比的忌惮。
刚踏上不周山，一股无形的威压与规矩压制便落在了崔审言的身上，这般禁制竟远比龙门镇中他和陈铁匠所布下的两道禁制还要厉害，崔审言就那般不能寸进，连跨出一步都无法做到，布阵之人显然是十八境的圣人。
可当崔审言运起了那胸中蕴养的浩然气后，圣人规矩对他的压制便消散了。
随后他继续往山上走去。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崔审言踏过最后一道山梯，来到了不周山的山顶。
山顶方圆百丈，东面临海的那处没有下山的路，是一面断崖，崖下礁石密布，海水汹涌。
而在断崖旁有一间茅屋，一个佝偻着身躯的人坐在断崖上，手中还握着一根竹钓竿。
崔审言上前几步，这才看清了这个在千丈断崖上垂钓的身影。
老人披着一身破旧却干净的道袍，白发中却还夹杂着几缕青丝，用一根道簪斜插着别住。
令人惊异的是他手中那杆钓竿，没有鱼线，也没有饵料，而且在这千丈高的断崖上，哪里又能钓到海中的鱼。
崔审言径直走到了老道人的身旁，随后与他一同坐在了断崖边上，似乎他们早就相识。
“今夕是何年啊？”
老道人没有转过头去看崔审言，依旧神情专注的望着自己手中那跟钓竿，缓缓问道。
崔审言也望向眼前夕阳下的海面，回问道：“那得看你问的是东滃洲哪个世俗王朝的年份了。”
“那便说说大庸的吧。”
崔审言略微思索了片刻，而后回道：“如今是大庸昭武三十七年了，三月十一。”
闻言，老道人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我没有想到的是，当年文庙前的长青桥议事后，道教所派之人竟然是你这座下第二圣张道庭。”
许久，崔审言才打破沉默，对老道人问道。
被唤作张道庭的老道人听后只是淡然回道：“我也同样不曾想到，如今坐镇东滃洲的是你崔审言，白玄之呢？”
“五年前，已经驾鹤西去了。”
崔审言摇了摇头，话语中难免有惋惜。
张道庭那古波不惊的脸上这才有了些诧异的神色，在他记忆中的白玄之是当年浩然洲阳门四大儒之一，怕是再熬死个把个世俗王朝也不在话下，如今真龙大劫还未至，他却这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东滃洲，其中缘由令他费解。
提了提手中的钓竿，张道庭缓缓说道：“所以你代替了你师兄白玄之，成为了坐镇东滃洲的第二个圣人么。”
崔审言点点头，算是回答。
当年三教圣人将天庭赶到域外之后，为了斩杀最后一条真龙，儒释道墨四教在浩然洲文庙前的长青桥上议事立约，各派出一人坐镇东滃洲，以求化解这场大劫。
而最初儒圣所派出的就是阳门四儒之一，圣贤学宫的祭酒白玄之，而在白玄之死后，听雨书院的院主崔审言才代替他来到了东滃洲的龙门镇。
此时夕阳已完全落下，可这片海面上的星空却格外明亮，以至于不周山顶无需掌灯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而张道庭手中的那杆钓竿在静止了一整天后也微微颤抖起来，随即他起身甩起钓竿。
两息之后，断崖下的海面激起了巨大的海浪，随着如雷般的出水声，一头二十丈的巨鲸跃出海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