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四、腐烂的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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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叶皱了皱眉,摇头:“你实在太小看地母的力量了,靠这些凡人,以及我那三位法力低微的童仆,就能挽救宁州于危亡吗?”

女子却胸有成竹一般自信,道:“这诸人中有一位是我的挚友,听说女神也与她会过面,她是个神经粗糙、老是磕磕绊绊的人,但体内蕴含的潜力却——呃——很可怕。”

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奇怪,似笑非笑,木叶诧异道:“你说的是……织女?”

女子很从容地点点头:“正是。女神就算不相信我,也该相信瑶池阿母的计算结果吧?”

木叶女神皱了皱眉:“这你都知道,阁下到底是何人?”

女子却不答,转过身瞧了瞧外面,又回过头来,神色却转为忧急,突然躬身行了个大礼,道:“恕在下冒昧——听说女神仙术精妙无双,不但能医治肉体创痛,还能医治心智神魂,在下贸然登门拜访,便是为数名幼童求医而来,望女神垂怜,施以援手!”

“哦,幼童?”木叶听她语气恳切,也不禁动容,但是心内终究放不下宁州城,道,“既然如此,贵客不妨在此稍待,小神手下有几名药童也粗通医术,可以替吾一观。待我从宁州归来,再为病者悉心诊断如何?”

女子抬起头道:“只怕那时便晚了。女神——宁州城不妨在下替你走这一趟,织女是在下好友,在下总不可能见死不救。”

“好友?那你的姓名总不至于不能说吧。”

“女神容禀:在下复姓慕容,名月,朋友们都叫我月娘。”

“哟?原来是你。”女神睁大双眼,旋又微笑颔首,“我早该猜到。好吧,织女的好友,我信你。那么宁州的安危便交给你了,医治患者的活儿就交给我,哎,看来吾是想出手都无从施展哇,还是在后方救人才是吾的宿命。”

两人都笑了起来。

但片刻之后,当木叶女神解除结界,跟随在慕容月身边的几名青衣汉子携着十来名高矮参差不齐的儿童走上树屋,慕容月娓娓道明前因后果,女神神色就如霜雪一样严峻了。

这些儿童从五六岁到十三四岁不等,七名女童十名男童,竟是个个相貌昳丽。然而他们人人脸上神色却都有几分痴呆,眼神空洞,似乎灵魂没在自己身上,被人叫走了,有几个孩子一见到了陌生环境,眼里略略回复几分神采,但四下一瞧,看到香烟缭绕的神龛、鸟首人身的侍童、高大威武的女神,顿时尖叫起来,躲闪到青衣卫士们的身后去。

最严重的两名孩子抱在两人臂弯里,昏睡不醒,据月娘的解释,他们都有严重自残行为,一醒来便十分危险,故而途中给他们服了临时大夫开的促睡药,这才能支撑到卧云轩这里来。

“他们都是从自州城主的王宫中解救出来的。自州的天喜帮从里到外烂到骨子里去了,城主乐无极终年卧病,他的小夫人姬天香才是实际上的一城之王,这贱婢不单将帮中大将全都下药阉作太监,而且严刑峻法,耳目散布全城,只要听到一句反对的声音,便将人下狱、拔舌、折磨而死。城民凡有举报谋反者,一律赏爵,而若身边家人邻居有妄议她这英明娘娘的,不及时报官,便要连坐同罪。她有一位义兄名张奴儿,被封国舅,实则是其姘头,以内侍头子的身份充当王宫大总管,其实是个假太监。这禽兽最大的爱好便是折磨幼童,要五到十五岁之间的,相貌清秀、身世清白的孩子,他到自州不过三年,三年之内,自州城里城外,被掳劫至王宫以供其淫乐的孩子不下百名,有儿女的人家举家逃亡,城池腐朽不堪,数日前敝帮攻入自州,王宫中幸存的儿童只剩这十来名而已,而他们——又都成了这个样子。身体受创还在其次,慢慢总可复原,但精神上的伤害却让医生都束手无策,他们一时痴呆,一时又十分狂躁,胆小多疑,有的一被人碰触就狂叫,有的却终日只肯躲在侍卫身后,寸步不离。我们从自州、云州一路过来,有位良医开了镇静的方子,却说这只能暂时缓解,要治心头的病,唯有求助法师或者神灵。——女神,我等自西蜀越宁州而远征自州,孤军深入,听说南楚十七座州府,方圆千里之地,疗愈人心的仙术没有谁比得上您,便脱离大部队,火速前来了!”

月娘这一番话一出口,女神的仙童个个听得义愤填膺,直道:“可怜,可怜。”而月娘身边的卫士们连日来与这些孩子朝夕相处,又是当日亲身攻入天喜宫,亲眼目睹惨况,此时这些粗糙的汉子都不禁喉头哽咽了,不顾尊卑礼仪,一听大小姐说完,便也纷纷拉着孩子们的手单膝跪在女神面前恳求道:“望神仙娘娘大慈大悲,救救这些小不点,他们——他们都还小呐!”

一个汉子说完这句话,两行泪便滑落在紧紧抿住的嘴边,嘴唇颤抖不已。

月娘别过了头,看向窗外,想到当日攻入天喜总部,擒住姬天香、张奴儿以及那个罪魁祸首、不称职的一城之主乐无极,将三人砍掉四肢、扔进酱菜坛时的畅快,此时看到这些孩子受的罪,不禁后悔没将那三只禽兽折磨得更“细腻”一些,手心顿时一阵发痒。

——这就是慕容月!

木叶女神性情慈悲,早已对这些孩子心生怜悯,痛惜不已,当下只对月娘道:“我明白了,这些孩子就留在卧云轩吧,宁州城那边,就交给慕容姑娘了。不过,小神法力其实有限,救治的法子我是有,但一天之内所能使用的疗愈力却并非无穷尽。而且心理复原原本就比肉体创伤愈合更为缓慢,我只有尽力了。”

月娘大喜:“有女神这番话足矣!这些孩子有救了!那么,女神,好友那边也很紧急,孩子们托付给你,在下便告辞了!”

一人一神目光对视,眼神中都似乎在说着“保重”和“拜托”。

这时,自内室忽然探出几个小小的脑袋,好奇地打量着女神的客人们,不知已自旁边窥探了多久,突然有人“阿嚏”一声打破寂静,旋即“哎呀”连声,从木墙之后径自滚出一堆身影交叠的奇异生物!

“木叶娘娘……”

“你们!”

偷听的却是早先在木叶这里等待治愈的残缺孤魂们,可看他们满脸尴尬,头上还骑着几只造型怪异的——宁州熊孩子们化身的梦兽梦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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