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乾乾走出几步，突又停下，边摇头边回头道：“不行，这样太便宜你们了。非焰——”他顺手将魔火王捞在自己手中，嘿嘿一笑，突然五指用力一挤。
烟非焰大呼小叫起来：“疼疼疼公子——”
厉乾乾命令：“吐出来。”
“什么？”
“你说呢？”
魔火听到主人语调一寒，顿时闭嘴，又忙不迭张大嘴：“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要变身泰山了吗？”李萌萌不解。
“这里哪有泰山，这是明月岭。”逸童对李萌萌的话也莫名其妙。
他俩话刚完，自烟非焰张大的火盆大口中飞出一长串亮银、幽蓝、水红等各种色彩的半透明人形物事，众人瞧来竟好似有些像——幽灵？
烟非焰口中不知储存了多少，一茬又一茬往外飞出。
“够了么公子？”他边哇哇吐边含糊地叫道。
厉乾乾放松了手指，将他往旁边一抛，魔火赶紧夹着尾巴躲到一边悠悠漂浮起来。
一旁那些五颜六色的人形物事也悬浮在半空中，他们有的面目混沌一片，有的只有两只眼睛，有的只有一张大口，也有的五官俱全却没有四肢，他们呆呆地浮在半空，看上去像刚从睡梦中醒来，还有些迟钝懵懂。
“他们是……何人？”织女开口发问。
“哈哈，他们不是人，”厉乾乾诡秘一笑，“勉强可以算作人的一部分吧——曾经是人的一部分。”
“幽灵？”
厉乾乾未置可否，反问道：“你觉得幽灵是什么？”
织女想了想：“人的——意识。”
“活人才有意识，死人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想必是因人而异的吧，有的人生前意识太过强烈，死时怨念或执念未消……”
“你错了，”厉乾乾打断了她，“意识一经产生就永远不会消失，它们就像宇宙中的电波，可以分散、分解，却一直都会存在下去。”
“哦，你是说灵魂是不死的咯？”
“风神还活得好好的吧？”厉乾乾突然岔开话题。
织女皱眉：“他很好。”
“风神已经死过很多回了，每次复活他都会忘记先前的记忆，只有最后这次，他彻底想起了他是谁。”
“你是凶手之一吧——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你不是要自己查明这一切吗？”厉乾乾目中带刺，话里也带刺，“还是你觉得这毕竟是风之一族的事情，你没有义务插手呢？”
织女沉默了一阵，才缓缓道：“也许这不光是风之一族的事。”她盯着厉乾乾，目光并不犀利，可是却蕴含着一种深邃的力量。
——她已不再是十来岁头脑一发热就要闹个天翻地覆才罢休的年纪了。
石鲸和李萌萌悄悄站到了她身后。
石鲸的眼神似乎在说：兄弟，你还没死心？
李萌萌则是：这个爱脱衣服的大哥哥好坏。
厉乾乾依然看着织女，耸了耸肩：“风神不知道自己曾经死过，或许我们大家也一样呢。你现在脑子里装的这个意识，真的是属于你自己的吗？——好了，不扯远了，阿非吐出来的这些，原本名叫‘生魂丸’，是从健全的魂魄中分离出来的，残缺不全的孤魂、离魂。呵，但又何谓‘健全’呢？”
他嘲讽地笑笑。
然后举起右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空中忽然响起隆隆之声，既像雷霆翻滚，又像千军万马趱奔而至。
烟非焰缩了缩脖子。
织女三人、木叶女神三神都诧异地仰头戒备着，好像那里一不小心就会攻进一整支军队一样。
难道敌人召唤来了天兵天将？
木叶温声道：“厉公子，你今日当真不肯善罢甘休吗？”
厉乾乾微笑不语。
他身侧那些原本表情呆滞动作迟缓的孤魂们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安地躁动起来。
屋顶忽然一亮，恍惚中大家以为木屋屋顶给掀翻了，一整个太阳在头顶炸开，炫目的白光让所有人都不自觉捂住了眼。
可然后——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睁眼，耳朵就被巨大的聒噪吵闹声塞满了。动物的嚎叫，车马的嘶鸣，昆虫翅膀扇动空气的声音，还有一阵阵欢笑、哭闹。
——好像一整座幼儿园和动物园都空降到这间神的树屋来了。
他们慢慢睁眼，然后包括神在内的六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不会是一座山的妖精全集合到这儿来了吧？
——可是又不对，妖精还有形有质，而这些五颜六色，不，起码有上百种颜色的奇特生物，既像妖，怎么又有点像适才那些……幽灵呢？
——他们颜色各异，形态各异，但却都像是没有实体一样，在屋子中穿来穿去，屋中的陈设、墙面甚至大家的身体，他们都是闪电般一穿而过，毫不费力。
如果他们也是魂，对比先前烟非焰吐出的魂可是活泼得过了分。
他们的样子，有摇头摆尾的大鱼，有盘旋吞吐分叉舌头的大蟒，有虎豹貔貅熊罴，有巨人，有生着翅膀的龙，甚至还有一只桌子那么大的知了，正鼓动翅膀与一只大蚊子交战在一起。
“不会吧，这些也是离魂吗？”织女叫道，她刚拍飞一只讨厌的穿裤衩滚来滚去的大婴儿。
隔着重重透明“魂怪”的厉乾乾也大声回答道：“这是孩子们的梦——梦魂！”
一片混乱中，织女他们还是注意到那批最先从火魔口中吐出的人形魂魄正可怜巴巴，又不自在地望着场中的混乱和闹腾，但不知为何他们还是远远躲在一边，避开那些光怪陆离的生动同类。
厉乾乾也将目光转到他们身上，叹了一口气道：“至于这些家伙呢——都是成年人的魂，他们已经不做梦了，只剩下潜意识中的一丝两丝心有未甘，死又不想死，就变成了这些孤魂野鬼！”
他说着，忽然飞起一脚，将瑟瑟缩缩挤在一团的可怜孤魂们踢进孩子们混乱的舞场和武场中。
一头大鱼游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将打头的几枚魂魄吞入腹中。
但很快，那几个魂又从鱼的肛门部位游了出来。
只是，他们都惊恐得快昏厥过去了。
剩下的孤魂也没好到哪里去，被巨大的梦魂们挤来挤去，抱的团被冲散，不是被巨婴当玩具一样调戏，就是被怪兽很快地吃进去又拉出来。
“这他妈当大人也太惨了吧！”石鲸忍不住叫道。
对面的厉乾乾吼道：“水晶仙啊，依你的智力程度你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嘛。”
“滚。”
忽然厉乾乾将食指竖到唇边：“嘘，别吵，正主来了。”
他这句话没有用力吼出，石鲸等人却同样听得清清楚楚。因为这一秒，房间内所有吵吵嚷嚷的怪物突然安静了。
“我们的王。”
一头狮子在织女耳畔低语道，飘然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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