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战场的结果并没有胜利那么让人愉快——他们最后还是没拦住那些拼命突围的步兵们，大概有半个大队的人从狼人和熊德间玩命跑了出去。沃舍尔大师的族人和刺客们追击了一段路，就停止了追逐——形势仍然十分严峻，没有时间和这些残兵败将多做纠缠。
战损比并不小，在对方因为种种原因压根就没有成建制抵抗的情况下，佣兵们还是死了六十一个人——不算被酒馆砸死的，被迪克老爹射死的，被后面的援护射击打穿了脑袋的，这些靠着一腔热血去砍人的家伙也就能和艾肯的私军打个平手。
涅扎德不禁有点头疼，如果用他学过的兵法来解释的话，这次遭遇战他们简直就是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占上了。
就这样还能和对手打出一比一的战损？还能让人家六百多人从林子里跑了？
至于警备队？卢卡的警备队压根就没死人，连重伤的都没有。他们一直保持着完整的队形向前推进，进退有据，和一窝蜂似的涌上去的佣兵完全不同——霍桑村多大一个地方，能让五百多人拉开阵线攻击？佣兵们几乎是自己把自己堵在了外面。
但是大家都很开心就是了。
火光熊熊，他们坐在苍翠之弓的地基上——诗朵一时间没有找到合适的缩物素材，又不能去拆民房，干脆就把酒馆缩小了。但是这个结果也就意味着他们今天晚上只能在酒馆的原址上开露天篝火晚会了。
剩下的五百五十多个佣兵围成一个大圈，就着中央用那些废木头燃起的篝火，喝着酒馆里面剩下的酒。卢卡跑到镇子里面挨家挨户地动员平民去了，警备队的人被分散成几队去通知周围的村子向赛勒姆集合。
一个比较意外的惊喜是，他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了被捆得像一只死猪的皮埃尔骑士，现在他正坐在篝火前面，一杯一杯地喝着闷酒。这个家伙个子不算高，但是腰围绝对不细，脸上本来涂着一点粉，但是早就被敌人的鲜血冲掉了。他这个骑士爵是花了十万金币买来的，平时大坏事不敢做小坏事做不少。但他好歹是个有爵位的人，那些私兵没怎么敢杀他，准备捆起来换赎金——这倒救了他一命。
诗朵在涅扎德身边翻着卡穆领的地图：“第一骑士团有消息吗？”她问道。回答她的却是苏鲁，猎人简略地说：“那些人向南打了。”
“什么？”芬雷一笑：“他们不是想直接打到伊修加德吧？”
“你猜的没错。”苏鲁叹了一口气：“如果艾肯的补给跟得上的话，他们会打穿黄金沙漠，沿着那些绿洲一直打到王城脚下。”他说道：“就算打不进王城，这一仗下来，克鲁德北部大半也会划进瑞兰德的领地。”
“难道王室方面没有动静吗？”涅扎德冷静地问道。
“他们太快了。”沃舍尔大师说：“连我们这些边民都没反应过来，王室这个时候肯定收不到消息；而且，”他补充道：“瑞兰德切断了北部的通信用以太网，他们把林子里的魔导基站都拆掉了。”
“也就是说我们必死无疑咯？”芬雷嘿嘿一笑。
“没有胜利的希望。”沃舍尔叹了一口气：“林中之民已经完成了我们对先王的承诺，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我们要掺和进去的了。我们准备返回风来山，找个僻静的森林躲一躲。”
“那你怎么办？”诗朵看向涅扎德：“要不要陪着我回白城？那里肯定安全。”
涅扎德皱着眉头，挽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卢卡把镇子里的所有人都叫起了床。有的人根本不相信艾肯打过来了，但是当卢卡给他们看过那些私兵血淋淋的人头，并且拿着染血的长矛砸了一下地面之后，再怎么顽固的刁民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男人背后跟着村子里面的几个有头有脸的长者，加入了这一圈人。
篝火旁的喧嚣渐渐宁静。
“卢卡，你要去哪？”涅扎德突然问道。
“我会带着这些百姓北上进入森林，之后把他们送到亚楠。”男人脸上仍然满是血污：“那里离海边比较近，他们可以出海逃生。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就去瑞兰德的边境打打游击。”他很平静地说着。
迪克老爹一口接一口地吸着旱烟，没有说话。涅扎德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些平民，为首的好像是霍桑村的铁匠，那个中年人粗声大气地说：“我们肯定是要跑的。”
他又回头，看到舔舐着伤口的已经变回人形的狼人和德鲁伊们，他们已经决定要离开了。
芬雷就坐在涅扎德对面，冷笑着问道：“然后呢？大家就这么跑了呗，那还说什么？”他回头看着那些佣兵：“兄弟们白死了？南方剩下的两个镇子里的人就随便让他们杀？”
“我们还能怎么办？”沃舍尔训斥道：“芬雷！我教过你多少次，凡事不可强求，是德鲁伊之道！”
“我不是德鲁伊，我是巡林客，你的说法没用的。”芬雷笑嘻嘻地看着老人，把老头子气得够呛。
“小子，你说。”迪克老爹吐出一口烟圈，对低头不语的涅扎德说：“你鬼主意多，心眼活泛，比我们这些老头子有远见，你怎么想的？”
涅扎德抬起头来，问道：“我们能跑到哪里？”
“海边，林子……都可以……”铁匠说道：“这世道，无非就是死在逃命的路上和死在敌人的刀下的区别，前者还能活得久一点。”
佣兵嗤笑一声，站了起来。
“我的朋友们，”他说：“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必死的境地里面。”他伸手向北：“北面是艾肯源源不断的部队，”又指向南：“南面是瑞兰德最精锐的骑士团之一。”他笑了一下：“至于林子？海边？他们就是从亚楠的西边过来的！”男人怒吼着：“你们都疯了吗？你们是在指望敌人的怜悯还是指望艾肯是个白痴？”
“那你说怎么办！”沃舍尔也站了起来：“这本来就不是我们应尽的责任！我们早就尽力了！林中之民不参与争斗，那是千年以来的古训！比你们这些人类存在的时间都要长久！”
涅扎德没有说话，转头看向那个已经被吓呆了的铁匠：“你们呢？你们也想像这个老头一样，远远地逃开，一直逃到那些人的马刀砍到你的头上？”他一把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我的朋友们，这是我们的祖国！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老爷的祖国，不是那些毁天灭地的强者们的祖国，是我们这些祖祖辈辈在上面生活着的渺小的人的祖国！”他轻声说道：“然后你们就这么看着她灭亡？看着她四分五裂？看着她无以为继？看着她亡国灭种？”
“我们不是士兵。”铁匠无奈地说：“我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
诗朵在一旁说道：“秦人有一句谚语：‘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沃舍尔气得浑身发抖，他转向芬雷：“你呢？小兔崽子？你也想像这个疯子一样？”
“很抱歉，他不是疯子，”芬雷微笑着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但是你没有给出一个办法。”卢卡突然说：“你否定了我们所有人的主意，却没有给出一个自己的答案。的确，我们可以打，我们可以去战斗，”他看着那名铁匠：“我们这些克鲁德的子民可以为她赴死，但是我们不能死的没有价值。”
“我们打回去。”涅扎德轻轻地说，仿佛夜风低声的呢喃。
“你说什么？”卢卡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你要打到哪里去？”
“我们去打罗彻斯特。”男人抬头说道：“我们把那些原本属于我们的地方夺回来。”
“这小子失心疯了。”沃舍尔冷笑一声：“傻了吧？”
迪克老爹的眼睛却突然亮了起来：“你小子真是个天才！”老人哈哈笑着：“这也就只有你想的出来了！”
卢卡看着男人的脸：“说服我，佣兵，否则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疯狂的想法。”
涅扎德举起三根手指：“一，瑞兰德第一骑士团已经冲进了黄金沙漠，也就意味着那里驻守着的是艾肯的私兵。如果我们夺回来那座城池，他们的补给线自然崩溃，王城之危可解。”
他掰着第二根手指：“二，艾肯的私兵战斗力不强，而作为跟随第一骑士团冲锋的先头部队，那座城池里的兵力绝对要比我们回头向北面对的要少得多。”男人一字一句地说：“如果艾肯动员了十万人，我们背后那座城里面可能连五千人都不会有。”
“这纯粹是你的猜测。”沃舍尔哼了一声。
涅扎德没有理他，举起第三根手指：“三，罗彻斯特有好几万百姓，艾肯的部队不可能杀得光，一座空城对他们没有益处，所以那里有我们克鲁德的百姓。”他笑了一笑：“他们会帮助我们的。”
“我们人手严重不足。”卢卡沉思着：“太少了。”
“我们还有两个镇子的同胞。”涅扎德举起手：“他们都在我们的南方，他们的处境和我们一样，他们都是克鲁德人，他们也都怀着复仇的火焰和无路可走的绝望。”
卢卡点点头，没有说话，将长枪举起：“你说服我了。”他回头高呼：“警备队，集合！”
剩下的五十多人迅速地跑了过来。
“从今天开始，你们要听从这个人的指挥。”他说道。老兵们将长枪顿地，整齐划一的高呼：“好！”
中年铁匠叹了口气：“为什么我们要去攻击根本不可战胜的敌人啊？”
涅扎德看了他一眼：“因为那是我们的国土，是属于我们的土地，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够了。”铁匠站了起来：“克鲁德人，永不屈服。”
佣兵回头对着沃舍尔说：“大师，你和你的族人们可以离开，回到林子里去，我绝不阻止，那是你们应做的。”
老人哼了一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怎么办？”他咬牙切齿地说：“森林里的规矩，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既然艾肯来了，他就不要回去了。”
诗朵看着周围的这些人，她从这些人的眼睛里已经看不到恐惧和迷茫了。就像是知道了自己的前方是必死无疑的结局，仍然笑着投入深渊和魔鬼作战一样。她用温柔的眼神看着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个人，他手里还拿着一条黑色的围巾，乍一看显得有些滑稽；但是从他身上显露出的那种坚定不移的气息却是实打实的。
人群散去了，他们要为明天的转移做准备。酒馆的地基上只剩下涅扎德，芬雷，卢卡和诗朵。
“卢卡，”涅扎德沉沉地说：“我有最后一个问题要问你。”
警备队长点点头。
“你，”佣兵抬起头，直视着卢卡的眼睛：“究竟是谁？”
卢卡站了起来，长枪敲击肩膀，对着涅扎德行了一个军礼。
“鄙人，”他说道：“卢修斯·卡穆（Lucius·Camus），克鲁德卡穆伯爵之幼子，北地伯爵第一顺位继承人，‘双足飞龙与枪’徽记的见证者，卡穆家现存的唯一血脉，赛勒姆的警备队长，”他放下长枪：“你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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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PS：手机屏幕被虾球摔得粉碎……下午去修；另外，这是本卷的最后一章了，所以今天只有一更，我再整理一遍下一卷的大纲；如果我的速度够快，我就把几个主要人物的人物卡都发到同人区里面；不过你们不要指望用这个去跑团，因为虾球跑的时候都是村规，有许多地方有破锭。主体来说，这本小说是根据dnd第三版规则写的，因为4e实在是太坑人了（我真是日了那个威能了），而第五版虾球还没怎么接触过……毕竟这是小说，不少地方不那么科学的也请大家见谅，比如为什么酒馆砸到人身上连一个闪避检定都没过之类的事情……简介里我就说了，这不是跑团记录（虾球在这里先卖个萌（QwQ））
然后是下一卷的预告：
“呐，你说，我们真的可以取得胜利吗？”女孩靠着男人说道：“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他们的背后，是一片火光的小镇。
无数缥缈的生物自山间飞起，它们轻声地鸣叫着，似乎是在欢迎国王的到来。
残垣断壁之间，金色的洪流和青色的羽翼对撞在一起，头顶上喷着火焰的巨龙惨叫着坠落，金色的大剑和青色的大剑碰撞出火花，涅扎德和高大的男人一剑剑地对拼着。
“我们必将胜利！”他大吼着：“为了克鲁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