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狩猎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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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四十七分,东方的天空和海面已经被黑夜占据,仅在西方的海平线附近还能看到太阳最后的余晖。在宇航中心运输通道闸门正上方的海面上,宇航中心发出的几点灯光完全被亚特兰蒂斯的外壁阻挡。从这里看漆黑的金属外壁,仿佛就似一面因为地壳运动而突然被挤出海面峭壁。黯淡的星光在不怎么平静的海面上肆意跳跃,不时吹过的风会让它们更加狂乱地激荡。附近能听见的只有海水扑打金属的声音,深沉幽远,有时候听上去像是回声,似乎海水的声音能被天空反射回来一般。

露娜深吸一口气。人类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紧张情绪,而她只是纯粹喜欢这种感觉,以及尚未完全散去太阳温度的空气的味道。

从公寓出发之后,露娜就已经将情绪从影响自己行动的因素中排除。虽然她现在没办法像从前那样不受外界影响,完全按照指令行动,但是依然可以让自己的行为几乎不受任何主观因素影响。尽管这对于执行任务来说是重要的能力,露娜在平时却极少这么做。她认为不掺杂一点感觉和情绪的行为,会让自己更像是一部纯粹的机器。

当她到达这片区域那一刻,露娜的任务就已经开始了。她要在运输机入库之前保证附近的安全。这片平静的海域现在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但是谁也不知道有没有已经潜藏于阴影之中的鬼魅。

他们当然不会察觉露娜的存在——倘若真的已经有人潜伏于此。露娜环视四周,一般的探测方式在光学迷彩和防护材料的面前变得式微,用这种方式在这么大的空间寻找猎物无异于海底捞针。于是她开启自己的背包,开始布置一些微米级别的小珠子。这些可以接受露娜精确控制的半透明小珠子迅速而有序地散开,均匀地散布在一个边长为三公里的立方体空间中。

这是露娜认为能够最精确控制所有单位的最大散布范围。

“网”织好后,露娜开始接收每个珠子回传的信息。它们的功能很简单,除了提供空间位置信息,就是对每八枚珠子构成的立方体空间内的空气密度进行监测然后实时反馈。即使隐形技术再先进,当前也做不到让一个活人不占据空间。因此当密度发生了剧烈改变,就意味着猎物已经送上门。

如果增加珠子的数量,甚至可以通过密度改变的流向直接追踪目标的运动轨迹。但是这样除了增加运算负担,也使得监视网更容易暴露。所以露娜经过自己的计算,最终选择了现在的分布方式。

“阿基米德的浴缸”已经准备好,露娜的八百万个数据节点目前都没有出现异样。她盯着脚下的海面,基米说既然有人打闸门的主意,说明他们不会在半路劫持运输机。希望他的判断没错。如果运输机根本没能到达宇航中心,那么他们一直以来的准备就全都会变成天大的笑话。

还有两个多小时才能看到运输机的身影,身下的波浪卷起阵阵不安。露娜经过几分钟的考虑,在海里布下了第二张监视网。尽管亚特兰蒂斯的地理位置令各种水下侵入行动的难度陡然上升,可是一旦让那群狡诈的家伙冒险得手,露娜和基米连追查的机会都没有。

在海面之下布网本就困难重重,更令露娜恼火的是,好不容易完成的监视网频频遭到鱼群骚扰。不断有预警信号传来,但全部是虚惊一场。最后她不得不潜入海中,让自己变成一架声呐仪来驱赶鱼群。泡在海里的她不禁皱眉:等完成任务,需要准备更全面的设备了。现在只希望不要被发现吧。

百无聊赖地在海里待了一段时间,露娜接到了来自基米的通讯。他和上官镜雪很快就会到达发射井。她刚刚发送了确认信号,他们之间的通讯就被切断:基米已经进入了屏蔽区。接下来就要全部靠她自己的判断了。露娜闭上眼睛,降低CPU的主频——放松一小会儿。之后要在外面解决所有问题,不留任何机会让人溜进发射井:如果说赤手空拳的基米还勉强让人放心,也没办法保证上官镜雪不出事情。她现在脆弱得就如同一座玻璃樽。

“嗯……来吧。这次我可没有染色弹陪你们玩游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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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距离露娜一百米左右的亚特兰蒂斯外壁阴影中。

“A,B,C,D区域均未发现异样,任务按原计划进行。”一个低沉,略带粗哑的声音通过特殊频段向外传送着加密通讯。

就如同露娜没有发现他们一样,这四个潜伏的身影也没察觉到露娜和她天罗地网的存在。于是两方就这样在彼此互不知情的情况下安静地等候——一种奇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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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分钟过后,多个数据节点传来反馈信息。有东西进入了监视网,它的体积比露娜预估的要庞大许多,前进路线上的珠子全部被撞开。但是它表层似乎使用了特殊涂层,使得露娜的珠子无法附着,这些被推开的珠子只是在它经过之后缓缓回归原位。

从受到影响的珠子的分布,露娜推测出入侵目标是一架中型飞行器。这架机身长约二十米的飞行器在进入监视网之后沿直线缓缓飞行,最终在一片区域悬停。经过坐标比对,它此刻正位于闸门正上方,距海面七百米的位置。露娜没有马上行动,她静待了三分钟,那架飞行器并没有再次移动。于是猎人小心翼翼地从海中升起,慢慢靠近她的目标。

由于光学迷彩的存在,露娜并不能非常准确地判断隐藏在暗夜中飞行器的边缘。她在认为足够靠近之后,进一步减慢自己的速度,同时伸出右手,直到接触到它那看不见的冰冷金属外壁。猎人挑起嘴角,接着向后慢慢退出五十米。她注意时间:八点五十七分。

盯着看不见的目标的位置,露娜突然想起她第一次狙击上官镜雪的那个傍晚。与此同时,她背后的动量飞弹也调整好了发射角度。

“只是关于这玩意有点不好的回忆。你一定没试过被它打中脑袋是什么感觉。”她想起上官镜雪的话,又收起了已经瞄准完毕的飞弹。

“既然如此,这个就留在后面好了。”露娜如是想着,以极快的速度从背包的卡槽上取下高斯突击步枪。

攻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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