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你们能找出合适的折中方法。我已经足够让步了。如果做不到，那你们就叫欧洲分部的家伙们来做试验品吧！”最后，上官镜雪对简留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实验室。从心理上说，简当然能够理解上官镜雪为何不同意在体内植入那些模块。可是直到她离开，他也没能思考出什么有用处的解决办法。他偷偷看了一下时间，原来上官镜雪发脾气也只不过十几分钟而已。而且看得出来她已经非常克制，并没有大吵大闹。
李明哲无奈地赔笑，然后赶紧追了出去。在建筑里没有发现上官镜雪的身影，他的第一反应是上官镜雪一定是赌气而自己先离开了这里。但是当李明哲走出开发中心的大门时，看到她正一个人靠在车子边上，仰头望着黑漆漆的穹顶。这让他稍稍放宽心，于是慢悠悠地走上前。上官镜雪很快就发现了李明哲，但是她并没有开口。等到李明哲解锁车子之后，上官镜雪立刻拉开车门，坐到后排位置上。李明哲笑着哼了一声，坐进驾驶席，他不怎么喜欢自动驾驶，所以基本上都是亲自驾车。车子发动起来之后，李明哲从后视镜里看到上官镜雪正若无其事地望着外面，干净的脸上没有一丝发过怒的痕迹。
“我以为你先回去了。”
“参观实验室已经够累了，你还想叫我走着回去么？”李明哲身后传来上官镜雪的反问，“虽然有点生气，但是我又没有自虐倾向。”
“只是‘有点’那种程度吗？我都害怕你会一时忍不住把那间实验室的屋顶给掀掉。”
“呵呵。”上官镜雪的冷笑传过来，“那不过是你在想当然罢了。我怎么会因为这种事来那么大的火气。不过如果别人随心所欲地想要在你的身体里放进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你不会感到气愤么？尤其那玩意儿还能不间断地追踪你在这颗星球上的位置。”后视镜里的上官镜雪说到这里，不自在地眨眨眼睛，双手抱着身子蜷缩起来。“我光是想，都觉得浑身不自在。”
“不过这也是为了方便你嘛。”李明哲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的看法，“毕竟他们没有恶意。我觉得是你多虑了。当然咯，你的看法没问题——换做是我很可能也会考虑一下的。”
“你还真是个好人。”
李明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上官镜雪已经很理智了，他可不想让她再暴躁起来。沉默了几分钟之后，他询问上官镜雪要不要到其他区域看看，结果她一口否决。于是李明哲只得直接载她回到住处，而上官镜雪丝毫没有留他待一会的意思，甚至都没有让李明哲将她送到楼上。在目送上官镜雪进入电梯之后，李明哲在原地逗留了一小会儿才驱车离开。路上他回忆起和上官镜雪共事的时候，不禁溢出温和的笑：这个姑娘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和她在一起总是不缺有趣的事情。
回到房间的上官镜雪顺着窗子向外看，李明哲的车还停在楼下。她眯着眼睛盯了十几秒，转身回到卧室。喝下一杯冰水之后，盘腿坐在床上。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这次她不敢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歪歪扭扭地侧倒下去，只能慢慢坐着缩成一团。发呆了不知多久，上官镜雪又从床上跳下来——时钟告诉她距离睡觉的时间还远。她慢吞吞地踱出卧室，躲在墙角望向楼下，李明哲已经不在附近。她这才扬起嘴角，背起背包转身出门。上官镜雪不怎么喜欢李明哲那种八面玲珑的处事风格，但由于他作为联络人，两人之间的互动很频繁；再加上她常年在外，本部的熟人屈指可数。相比那些仅有一面之交，连名字都记不住的人，上官镜雪在需要一个同伴的时候当然愿意选择更熟悉的李明哲。然而李明哲似乎有些会错意。幸好李明哲那家伙没有一直粘着我，不然我估计会疯掉。
电梯无声地下行，上官镜雪站在狭小的桥箱里呆望逐渐减小的楼层数字。就在红色的字符跳动到“5”的时候，突如其来的尖锐疼痛在她右肩上狠狠戳了一下，尔后它毫不迟疑地沿着上官镜雪的神经迅速席卷全身。“操！”上官镜雪使尽全力也只能骂出这一个字。她浑身颤抖地侧挤在电梯的金属内壁上，对面的半抛光内壁映照出一张惨白而模糊的脸。
上官镜雪歪过头，余光看到自己那条挂在肩膀上的右臂。它现在就像一条下垂的布带子，无力地耷拉下去，随着身体的颤抖而摇摆。这时候她的两条腿开始撑不住上身的重量，上官镜雪赶在自己摔倒之前挣扎着用左手扯下背包，扔在脚边。试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身，让后背紧贴墙壁滑落下去，“啪”地一下瘫坐在地板上。这时候电梯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它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在安静地等待了十秒钟之后，那两扇门夹带着上官镜雪急促而痛苦的呼吸声重新合拢。
此时的上官镜雪看起来就如同一个毒瘾发作的重度瘾君子，好在她倒不至于失去理智。她费力地吞咽着口水，伸出左手用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从身旁的背包里取出那个白色小瓶——它就躺在最容易碰到的位置。按下瓶子上一个小按钮，两粒白色的药片弹出到瓶口的凹槽里。止不住的颤抖让上官镜雪不敢快速将左手移近到嘴边，那只会让近在咫尺的药片像之前那样掉落一地。在她认为足够近时，上官镜雪伸出头，用力把那两颗救命之物吸进嘴里，吞下去。十几秒过后，疼痛就迅速从她的身体中蒸发出去，还带出了大量汗水。上官镜雪让头也靠住冷冰冰的金属内壁，闭上眼睛深呼吸，使氧气重新充满自己的血液。
如果这时候有人进来，一定会被吓一跳吧。她想。
不适渐渐退去，虽然脸色还有点发白，但是力量已经重新回到了上官镜雪身上。她稍作整理，走出狭小的电梯。
本希望出门之后能沐浴到一股清风，可是上官镜雪呼吸到的只有干巴巴的循环空气。它们平静得就如同板结在一起的泥浆，完全失去了流动性。好吧，不论如何它们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让待在这个大地窖中的人活着。毕竟现在身处地下不知几百公尺（也可能是几千？）的地方，而且这里还是一个半机械反抗组织的总部！至于环境模拟系统，那完全是个奢望。他们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是奇迹了。上官镜雪抿起嘴唇，上面的人还真是了解我的性格，如果不是常年在外面执行任务而是困在这里，我会不会患上精神分裂症？当上官镜雪的思维平静下来时，神经系统把身体缺水的信号传递到她的脑子里。幸运的是她发现几步之外就有饮料贩售机。
上官镜雪走上前，粗略地扫过使用说明：不需要投币，只要输入个人识别码就可以领到饮料。只不过每人每天的配给量有限，超过之后就会停止供应——当然也可以选择透支或者投币来继续使用。看起来这里面也有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在。上官镜雪想着，将手中的饮料一饮而尽。现在感觉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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