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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对不起……”上官镜雪的脑袋深深低下去，不过她的声音倒是依旧清晰，“我……”
双唇紧紧抿成一条开口朝下弧线的姑娘紧张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原本计划好的措辞在脑海中搅成一团混乱的浆糊。尽管很清楚自己现在又在给黄先生添麻烦，但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唔，真该死！上官镜雪你干脆自己从这里滚蛋算了！然而这个想法立刻就被另一个声音盖过：别说自己离开，如果可以，哪怕让我跟着你做一辈子学徒也没问题啊。
一只满是褶皱的手进入上官镜雪的视野，躺在微微泛红掌心的是一个银色的圆柱形存储器。诶？不知所措的姑娘抬起头，迎接她的是黄先生熟悉而温暖的笑脸。慈祥的老人好似看着自己心爱的孙女，宠溺从脸上的每一条皱纹中溢出来。上官镜雪不由得吞下一大口口水，有的时候，真希望你能苛刻一点。好让我找你提这些无理要求的时候能理直气壮啊。可是当下，上官镜雪只能露出僵硬的笑脸，羞愧难当地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老先生。
“这是你要的工作证明，镜雪。这个小东西一年之内只能开具一次，要保管好哟。”待上官镜雪接过那个小圆柱体，老人放下自己的右手。他的声音平缓而温和，“不过你今年的假期已经用完了，所以这次出去的几天就没办法领薪水啦。毕竟规矩我们都要遵守，不然就是对其他人的不公平，相信你可以理解的。”
“您能给我假期，我已经感激不尽了！”上官镜雪拼命点头，“我在外面不会给你添麻烦的，黄先生。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去工作了……”
在店里的时间跟往常一样稍纵即逝。上官镜雪把扳手和其它工具整齐地收回盒子里，站进隔着窗子照进来的金黄色阳光中，伸了个舒服的懒腰，尔后走向更衣室。
换好衣服，刚好赶上黄先生和往常一样同每个人告别。尽管年过古稀，老人的身体依旧硬朗，脚步苍劲。他走到上官镜雪面前的时候放慢了脚步：“趁着看世界的年龄好好玩。记得注意安全，小姑娘。”
上官镜雪把下唇咬得更紧了一些，她很想马上冲上去给老人家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尽管黄先生没有停下来，现在也还有机会。但是上官镜雪看着老人渐远的背影，最终也只是自顾自地舒心一笑。以后有的是机会，还是不要在大家面前做这种事情了吧。
隔天清晨，上官镜雪很准时地被闹钟叫醒。这一次她没有懒床，迅速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步履蹒跚地走进卫生间。
扑在脸上的凉水让上官镜雪迅速清醒过来。将电动牙刷塞进嘴里的时候，她想起来两星期前茉伊拉的来电。对方在电话中邀请她共进晚餐，但是上官镜雪很遗憾地拒绝了那个机器人的邀请。如果我记得没错，应该是明天晚上吧。含着牙刷的上官镜雪吐出含含糊糊的字句。
其实若不是那个突如其来的任务指令，上官镜雪或许会很乐意接受茉伊拉的邀请。毕竟社交活动并不是无聊的事情，而且从那个猎人和茉伊拉口中或多或少地获取一点上官镜雪想知道的东西似乎并不困难。然而她今天不得不出发前往一个遥远的地方。
在两星期前接到新的行动指令后，上官镜雪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亚特兰蒂斯的活动理应直接由澳洲分部完成，这一次却莫名其妙地指派到她头上。幸而这仅仅是一次初闻之下很简单的调查行动。因此她只好在出发前再次寻找黄先生请假，而且为了能顺利登上前往目的地的航班，她不得不麻烦老先生为她开具了政府认可的工作证明——为了昨天的那一枚小存储器，黄先生浪费了一星期中的三个早晨。
所有的准备工作完成之后，上官镜雪终于要在这个已经开始显出些许冬意的深秋动身前往南太平洋。她心中愈发期待那里的晚春，如果任务顺利完成，那她说不定还有机会在亚特兰蒂斯短暂享受到南半球温暖的海风。当然，她一直对这次的行动胸有成竹——相比几个月前的那次冒险，调查活动几乎可以算得上只是一场旅行。随那些家伙去闹好了，我只要和澳洲的伙计们静静看清你们要做什么就没问题咯。
洗漱完毕的上官镜雪踮着脚尖轻快地回到客厅，她的视线停留在自己那个正安静睡在墙角的背包上。轻装简行，希望我能习惯这个。它现在比之前扁了很多，大部分东西都被拿出来，只留下寥寥无几的几件允许携带的必需品——进入亚特兰蒂斯的检查极为严格，她不得不这么做。确切消息称亚特兰蒂斯会在接下来的一星期屏蔽所有非官方指定的量子传输信道频段，上官镜雪当然不可能直接以战斗装备招摇过市。因此这次行动的全部所需都会由澳洲分部进行支援，包括战斗用肢体。
准备工作比预想中还提早了几分钟完成。上官镜雪从冰箱里取出昨天的牛奶——无论什么天气，她都对冰镇牛奶情有独钟。然后她提着瓶口蹲进沙发。
第一股满溢着醇香的清凉刚刚刺激到上官镜雪的胃壁，她横躺在枕边的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尖叫起来。上官镜雪叹一口气，仰起脖子把剩下的牛奶“咕噜咕噜”灌进肚子，挣扎着从沙发中跳出来。她跨开步子赶到床头，抄起手机：不出所料，果然是李明哲。他在遵守时间这一点上从来都一丝不苟。
上官镜雪按下接听键，将耳朵凑上前，简单地回应着“嗯，啊”的字眼。这期间她的身体并没闲下来，当切断通讯的时候，背好背包的上官镜雪已经站在了自己房间的门口。她朝屋子里望了几眼，呯地一声合上门。
推开楼门，寒气伴随着黑暗扑面而来。上官镜雪不禁打了个寒颤。现在是北半球的十一月，清晨五点的室外已经不足十摄氏度，显然上官镜雪单薄的衣着不足以抵御这黎明时分的寒冷。幸而李明哲就把车子泊在几步之外，上官镜雪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等在车里的男人适时为她打开车门，她蜷缩着身体一言不发地挤进车里，努力不让自己发抖。
过了一小会儿，空调就让上官镜雪暖和起来，紧缩的血管重新恢复顺畅，将她急需的氧气和能量送往全身。她舒展身体，摘下眼镜边揉眼睛边打起哈欠。等她重新戴好自己那副平光镜，才注意到前排的李明哲正回头注视着她。尽管他起得要比上官镜雪更早，但是那双充满活力的眼睛却看不出一丝疲倦。上官镜雪看着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笑脸，简单地表示感谢：麻烦他这么早来这里接她。而李明哲只是咧嘴笑笑，笑声爽朗。他说这没什么，只是自己分内的事情而已。
随着车子的发动，本来因寒冷而清醒了片刻的上官镜雪在暖气的催化下，感觉自己的眼皮又变得愈发沉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