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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原。
花非花的突然出现让形势骤变，大军之前，她态度果决，没有丝毫犹豫，让原本就动摇不定的虎跑心绪更加混乱。
虎蹲却是大怒，侧首怒目逼问虎跑：“箭在弦上，岂可因一妇人而延缓不发？哥啊，你还不速下决断！”
八牛中却走出老三牛潇潇劝道：“大嫂，你先把刀放下，二哥，你也莫再火上浇油逼大哥了，不如我们先退回飞天堡，从长计议。”
“要退你们退！”虎蹲怒声道，“反正今日日落前我便要兵临宁州城下！有鹿先生大军支援，何愁大事不成！老四、老五、小八、小十，跟我走！”
主战的牛蛮蛮、牛荒荒、牛可追、牛戴月就都领着队伍齐刷刷站到虎蹲身后去，夏草茂盛的秋风原，顿时泾渭分明被两拨人马占据。而第三方的鹿青崖，略一迟疑，就洒洒然与虎蹲站到了一起。
飞天堡原有精壮兵力两千来人，此时俯首听命虎蹲的约有千数，士兵绝大多数是虎头人、牛头人这两个种群，少数其他妖族族裔。而鹿青崖带来的混编军也有千人，此时与虎蹲军一合流，军力就超过虎跑了。
“老大！”支持虎跑的四牛齐刷刷望着他。
“大哥！”夫人花非花面色苍白，眼神既决绝又楚楚可怜。
虎跑终于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身材并不高大，比他弟弟虎蹲要矮上半个头，一身布衣，并未披甲戴盔，愁眉深锁，两鬓微有白发，他一站起来只说了四个字：
“回飞天堡。”
虎蹲眉头微动。
花非花刀刃依然抵在颈项。
鹿青崖静观其变。
虎跑接着又说了几个字：“阿非，把刀放下。”
花非花嘴唇微动，但终究什么都没说，握着匕首的双手缓缓垂下。两个孩子哇哇哭着扑进她怀里。
虎跑将坡上坡下兄弟下属扫视一圈，缓缓道：“牛虎门，飞天堡，人人皆为弟兄，有我在一日，便不许任何人分裂我门！”
他声音不大，但语气肃杀，气势迫人，目光灼灼，竟无一人敢与他对视。
最终，虎跑视线停在了虎蹲身上：“二堡主身体不适，不堪重任，来人啊——将他带回飞天堡，着良医医治！”
虎蹲身后四牛都悚然抬头。
虎蹲本人一愣神间，虎跑身边已跃起两条闪电般的身影，一左一右将他扯下坐骑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虎蹲咆哮。
虎跑语气冰冷，不含丝毫感情，继续道：“即日起免去其帮主、堡主、右防御之职，闭关静养！”
“大哥，你！”虎蹲还在挣扎咆哮，但旋即话音一断，只闻呜呜之声。挟持他的两人一男一女，竟然都是人类，年纪尚轻。虎蹲被挟着走下落凤坡，又被塞进旁边久候的一辆机械马车中，再无声息。
“老四，老五……”虎跑又转向四牛。
不待他说完，四人已经齐齐单膝跪地，颤声道：“但凭大哥处置！”
“好，你们听我说，还有鹿先生——”虎跑挥了挥手，示意四人起身，语气和缓下来，“俺虎大实不愿打这场仗，唉！老二一意孤行，乃至要分裂我军，带众兄弟去涉险，俺不得不出此下策，让他先冷静冷静再说！”
站在虎跑这边的四牛赶紧上前，填补了那两个人类男女的空缺，护住虎跑。
虎蹲原本的亲信护卫则一来慑于大堡主的气势，二来那两个人类男女的动作实在太快，兔起鹘落间虎蹲已被带走，他们面面相觑，却唯有俯首听命，不敢有任何异动。
日已西行，此时秋风原上万籁俱寂，唯有阵阵风声与虎大堡主的声音相和：
“十年前我与二当家初出狼山，遇着牛氏弟兄，意气相投，十一人结为金兰之好，发誓要同舟共济，干一番顶天立地的事业。可一旦踏上江湖路才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人族、魔教比我们想象的更为强大，他们善于组织，善于分工，在武学、术法上早已远远超过我族。而沿途我们又与本族更多的失败者、迷惘者相遇，收留流离失所、无家可归的兄弟姊妹，一路渡金水川，过铁城峪，闯天鹰寨，战雪沙镇，队伍愈加壮大，敌人也愈来愈多。最后来到这宁州城下，本以为又是一番苦战，谁料老城主单人匹马，毫无惧色，将我弟兄一一战败，却饶而不杀，反倒指点我等到此安居——你们说，这宁州城于我等究竟是耻辱还是恩德？我们是要报恩还是要报仇？十年安居，虎跑身上的血并没有冷！人族于我等有仇，但宁州却于我等有恩，热血冷剑，恩怨分明，不能往宁州砍去！倘若那样，我族就真成了未脱禽言兽行的妖魔了！”
说到此处，他心绪激荡起来，一掌拍向身侧石桌石凳，登时石屑纷飞，掌气纵横。
“种菜打铁，非是忘却大志，也非视而不见我族民众此时在神州各地所受的苦楚，妖者，矅也！光矅八方，艳冠天下，幻形幻色，多难多舛，唯善用其技，奋发砥砺，才能让我族大兴！如照旧日嗜血嗜杀，鼠目寸光，内部既缺乏组织，外部又不善合作，乌合之众，自残自杀，不知建设为何物，不知礼义契约为何物，那——恐怕永远也赶不上大地上的其他种族。”
牛虎门大头领这一番话，说得在场所有人都垂目沉思，鸦雀无声。
半晌，一个声音徐徐响起，却是鹿青崖：“照大门主的意思，就是——暂缓出兵咯？”
虎跑朗声道：“不是暂缓，是永不出兵攻打宁州！”
此话一出，听众却不免窃窃私议起来。
鹿青崖挥了挥羽扇：“那看来鹿某也是来错地方了，虎跑兄弟，你的志向令我敬佩，却难以认同。方今乱世，天下各自为政，太过恪守虚无缥缈的理想信念恐怕没有好处，还是眼前的现实利益更可靠一些，俗语说狼行千里吃肉，我辈天生就比人类长寿、强壮，本就该是大地上的主人！人类不过一时得势，他们那一套礼义啦契约啦都是弱者用来限制强者的，我们切不可钻入他们的圈套！况且他们嘴上说着礼义廉耻，和平至上，对待我辈子民又如何？他们可曾有过手软？他们的龙皇在世时对我族既拉拢又忌惮，他在位以来人类武学大爆炸，以至今日发展到超越我族先天所禀神力的地步！这背后的驱动力又从何而来？我辈血统、禀赋远较人类为优，却沦落到为其所用的地步，乃至想打就打，想杀就杀，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实在可悲可叹！——虎兄，我佩服你的高尚人格和和平理想，但道不同不相为谋，鹿青崖就此别过罢！”
“鹿老弟你要去哪里？”虎跑认真听完鹿青崖的说话，心中也暗自同意他的一部分意见，但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哈哈，你放心，”鹿青崖洒然一笑，“我不会打此地百姓的主意，有你老兄坐镇，鹿某说什么也不能这般饥不择食。我还是去汝州吧，那里还有天狗，他急于向天龙讨回场子，与我也比较谈得来，鹿某去那里也比较有用武之地。”
“那——你保重。”虎跑心中却又浮起一丝歉意和不舍，毕竟是同族好友，分道扬镳让他也略有些失落。
“嗯。——孩儿们，走吧！”
一声喝令，鹿青崖所带的各色妖兵纷纷开拔。
目送他们离去的身影，虎跑也收束起两拨人马，带着妻儿、兄弟，“押送”着二当家虎蹲返回飞天堡去。
而山丘暗处阴影这时也才闪出一个金发赤脚少年的身影——花开谢的离魂——望着大军远去的背影，松了口气。
“戴（大）——王啊！非非公主木事咧，咱们接着往哪儿去？”一头变幻七彩颜色的水母梦兽在他身边游上游下问道。
“回城。”
一提到这两个字，花开谢的心情顿时沉重如铅，五味杂陈。
PS：每天都写得好有挫败感，太烂了，但是我还在写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