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幕 沉雾蓬莱,沧海遗诗(二)

一叶木筏静静地在海上漂流着,筏子上的两个人徜徉在迷蒙的雾气当中。

女孩伸出手在空气中划动,一缕乳白色的烟尘缠绕着她的手指转动了几下,随即消散了,隐没于背后一望无际的白茫茫的气息当中。涅扎德用他的剑鞘慢慢地划着船,尽量保证在那股不大的风力的作用下,他们能够到达那座小岛。

他没有告诉女孩他的要素力量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压制;否则,只需要赋予筏子下的海水一个向前流动的性质,他们就可以不费丝毫力气地到达目的地。

随着木筏的前进,雾气愈发的浓郁了,岛屿的影子也若隐若现起来。佣兵目测了一下,距离筏子几十米之外可能就看不见人影了,至于平日里能看到的海鸟和帆影,更是潜身在那白茫茫的幕布之后。——这可是在晴空万里的海上。但是不知为何,两人心里都没有慌乱的感觉。生物的本能告知他们这里没有敌意。

不知过了多久——即便是敏锐如涅扎德也失去了计量时间的能力,可能是一天,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一年——之后,随着轻柔的一阵摩擦声,木筏接触到了小岛的底部。佣兵回头看了一眼女孩,发现她已经香甜地睡去了。他长叹一声,将两个包背在身上,抱起女孩,一步跨下了木筏。脚步很轻——也可能是昨天在海上的酣战太累,诗朵仍然没有醒来。

他赤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环顾四周。

这个小岛看起来不算太大,向前走,从这片平凡无奇的沙滩出去之后,便是郁郁葱葱的热带树林。林子中央有一小块坟起,岛中央该是小丘。佣兵抱着女孩缓缓向前走去——以他的力气,抱着一个即便在她的年纪里也显得轻的过分的女孩,并不会失去多少体力。

话说回来,这丫头可真轻啊……

涅扎德摇摇头,仔细观察起四周来。并没有看上去像是危险生物痕迹的脚印或者粪便;他沿着沙滩走了一圈,发现了一条潺潺的溪水,溪水边也没有见到什么来进食或者饮水的大型生物;倒是兔子松鼠之类的见了不少——许多颜色鲜艳的鸟儿在林间轻声叽叽喳喳地叫着。

女孩动了动身子,用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涅扎德怀里,嘴里嘟囔了几声,又睡了过去。佣兵看着她的小脸苦笑了一声,顺着那条小溪向岛的中央走去——在这种地方不能离水源太远这是每个野外生存者的常识——而且至少不会迷路。

这些树种都是很常见的热带树种,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非要说的话,这片林子里面生活的大多都是那种叫做“面包树”的奇怪植物,它们的果实烘烤之后就像是味道最不错的面包——除了有点酸之外。海盗们偶尔会发现一片这种林子,他们会把这里记录在海图上,作为缺少粮食时的紧急避难地点。

想到这里,涅扎德又提高了一些警惕——他可不想被一群海盗给收拾了。可是,在佣兵的感知范围里面,不要说海盗,连黑色的东西都看不见——除了佣兵脖子上黑色的围巾之外。

这不科学啊,涅扎德下意识地想用手去摸他的下巴,然后反应过来双手抱着女孩的他不可能做出这种高难度动作,叹了一口气。

从这片富饶的林子走出去之后,佣兵眼前不禁豁然开朗。岛中央的山丘竟然在这里形成了一片幽静的谷地,小溪穿过幽谷,消失在前面黑影憧憧的林子里面。

诗朵揉揉眼睛,大概是终于睡醒了,她在涅扎德怀里打了个哈欠,抬头望去。

她看见的,是一片盛开的铃兰。白色的如同风铃的花朵在穿过森林的海风中摇曳着,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极目所致,整个谷地被一片盛开的花朵铺展着,像是披着轻纱的梦境。

“涅扎德,你真厉害。”女孩满脸开心地说:“这里太漂亮了!”

“谨慎点,越漂亮的东西越危险。”佣兵轻轻地把女孩放下,从背后的鞘里面抽出了那柄青色的大剑。锋锐的气息从剑刃上渗出,花香也仿佛淡了一些。

诗朵嘟着嘴拿出了她的法术书,给涅扎德释放了几个常用性的防御类法术。木甲术的光芒在男人身上灭掉了一半,猫之优雅直接就施法失败了。

“每次都是呢……”女孩收起手势:“什么时候我也到黄金阶就好了,有几个超魔技巧对法师的环数是有要求的。”

佣兵走在最前面,女孩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地穿过那片花海。铃兰的香味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两人身边。诗朵甚至能闻到那片花香里传来的轻轻的笑声——没错,只有这么形容才能描述出那片令人愉悦的香气。

她们,这些花儿,一定也很寂寞吧。女孩轻轻拂过一朵花,心想。

佣兵保持着他一贯的警惕和耐心,稳稳地抓着大剑。他们所走的是一条已经被开辟出来的道路。女孩可能没察觉,但是他知道,路一定有尽头,而那尽头是什么,现在还说不清。这片花海实在是太大了,绿色和白色交织渗透在一起,像一片巨大的彩色画布。

诗朵正低着头向前走,涅扎德突然脚步一停。女孩没有防备,一下子撞到了他的后背上。佣兵拔剑在手,慢慢地走了过去——

前面是一间小木屋。

少女揉着鼻子,从涅扎德身后探出头去,能看见那座立于纷乱花海当中的棕色木屋。建筑方面大概不算精致的类型,从外表上看去就像是原木随便切削了一下就拼接在一起的小屋;但是,另一方面来讲,这间屋子曾经应该是非常漂亮的。

因为整间屋子都用铃兰装饰了起来。枯萎的铃兰,白色的花瓣低垂下头来,渴望着回到大地里面,却因为主人的安置而不能如愿以偿。诗朵在脑中还原了一下这间屋子曾经满布着那风铃一般的小花的场面,不知为何,一股悲哀从她心底泛起。

“这间屋子至少几年没有人了。”涅扎德拉了一下女孩的手:“那些青草和铃兰把大门都封住了,也就说明这间屋子数年没有人打开过大门。”

“可能比那还要久,”诗朵抽了抽鼻子:“窗户上那层灰尘不是一两年能堆积起来的。” “我们进去?”佣兵回头看了一眼女孩。

“可以,但是一定小心行事。就算你的魔法防御力再强,有的东西也是无法抵挡的。”诗朵站在他的背后:“我会支援你的。”

涅扎德用剑拨开了门槛上缠绕的植物,向大门走去。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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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铁甲长枪破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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