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
敲了敲门，柴青推门而入，看到桌子上完好又凉透的饭菜，他皱起眉道：“你又没吃？”
柴云淡淡道：“哥，你怎么又来了？”
“我怎么又来？难道你要我放任自己的妹妹……”
话音一顿，柴青已说不下去，因为他不知道这面容消瘦，神情颓然的女子还是不是他那被称为桃花仙子的妹妹。
“我……”
柴云张了张口，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已不配做画剑，不配做诗剑柴青的妹妹。
但她没办法不这样。
她脑子里只想着一个人，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呢？
柴云害相思已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了。
她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从青涩可爱变得丰韵娉婷，从画剑传人变成画剑、桃花仙子……她变化的地方实在太多，就连喜欢楚辞这一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感情变得愈发深愈发浓。
深得、浓得直到现在她才知道。
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人陷情海，又何尝不是？
前者是因为外因，控制不了。
后者是因为内因，控制不住。
“你还是忘不了楚辞。”
这句话柴青已说了很多次，但唯独这次，他不是用问的。
还不等柴云说话，柴青忽又把话锋一转，打趣般问道：“你说楚辞他，是不是真就天下第一无敌？”
出乎他意料的是，妹妹神情黯然，并未如往常那般把楚辞的事迹如数家珍地列举一遍。她憔悴的面容上虽然仍能看出一丝自豪，更多的却是迷惘和困惑。
柴青只得自言自语道：“十年前的七雅论剑，楚辞之强，莫说我、方令平和顾师杨，就是许多名动当时江湖前辈都望尘莫及……”
回想起当年的情形，那无敌一剑至今还横亘在柴青心头。
“楚辞的剑，让许多人心灰意冷退隐江湖，就如我那一直嚷嚷着要做天下第一剑的师兄翁慕华。”
犹豫片刻，柴青还是鼓足勇气接着说道：“也有许多人明知不敌却不愿认输，浑噩度日，就如我。”
认识到自己的无能需要勇气，承认自己的无能更需要勇气。此番若非是为了开导妹妹，柴青是决计不肯把这句话说出口的。
但他说出口后，非但没有感觉到想象中的痛苦，反而有种释怀般的解脱。
“还有一些迎难而上，不断磨砺提升自己，就如顾师杨。这次的七雅论剑，顾师杨虽不如当年的楚辞惊艳，我却知道他全然没把我们放在眼里，他的心中只有楚辞，他的剑也绝不下于楚辞！”
说完这些，柴青隐隐觉得自己有了某种变化，可这变化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现在也不是他回味这些的时候，他缓缓问道：“妹妹你是哪种人？那位唐家小姐，又是哪种？”
二人相顾无言，柴云若有所思，过了许久才弱弱地问道：“哥，楚大哥他，会喜欢我吗？”
柴青回过神，先是一笑，继而摇了摇头打击道：“楚辞可是天下第一风流，会喜欢你现在这副模样？”
柴云猛地端过桌上凉掉的饭菜，举筷要吃却被柴青伸手遮住。
“你为楚辞受了这么多的苦，怎么也要让他请你吃个饭赔个罪才是。”柴青笑着提议道，“我们直接去看看他如何？”
“你知道楚大哥在哪？”
“长望无极楼给他安排的住处，我早就打听好了。”
“可是我现在……”
“走啦！”
……
好说歹说，柴青总算是拉着羞于以现在的模样去见楚辞的妹妹出了门。
长安街上繁华得紧，一路来往行人、小贩吆喝不绝。柴云本就喜欢热闹，不知不觉间心情又好了几分。
忽地柴青拉住妹妹道：“不对。”
柴云“近乡情怯”地看着不远就到的楚辞的住处，不解道：“什么不对？楚大哥不住这吗？”
柴青道：“你看宅院四周。”
依言仔细观察，以画剑的眼力，柴云很快发现宅邸周围的贩夫走卒、游人过客中有不少习武之人。
她不安道：“这些人乔装打扮，难道是要对付楚大哥？”
“未必，说不定他们是长望无极楼的人。”嘴上劝着妹妹别着急，柴青心里却暗感不妙，因为他前日来时，并未发现这些人。
二人商议间，宅门中走出一大一小两个姑娘——二人身后跟着一队不知是护送还是押送的人，接着安静地上了一辆马车。
柴云道：“那是黛儿！不过她身边的小女孩是谁？”
柴青本是在心里琢磨，忽听妹妹说话，也随口而出道：“不会是她和楚辞的孩子吧？”
这话可让柴云如遭雷击。
难怪黛儿每次与自己比试输了也不恼，难怪黛儿性子也越来越温柔，原来她已有了楚辞的孩子！
想着想着，柴云忽然委屈地想哭。她每次比试赢了黛儿，都会把自己道听途说来楚辞的喜好、从师父师姐那取经来恋爱的窍门分享给黛儿，结果她居然背着自己……
“不好！”
被哥哥吓了一跳，柴云梨花带雨，羡慕道：“人家家和美满，好着呢。”
转头一看，柴青也吓了一跳：自己这妹妹又怎么了？
“那二人是被抓走的！这是长望无极楼的地方，唐大小姐若想出门，只管出便是，怎么从院子里出来还要人护送？”
柴云道：“她是长望无极楼楼主夫人，小心些自然不是坏事……”
见车渐渐走远，柴青来不及对妹妹多作解释，自顾自跟了上去。
倒不是说柴青真看出了什么蹊跷，只不过是长安城看起来的歌舞升平，让他觉得必有暗流涌动。所以不管是为了救人还是出于好奇，他得要跟上去看看。
被留下的柴云嘟着嘴，对不把话说清楚的哥哥一阵气恼，不过恼归恼，她心中也浮起一层担忧。
正当她准备先进宅子里察看的时候，一个身影从远处赶来跃进院中。也就看了两眼的功夫，这身影便又飞身出门，片刻不停地向着方才马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人是谁？
她来去匆匆，又戴着个面具，柴云没认出来。
而一墙之隔的院中，横七竖八的十几具尸体，是和外面的热闹截然相反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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