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当然啊。”织女苦着脸蹙着眉，一副难受得要哭的样子，却又勉强奋力忍住，道，“不过就算只是一场梦，也是最美丽的梦吧，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个梦。”
“仅此而已吗？不想去挽回什么了？”
“挽回得了么？如果真的只是梦，那就是镜花水月，做什么都是徒劳吧。”
沈欢然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我认识的风小七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认命的人，如果是她的话，哪怕隔着生和死、梦和真的距离，也会奋力去把梦变成现实，让死去的人活过来！”
沈欢然话音里的斩钉截铁把织女本人都吓了一跳，织女勉强笑笑：“不可能的吧？这是愚者吧？愚不可及呢……”
“谁知道？也许只是我这样在期待吧，我认识的那个风小七，就是背负得起这样期待的人。”沈欢然喟然道。
织女眼眶又滑落无声的泪珠，但她却微笑着低声说：“谢……谢你，小欢姐姐。”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良久，沈欢然才又开口，这时她的脸上已殊无笑意，只有一双仿佛蕴藏着无穷惆怅和遗憾的眼睛深深望着织女：“我从未来来，小七，我是来阻止你，带你走的。”
“什么？”织女睁大双眼，左手用力掐了自己一下，疑惑道，“这到底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中？为什么我分不出来……”
“你就把这当成做梦吧！”沈欢然果决地道，“是不是梦已经不再重要，只是，你必须跟我走，不能再战斗下去了，忘了你的天河帮，忘了你的同伴，让外面的宁州城静静地熄灭，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你也——你也不会死！”
“啥？你在说什么！”织女叫着，嗖一下从垫子上站了起来，“小欢，我听不懂！”
沈欢然整个上身向前倾斜，拉住织女一只手，直视着她，恳切道：“你会死的！你现在还不会明白——不是现在——是未来，因为这件事，因为你遇见的这些人，你会死的！”
织女愕然。可是沈欢然的神情是那么焦急那么忧心如焚，绝不是在开恶劣的玩笑。
她继续说着：“你会被你最相信的人背叛，你会被你最亲近的人杀死，这是真的，因为我在未来——看到过那画面！我救不了你，而你自己——竟然也没有一点点的反抗……你就像一只最柔弱的蝴蝶一样被人轻而易举杀死了，那不是你！可恨！我不承认那样的你！”
织女从她混乱的语句中尽力整理出思绪：“你是说，你看到了我被人杀死的画面——还是被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叛杀死，一点反抗都没有，哎，这是真的吗？杀死我的人是谁？”
“我不能说。”
“……”
“你只要忘掉这一切跟我走就是了。离开他们，跟我走得远远的，没人能伤害你。”
织女摇摇头：“这世上有人能逃得过死亡吗？小欢，如果我跟你走，那么你就是我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到时候命运会借你的手杀死我的，我同样反抗不了。”
“你……”沈欢然语塞。
织女忽然问道：“我还有多少年好活？（咦感觉自己像绝症病人了，这是偶像剧吗）”
“十年。”沈欢然脱口而出。
“十年……不短了。”织女重又在地毡上盘膝坐了下来，两眼望着天花板喃喃道。
“你真的不走？”沈欢然忍不住语气又急迫起来。
织女很缓慢却又很坚决地摇了摇头，接着她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右拳在左掌中一敲：“这么说我们这次不会死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有种正在置身危机之中的紧张感，难道说那些恶魔和青龙不是做梦……”
沈欢然叹气，忽然伸掌在织女额头轻轻一拍，叹道：“既然你这么想醒过来，我就让你再清醒几分吧。”
织女本能地闭了下眼，等她再次睁眼时，惊讶地发现眼前的沈欢然全身罩上了一层雾气，房间、摆设、花草、侍女……也都消失了实体感，变得像水波投影一样虚无缥缈，微微上下摆动起浮着。
“小欢！”
沈欢然仍然保持着类人的形体，眉眼唇齿依然清晰可辨，她的唇边绽开一朵凄凉的微笑，语声也像从远远的天边传来：“小七，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要分别了。”
织女不由自主起身握住她的流云长袖，只觉触手一片冰凉柔滑：“小欢姐姐！”
沈欢然忽然朝门外瞥了一眼，转头继续对织女道：“你还没有完全醒过来，我们还待在同一个世界，你能看到我所看到的，你们所有人的秘密都在我这里，你——想看一看吗？”
“秘密……”织女沉吟道，“所有人的吗？”她摇了摇头，“同伴的秘密，我不想看，敌人的秘密——比如厉乾乾那个混账大萝卜，我倒想看看呢！可以吗？”
沈欢然马上换上一脸冷漠，果断拒绝了她：“不可以！”
“为什么呀？”
“你这是考试前求老师泄题的行为，臭表脸！”
“不是你说所有人的秘密都可以看嘛。”
“反悔了，走了，不想再见到你了。”
“下回你再见我说不定我已经死了哟。”
“再好不过！”
“……”
沈欢然的身影在慢慢变淡，房间和侍女们早已经消失不见，四周只有一团又一团活物一样不断涌过来的黑气，而它们闯到沈欢然和织女身周丈许就像为无形的障碍所阻，无法前进分毫。沈欢然长吸一口气，两条薄绸长袖忽而伸长，瀑布般覆盖住织女的视线，只见烟水雾涛之中，织女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一股酸楚又炽烈的感觉化作一道热流注入她的心田，既熟悉又陌生，那是她自己的知觉，未发生、或许会发生的那样一种感觉——
“……失去这个人，我也不想活下去了，原来如此……”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
原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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