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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扎德想，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打过的最长时间的一场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
想这个问题的时候，他正坐在卡穆伯爵府的房顶上看着远处的夕阳。秋风缓缓地从他身边吹过——罗彻斯特不是亚楠，在霜之月和雪之月是相当冷的；而即便现在只是麦之月，空气中也透着丝丝凉意。佣兵穿着一件不知道是什么皮做的外套，胸前的纽扣没有一颗是扣上的。偶尔有佣兵或者战士从伯爵府下面走过，看着他们敬爱的“警卫队长”大人坐在房上，会挥挥手，然后涅扎德回个礼。
就在前几天，卢卡带着这场战争中所有剩下的人——风精亚龙骑士们，步行枪兵们还有那些偷鸡摸狗的骑士们，在迪克老爹还有所有战死的人的坟前，授予了他们与战功相等的功勋。
那地方很不错，涅扎德想，在罗彻斯特和赛勒姆的中央，周围是葱葱郁郁的树木。那个早晨，他们走到林中的时候，很平静，曦光透过树叶滴落下来，在地面渲染出一个一个金色的光斑。德鲁伊们也来了，养好伤的沃舍尔大师拄着一根拐杖站在迪克老爹的坟前，将一束白蓟花放在了墓碑上。克鲁德的传统当中，这种生命力超越所有植物的小花意味着，人的灵魂能够安然度过冥河的重重关卡，到达他们信仰的神明的神国。
在那个早晨，卢卡正式地成立了风精亚龙骑士们所在的苍蓝骑士团，强盗起家的黑胄骑士团和补充卡穆家私兵位置的步兵团风梭。涅扎德想起那个不善言辞的家伙僵硬至极的演讲，不禁嘿嘿一笑——他作为“整个卡穆领的最高军事长官”也上去说了几句——“大家都是一起打过这么长时间的仗的人，大部分话都不必说了。我就说一句，如果有人要欺负你们伯爵，你们就给我狠狠地踢他们的屁股。”
卢卡的伯爵爵位继承证明也报了上去，和图灵的证词一起。王室方面还没有回话，但是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克鲁德宣扬“以武获勋”，而整个夏季战争中，卢卡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仗是涅扎德打的，但是如果佣兵自己还想多活几年，在克鲁德这个腐朽至极的体质下，他就不能这么说。
他也不介意——如果换了一个对于权力和金钱极度渴望的人，或许会对这个分配觉得有些不满；但是涅扎德只想打爆艾肯那老东西的狗头，然后就陪着自己的小雇主一起找个地方结婚去，这些东西对他吸引力不大。于是这几天，罗彻斯特内出现了极其奇怪的情况——领主是卢卡，做决定的却是涅扎德。
后来研究这段历史的人，将这个时候的涅扎德称之为“影之领主。”
现在，我们这位影之领主正蹲在卡穆伯爵府的房梁上，胡思乱想着。晚霞渐渐地铺开金色的光点，涅扎德听到有人在喊他。
“下来吃饭！”诗朵围着围裙气冲冲地跑出了伯爵府：“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好啦好啦……”佣兵一边迎合着，一边跳下了房梁。卢卡正指挥着几个府邸里面新招的侍者收拾着一片狼藉的卡穆府。
“……”看到涅扎德，年轻的伯爵还算流畅地笑了笑：“吃饭了。”
“……卢卡，你大概需要一个女朋友……”涅扎德看着嘴角努力地抽动的卢卡说道：“还好是我，换了个人会把你当成僵尸的。”
伯爵摊了摊手表示没办法——佣兵甚至能听到他心里在说：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成了习惯了，改不掉了。
汉娜和刺蛇出去逍遥了，而芬雷回到了赛勒姆——卢卡直接把这座镇子扔给他管了；虽然涅扎德警告过他这样的安排会让村里女孩人心惶惶，伯爵还是坚持他的意见；阿卡姆仍然是图灵的自留地，而亚楠，佣兵则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人选——皮埃尔骑士。
没错，这个死胖子随军打了三个月，不禁瘦了二十斤，而且活下来了。涅扎德安排他去那个海边城市，就是希望借中他的经营能力——卡穆领现在实在太穷了。
所以现在，偌大的卡穆府，只有他们三个人和一群仆役；虽然卢卡也有意愿让他们一起上来吃饭，但是一众干活的纷纷表示“伯爵大人您这是要我的命啊”然后跑走了。
所以三人干脆跑到了厨房里放了一张小桌子，就着奶酪浓汤啃了顿面包和土豆就算了。
“涅扎德，”卢卡咽下嘴里的鸡肉——这是诗朵从仓库里面抢救出来的为数不多的没有发霉烂掉的生肉，被涅扎德炸了——“你接下来要去哪？”说着，期待地看着佣兵。
涅扎德苦笑一声：“对不起，我可能也得走了。”
年轻的伯爵静静地看着他。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面，我尽了一个克鲁德人的职责。而现在，”他看着旁边满嘴面包幸福地笑着的学者小姐：“我要尽一个合格的情人的职责。”
他转过头：“卢卡，论起进攻战术，带着有限的人给敌人造成最大的破坏，你不如我；但是论起防御战，用最少的战士抵抗住敌人的攻击，我不如你。更何况，我只会打仗。”佣兵放下手中的面包，严肃地看着卢卡：“这是我们一起拼命换来的活着的一次机会，也是报仇的一次机会。”
“你们都走了。”年轻的伯爵恢复了他那副一向的面瘫表情：“好。”他说道：“涅扎德，我这辈子认可的人不多，你算其中一个。我不拦你，你走之前，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从我们击退了瑞兰德第一骑士团的那天我就开始想了，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的答案：”涅扎德摩挲着下巴说道：“对外，不用顾忌皇室，努力吞掉米尔伯爵；对内，放弃掉过去的那一套，不仅是军事上，连同政治制度和经济体系，都努力向着瑞兰德的方向改变。”
“……”卢卡看着他。
“很简单，全世界都在变。”涅扎德叹了口气：“无论是瑞兰德，埃科斯，克鲁德还是弗瑞，甚至日冕城都在改革；抛掉人类，连精灵王庭和大秦这种千年古国都开始设置议会；洛萨作为保皇派，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和我们合作都要干掉艾肯。”他指了指南方：“在这种情况下，克鲁德皇室还保留着原来那一套，贵族一代一代烂下去——我不是说你——平民越来越活不下去。”
“所以你才选择我是吗？”卢卡问道：“我的家族里只剩下两个直系血脉，旁系的也不会造成多大困扰。”
佣兵摇头：“不，因为你是我的朋友。”
年轻的伯爵站起身：“我明白了。当你们回来的时候，我希望，我们能直接攻进艾肯领的安提亚。”
“那亦是我的愿望。”涅扎德站起身，和卢卡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保重，别死了。”
“你也是。”伯爵走出房间。
诗朵咬着面包，不解地说：“他生气了？”
“他只是不想让我们看到他……落泪而已……”涅扎德叹了一口气：“传说中，卡穆家是先王克鲁德身边最忠诚的骑士，守护着他直至他的最后一刻；当时我还在想，世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直到我看到了他的后裔。”
“什么意思？”女孩歪着头：“这个传说我也听过啊？”
“真是个坚如磐石的人啊。”涅扎德站了起来：“无论是作为友人还是作为伙伴，都相当让人安心。好了，我的雇主大人，你的行李收拾好了吗？”
“早就收拾好了。我们怎么去白城啊？”女孩一边啜饮着汤一边问道，声音不甚清楚。
涅扎德笑着说：“你见过大海吗？”
诗朵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我们坐船吗？”
“陆路上只能穿过瑞兰德境内——我不想招惹麻烦，尤其是两国刚刚停战。海路的话，我们可以坐船到赤魂港，然后穿过日冕城去崇高内海——话说你是怎么来的啊？”佣兵用手比划着路线：“你是穿过瑞兰德来的吗？”
“没错！”
涅扎德扶额：“好吧好吧，一会你吃完了之后，我们去和迪克老爹告个别，然后睡一觉，明天悄悄地走掉就好了。”
“现在就去吧。”诗朵放下汤碗：“老爷子视力不太好了，到了晚上，可能会看不清我们。”
从罗彻斯特到那个小小的公墓大概有两三个小时的骑马距离，但是在学者小姐疯狂地甩着飞行术的情况下，他们半个消失就走到了那片静寂的林子前。墓园前面的道路两旁是一排高大的说不上名字的树木，正随着秋风洒下金色的叶子。虽然天边的佩罗只有一小个身子露在地平线上，仍然有几个人在坟墓前坐着。
墓碑整齐地排列着。两人借着渐逝的天光，走到了第三排左数第二个墓碑面前。青灰色的石块上刻着“迪克·费雷，969~1042”，下面是涅扎德撰写的墓志铭：“您教我们的最后一课，我们已经学会了。时光会磨蚀青春，暴力能镇压自由，但是有一种意志永远不会被摧毁，超越时间和空间，超越生和死。”
“老先生，”诗朵冲着那个墓碑鞠了一躬：“我就要把您的徒弟带走啦。不知道您现在在冥河的何方？没关系的，”她擦着眼角的泪水：“无论您在哪里，我都不会忘记您的，您也不要忘记我啊。”
“死老头，”涅扎德拍着墓碑：“这些年多谢你照顾了。”他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瓶酒：“汉娜酿的，前几天芬雷他们走的时候被抢光了，这半瓶是我悄悄地留下来的，送你了。等你到了提尔的神国，这酒可能就喝不到了。嘿，真是，我觉着你比那个见鬼的提尔圣武士更像圣武士，谁知道你是个枪兵。”说着，他把酒的塞子拔开，摆在了老人的墓碑前面。
“你们也来看迪克老先生吗？”后面，传来了弗兰德的声音。涅扎德猛一回头，伦诺克斯还有他的徒弟带着一群小不点向他们走来。孩子们小脸上满是肃穆——有不少现在在这个坟墓里躺着的人都是他们的亲人。
“这死老头。”伦诺克斯低沉地说：“很多年之前我就认识他，不过当时他还没当兵呢……这辈子他就逞了两次英雄，一次丢了腿，一次丢了命……不知怎么的我还有点羡慕……”
弗兰德摘下他的帽子鞠躬，他的背后，孩子们憨态可掬地学着他低下了头。
“老头，我们要去白城，你要陪着我们回去看看嘛？”涅扎德问道。
“去什么？”伦诺克斯横了他一眼：“我嫌我命不够长？”说着，他看向诗朵：“小姑娘，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这次出来，是找浮空城的能量源的？”
“嗯。”女孩点头。
“找到了？”老人满脸轻蔑地问。
“我……不确定……”诗朵看着涅扎德。
“你老就别在这欺负小姑娘了，有话快说！”涅扎德上前半个身位，将诗朵护在身后。
“小姑娘，你们到了白城之后，一定要小心。”伦诺克斯收起那副怪相，脸上的皱纹都纠缠在一起：“密斯拉坠落的时候，有一条讯息顺着魔网的最底层流出来。那可能是她传出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是什么？别这么神神秘秘的。”弗兰德大大咧咧地问道。
“一个单词，BETRAYER。”老人低声说：“那条信息只有要素以上的而且接入魔网的法师能够接收到——我不知道女神是什么意思，可能她只是疯了，也可能……现在我只能告诉你们，尤其是你，小姑娘，那座坠落之后重建的城市，可能并没有你从小到大一直想的那么安全。”
“诗朵明白了。”女孩点点头。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涅扎德伸了个懒腰：“迪克老爹，我们回去了，明天早上还要赶船呢，再见。”
诗朵对着弗兰德和伦诺克斯挥了挥手，弗兰德戴上帽子，一群孤儿院的孩子们排成队回去了。
“在担心？”涅扎德拉住女孩的手：“我在你旁边呢，担心什么。”
“有的事情确实不太对劲……”女孩敲着自己的脑袋瓜：“算了，不想了，等到我回家就肯定知道了。”
一大一小的身影拉着手，向他们在罗彻斯特度过的最后一夜迈开了步伐。
PS：
PS：本卷到此结束了，接下来，是惯例的卷总结。
首先就是说，这一卷我对自己写的极为不满意——不仅因为断更，而且因为，确实是对文字的驾驭能力不够；该长的地方太短，该短的地方太长；强行营造气氛（尤其是中间那两章吃饭，简直是败笔）；战争场面打得一塌糊涂，还赶不上历史教科书……
至于断更，怎么想都是虾球的错（暴哭）（以后大概不会断得这么长时间……）
然后，能写到现在，感谢楠哥，黑哥，梦姐，王爷，卿姐姐，蛮姐姐，东野哥，钟北哥，还有所有八站的大家。没有你萌的话，这个扑街的小说可能到现在早就没有下文了……感谢所有看过这篇无聊到要死的小说的人，如果你萌还对这个剧情抱有一丝丝希望的话，希望你萌能接着看下去——因为接下来发生的肯定会更有趣。
顺便说一句，写小说真的对维持精神稳定状态有帮助……
谢谢大家>_<
以后大概会在每天的六点到九点半之间更新QwQ
（如果真的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肯定会请假条的）
然后是下一卷的预告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诗朵看着地上的少女说道。鲜血从少女胸口青色的剑刃旁如喷泉般喷射而出。
“我也不知道这是对是错，但是我们无疑是成功了。”有着一头灿金色头发的少年低声说：“我们几个人当中，只有我知道……”
“密斯特女神……”佣兵抱着一动不动的诗朵，看着面前环绕着不祥的黑气，辐射着恐怖的能量的面色苍白的美丽女子：“我来做你的对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