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做霍桑的村子就在小镇外面不过几里路的地方。雨之月的湿润的风里面飘来一阵阵肥料的奇特味道，诗朵捂住了鼻子。
“额，这边是村民们堆肥的地方。”涅扎德面不改色地带着他们走上了一条小路：“这样大概就会好一点吧。”
“为什么我们要走刚才那条路？”诗朵瓮声瓮气地说。
“因为那条路最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的莎莉和杰瑞异口同声地说。少女皱起了小眉头，回头看了看苏鲁，又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涅扎德，问道：“他们为什么要把堆肥的地点布置得离城市这么近啊？”
涅扎德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好奇宝宝。好了，我们现在必须快点走了。”
这条小道上就没有那种可怕的气味了。有时候能看见村民养的几只鸡“咯咯咯”地走过去；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之后也不那么炽烈了。一条骨瘦如柴的狗看了一眼他们，慢慢走回了道边。道路倒是很整洁，没有那么坑坑洼洼的。
森林渐渐地隐去，前方出现了一片低矮的木屋——村子边缘的几间房子则是土坯的。村子里面很安静，偶尔有孩子的打闹声远远地传来。涅扎德熟悉地在这个小小的村子里穿行着，身后跟着不断探头探脑的诗朵。杰瑞他们在村口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了，想尽量保存一点体力。
涅扎德走到道边的一间房子前面。房前的园子里坐着一位老人，老人的手里编织着一个柳条筐。看见涅扎德，老人开心地冲他挥了挥手：“赛雷尔家的小子！你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里来了？”佣兵走过去锤了一下老人的肩膀：“迪克老爹！最近怎么样？”
诗朵远远地看着他俩。
“就是那个样子呗。今年年成好，能勉强填饱肚子。”老人眼角的皱纹舒展了一下：“前几天皮埃尔骑士的人又来了，要加一倍的价买这块地，还想动手来着。还好当时卢卡带着一群小伙子路过，把那些天杀的混蛋赶跑了。”
“这地千万不能卖出去，”涅扎德皱着眉头说：“你们不在这里住，还能去哪里？卡穆领北边只剩下三个镇子了，亚楠镇，阿卡姆镇，算上赛勒姆，人越来越少，税就会越来越高。你们要是把地卖了，嘿嘿，再想买一块地种可就难咯。而且就你这个腿，怎么搬家？给多少钱都不能卖。”
“你这后生说的，我还不知道这个理。唉，这群混蛋的贵族老爷，真应该让提尔一个雷劈死他们。”；老人捋捋胡子，突然看到了站在园子门口的诗朵：“小子，能耐了啊，这么几天不见，拐了个小姑娘回来。”
“她是我的雇主。这次还得麻烦您帮我们准备半个月的粮食，弄两顶帐篷和一台马车，火把和绳索还是老样子。”涅扎德叹了口气：“话说您老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也是够豁达的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喂，小娃娃，你是哪里人啊？”老人冲着诗朵喊道。
诗朵听他们两个用克鲁德方言讲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懂。这老人突然向她喊了一句，她揣度了一下老头的意思，走过去说道：“老爷爷您好，我叫诗朵·格林。”
老人愣了一下，然后哑然失笑，换用通用语说：“你好啊诗朵小姐，你是哪里人？是不是这小子”说着他指了指涅扎德：“的女朋友？”
少女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涅扎德叹了一口气，刚要说什么，女孩开口道：“我是威兹人，和这位涅扎德先生是雇佣关系。”
“巫师？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真是，现在的年轻人啊，一点都不幽默。赛雷尔，扶着我点。”老人一手拿过支在旁边的拐杖，涅扎德扶着老人的胳膊，这名叫做迪克的老人就站了起来。诗朵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戴着大草帽，一脸和蔼皱纹的老人，有一条腿已经齐根断掉，另外一条腿也弯成一个不太正常的形状。
“迪克老爹曾经是青翼军团的正羽级尉官，”涅扎德注意到了少女的眼神，说道：“二十年前清讨沙民那场战斗中他和他所在的连队直接飞进了沙民在黄金荒漠的一个祭场，干掉了数以千计的邪教徒。那一役的结果，你这么博学，应该知道。”
诗朵当然知道。青翼军团是克鲁德最强的飞行部队，双足飞龙骑兵。他们腰间缠着天青色的腰带，手中拿着涂着剧毒的连弩和足有一人高的长枪，甚至连双足飞龙都披着轻甲。每当他们在浩渺的天空中翱翔的时候，他们头盔上长长的绶带就会撕裂云层。
然而那场战斗是整个青翼军团的耻辱。沙民的大祭司贿赂了直接统帅青翼军团的迪南伯爵，导致伯爵没有派出部队去支援他们，然后这支部队全数——现在看来还剩一个——埋葬在了茫茫沙漠里面。这只是一场不起眼的失败，但是那一役之后，三分之一的士卒决定退役。因为他们认为在这种人的指挥下，不可能取得荣耀和胜利。
“没什么，小娃娃，我只是从我的老伙计上面摔了下来而已。”老人看着少女，一脸轻松地说：“上面那些大人物不想让我活着，但是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他爽朗地大笑起来：“我活的越好，他们的脸就越疼。”他摸了摸女孩的头：“你还小，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的。”
诗朵走了过去：“涅扎德先生，可以让我扶一会老爷爷吗？”
涅扎德默默地松开了手。
迪克老爹带着两人走到了村子里的粮仓处，路上还顺便喊了几个村里的小伙子。他们好像都认识涅扎德，和男人有说有笑的；倒是在和诗朵说话的时候很害羞。
诗朵有空间储存物品——她的挎包就是一个例子。但是她惊讶地看到涅扎德掏出了一个背包，装下了一堆干粮，半筐干菜，五串香肠和三捆肉干。储藏物品倒不是有多罕见，但是对质量要求很高，一般的佣兵可不会有这东西。
一个脸蛋红扑扑的男孩带给他们一辆马车。老人拍了拍马鞍：“老亨利有一部分的魔兽血统，不用担心它会走丢。你们到了地方之后，把它放了就行。十五天之后我亲自带人去接你们。就是原来穆尔卡村那里呗，放心。”
涅扎德付给老人八个银币，几个村民把剩下的东西搬到车上。两人和村民们道一声谢，拒绝了留下来吃晚饭的邀请，走出了霍桑。
杰瑞三个人在村口无聊地等待着，一看他们来了，急忙站起身来，走了过去。
“雇到车了？”莎莉问。涅扎德点点头，示意三个人尽快上车。
诗朵走到了那块大石头旁边。
“这块石头是不是挡在大路上？”少女问道。
“是，但是我们没什么办法——它太大了。你要干什么？”涅扎德警惕地看着少女：“我们不是没想过用塑能系法术炸开它，但是这附近都是农田，你炸掉之后肯定会对他们造成困扰。”
少女摇摇头，念了一段咒文，那块石头迅速缩小，最后变成一颗印章大小，躺在少女手心里面。
“……”涅扎德没有再说话，等到少女上车之后，男人坐在前面，挥动鞭子，开始了这段旅程。
克鲁德北部的道路可以说是十分复杂，无数毛细血管一般的小路像网兜一样缠着那几座大城市——但是凡事都有例外，在克鲁德，只有一条路是永远不会被行商们认错的，那就是风来山脚下的驿路。事实上，赛勒姆正是因为坐落在驿道的交叉位置，才变得如此兴旺——也许一个从瑞兰德或者日冕城来的人有足够的资格来嫌弃这个小镇，但是和无数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同类相比，赛勒姆至少不会大片大片地饿死人。
这条宽大平整的道路从克鲁德南部的漫水城一直连接到风来山脉，唯一的优点就是路基坚固结实——王室是不会派兵沿路保护的，旅行者们一般来说只能自求多福。
雨之月的驿道，在不下雨的时候还是很美的，许多小花沿着路的两侧开着，五颜六色的；偶尔有不怕人的小动物从驿道旁边窜过去。风来山脉的深处确实是一个黑森林，但是这里还处在文明之火的照耀下，没有那么瘆人，还可以让游客们体会一下大自然的美好。傍晚的风带着花香吹拂着旅人，还有拉着他们的老马。
涅扎德自己驾着车。计划上，在他疲惫的时候，杰瑞可以换班。他哼着不知哪里的歌曲，诗朵也听不懂；她惊讶于这一点，她的语言学成绩即便在她的学院里面也是相当高的——克鲁德北部方言除外——但是竟然听不懂这歌的歌词；只能说这像是秦文，但是语法肯定和现在的秦文不一样……女孩坐在车厢的前面思考着。莎莉杖头点着一团亮光，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读着他们的教典；苏鲁拿着血淋淋的一块肉喂着他的宝贝猎犬，血腥气让杰瑞不自觉地向另一侧挪了挪。
车厢里一时陷入了寂静之中。太阳逐渐升起来了。苏鲁擦擦狗的嘴，把它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诗朵想了半天，确认那首歌的文字是秦文，但是这个组合方式她真的没见过；可能是他顺嘴胡唱的吧。
没必要为这种奇怪的事情分神。
路程不是很长，很快他们就看不见霍桑村口了。驿道上面静悄悄地没有人经过，让诗朵有一点奇怪，不过她没有说话。
然后，她感觉车速慢慢降了下来。
少女推开门，发现涅扎德慢条斯理地把马车停下了。马车所在的位置是路边的一小块平地。
“怎么了？需要换人驾车吗？”少女警惕地看向前方。
“我们有客人来了，从味道上来看大概是小股的狗头人。”男人活动活动手腕，呛啷一声把长剑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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