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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乾乾对正邪、神魔之分并无兴趣。
他为正道做事，只因为他出身正道，天生与邪魔外道为敌而已。
他很乐意扮演这样的角色，是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出身外道，他就会想方设法消灭正道了。
分到什么角色，就尽全力去扮演，但在内心，他并不觉得理念、意识、信仰的分歧有多重要。
我要除掉你，只因为你在我前进的路上挡着我了。
魔教、妖族、眼前的新兴小帮派首领、失势的旧神，等等，或许他们都是这样的绊脚石。
他表面上也会用正邪之分那一套来打击敌人，收买人心，获取自己行动的必要合理性，但深心里他并不相信。
关键还是要看实力——力量是绝对的第一存在，他只相信它。
再说，眼前这些人，他又何尝放在眼里呢？他的志向要远大得多，目标要高得多。
妙天尊？魔教教主？海皇？
亦或已逝的、到了另一个空间的龙皇？
一想到龙皇，他浑身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只有那个人，才配做他的对手！
那个凭一己之力改写了历史的巨人！
一想到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对手，他的“气”顿时喷薄而出，沛莫能御。
他发出的只是泡泡，然而泡泡们柔弱的外表下却包藏了刚柔阴阳日月星辰天地人鬼妖仙佛魔雷电金石水火山崩地裂花开云灭……二十多种不同的力道！
织女能招架得住吗？
卸了他的刚力，却逃不掉他的柔劲。
躲过他的水涌，却躲不过他的石破。
织女深呼吸了一口气。
在这紧要生死关头，她最先做的居然是呼气吸气！
暗藏杀机的泡泡们袭来。
它们被高速推进的罡力挤压得变了形。
只是一瞬，便排山倒海向织女压来，像一堵高墙。
然而在织女眼中，它们忽然变得很慢很慢，这一瞬变得很长很长。
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她接下来的这一剑身上。
呼吸，拔剑。
挥剑而出之前的那一刻，时间仿佛停顿了千分之一秒。
周围空气似乎也被拔剑前的压力揪紧。
织女全身一空，仿佛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目不能视，耳不能听，一切感觉似乎停止。
就在这无限延长的一瞬以内。
剑，终于龙吟而出！
仿佛它不是被织女拔出，而是自己为某种神秘力量所感，铮然跃出！
梦、幻、泡、影，皆是形容短暂。
“泡”尤其如是。
雨滴砸在水坑上那一瞬冒起的浮沤，能持续多长。
能存活多久？
厉乾乾苦心悟出的这四诀，最厉害之处还不在以实运虚、以虚蕴实、虚实相生、化无形短暂物为有形长久物，而在“凡我到处，一切皆空，一切皆实”，可虚可实，可色可空，你若着相，便是着了他的道。
于是织女拔剑的瞬间“看到”自身身体起了奇异的变化。
她握着剑鞘的左手突然青筋毕露，皱纹布满。
她要拔剑，拔剑的右手也是如此。
更可怕的是，由高速袭来的那一个个“泡”中她还可以“看到”自己的“影”，一千、一万个，全是业已衰老、皱纹白发的织女。
她竟在一瞬间变成了一个老妪。
旁人眼中的她，却依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手按鞘，一手拔剑。
她的剑还拔得出来吗？即或能拔出来，会不会因为张皇失措而发挥不出平时的实力呢？
剑！脱鞘而出，伴随着一声锐鸣，而这一声鸣叫让在场所有人心底都泛起一个奇怪的印象：这剑是活的！
因为只有活着的有生命的事物，才会发出那样压抑着痛苦的一声鸣叫。
虽然压抑，那一缕苦痛还是被所有人感受到了。包括作为对手的厉乾乾。
仿佛它不是一柄剑，而是给埋在洪荒岁月漫长时光中的一头怪兽，一条龙，被砂砾和寂寞掩埋，连自己都早已与砂砾石块一体，变成了不动的磐石，变成了它们的一部分。
但而今它跃了出来！
许是被天上星辰之力所感，又或许是被地上人心所撼，它不管不顾，自荒漠中一跃而起！
一飞冲天！
“梦幻泡影”以迅疾、短暂、变化汹汹来袭，而织女和她的剑仿佛已经被时间的蛛网掩埋过七世三生了，浑身灰土芜秽，所有期待中的灿烂仿佛都死过了好几回，她好倦好倦，她拔剑，这一剑却像是从笔筒中抽出一支毛笔那样平淡无奇。
“天河水，孽尽洗。”
她接下来的动作就像从书桌上端起一个茶碗，右手倾茶壶轻轻一倒，水流泻出，香气氛氲。
哪怕她已是一个老妪。
剑影漫天，比银河倾泻泛滥还要灿烂。
就像所有的星辰都一一在天空中闪了一闪。
厉乾乾瞳孔猛地收缩。
剑影消失，所有星辰都复归黑暗。
泡泡也消失了。
不，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出现在了织女的剑的剑身上。
原本裹挟着各种不同力道像锋刃一样剑拔弩张的泡泡，此刻好像乖顺下来，变成了真的泡泡。
——那一剑“天河水”，消的是泡泡上的力与戾，留下来的却是纯粹而无瑕的泡泡本身。
织女用拈花斟酒的动作，将一个个无依的小泡泡糅成了各种形体的大泡泡：有大象，狮子，老虎，牛，花，房屋，云，闪电，骆驼，羊，狗，猫，豹子，还有一位美人和一位书生。
观战的大家都看呆了。
石鲸叫道：“泡泡好看！”他跃跃欲试，欢呼雀跃，恨不得亲自冲上前去再用绣花针给泡泡们来绣上一绣。
可是好景不长，这些恢复真身的泡泡只能存活短暂的几秒十几秒而已，它们脱离问天剑，向屋顶冉冉飞去。
“啵”、“噗”、“啪”。
石鲸仰头，眼看着它们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制造出来，又在极短的时间内消失无形，每一个泡泡炸开的声音都仿佛在他耳中有一座宇宙爆炸那么响，让他在心里发出无声的喟叹。
织女垂下剑尖，双眼直视厉乾乾。
厉乾乾也在看她，全身红光慢慢消失了，彻底消失了，仿佛一块火炭终于熄灭，又像一个警报器终于解除了报警状态。
他笑了。
“不错，可以做我的对手了，织女——风裳舞。”
说着他从霍延秀手中接过蓝袍，往身上一披，便大踏步朝外走去。
PS：泡泡变成各种形状这个梗是抄的海绵宝宝，O(∩_∩)O吹泡泡那一集，很有意思的。大象出来还会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