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一敌四，楚辞大获全胜。
说到底，是因为宣城四侠只有华一侠有几分本事，其余三人都是疏于习武的泛泛之辈。不过落在客栈内众人的眼中，便成了小声说出的“楚辞不愧是琴剑无敌”了。
林琼玉、赵红缨二人各自松了口气，前者重新架起顾师杨，却听得子衿惊道：“小心！”
他转头看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柄利剑从楚辞后背刺进前胸！而手握此剑的人，竟是一直亲昵地喊着楚辞“夫君”的琴梦。
鲜血不住地从伤口冒出，顺着冰凉的剑身滑过滴在地上。楚辞低下头，这柄剑已不是楚辞第一次见。白如玉，形如簪，诗梦也有一把一样的玉簪剑。一样的剔透，一样的锐利，若用来伤人，也一样的滴血不沾。
一、
打开窗，和煦的阳光争先恐后地涌进屋子里，把桌案上的那盆花都吓了一跳。似是为了安抚它，开窗的女子拿过边上一个精致小巧的水壶，给受了惊吓的花儿洗了个澡。
花瓣伸了个懒腰，舒服地绽出笑容。
女子笑不出来，她的眉头怎么也舒展不开。
她坐到窗边，温柔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似有檀香，似有花香，似有女儿家的体香。男人嗅了嗅，却实在分辨不清。许是因为身子虚弱，又许是太久不用，他感觉鼻子都不灵了。
男人张了张嘴，床边的女子眼前一花，愣住半晌。眨了眨眼睛，她发现男人的嘴又张了张，便伏下身子，把耳朵凑到男人唇边，这才听到男人说出的是“姐姐”二字。
女子浑身一怔，继而释怀一笑：不论如何，他总算是醒了。
不错，自己不过是教会了他如何梳理女人的头发，他已为了自己险些丧命，自己还奢求什么呢？
但她这笑容中着实没有笑意。
女子缓缓起身，到门边轻声唤道：“小文！”
模样清秀的侍女正端着半盆温水走过来，听到女子呼唤，三步并作两步，担心道：“小姐，你怎么哭了？”
女子拭了下眼泪，这才反应过来，笑着解释道：“我是开心得，楚大哥他好像快醒了。”
快醒？小文有些不明所以，却也欢喜道：“真的？”她已忍不住想进屋看看，女子却接过她手中脸盆，道：“我想让你你去一趟江南，把花雨剑应小茹请过来。”
不等小文询问，女子接着道：“还有开山手秦石良，请他们来接楚辞回去。一年之期将满，你拿着我的信物，这回总没人能拦你。”
女子端盆进了屋，小文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拜棋王爷所赐，楚辞非但“带着诗梦远走高飞”，还莫名其妙地成了天下第一风流。人言可畏，秦石良和应小茹虽然不信，却在长安左右找不到、也等不回楚辞。
眼见应小茹每听一次别人谈论“楚辞携美归隐”就憔悴一分，秦石良只得先带她离了长安这个流言中心，回了江南。
对于这些，诗梦虽然想方设法，可她如何斗得过棋王爷呢？
二、
“这里是？”
“嗯？”诗梦回过神，发现楚辞不知何时醒了，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看。她忽然想起自己本是要给楚辞擦脸的，又忽然想起手巾还摁在楚辞脸上，她的脸登时红透，似是要滴出水来。
“楚……楚公子，你醒了？”
只在这称呼上的一个犹豫，诗梦就已调整好了心态，“你醒了”三字更是问得从容不迫，听起来一点都不担心楚辞。只是在收回凉透的手巾时，她的耳根还在发烧，她的手也还在发抖。
通过和姐姐相处得来善察女人心本事的楚辞却没看见、没听见一般，继续问道：“我睡了多久？”
诗梦道：“算起来，快一年了。”时间过得实在太快。
楚辞惊讶道：“这么久？”
见他精神不错，诗梦的心情多少轻松了些许，道：“若是别人受了你这样重的伤，万没有人能醒过来的。”
楚辞感慨道：“蔡确、包步忠、齐国生、胡不归……棋王爷手下果然卧虎藏龙。”
诗梦敬佩道：“可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她偷偷而痴痴地看着楚辞，因为那场大战是她亲眼目睹的，她知道楚辞与这些高手战斗是因为她，受这么重的伤也是因为她。
——只有楚辞通过了考验，棋王爷才答应放诗梦离开长安。
严格说起来，楚辞并非是因为她，而是因为答应了她——帮诗梦离开长安，正是楚辞学习给女人梳头的学费。换言之，楚辞是为了信，而非是为了情。
话虽如此，诗梦是否是对楚辞动了情呢？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或许楚辞喃喃唤着“姐姐”的时候她已知道。
但有一件事她无疑知道，那就是楚辞很快会离开她去找另一个女人。
楚辞摇头解释道：“我能杀他们，是因为他们本就是死人，还是被人豢养的死人。”驯养的老虎往往比不上野生的凶残。“若是他们还在江湖，还面对着风起云涌、剑影刀光，武功也不曾生疏那么一二，醒不过来的人就要变成我了。”
楚辞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诗梦道：“对了，”
“什么？”诗梦忽然有些紧张，他是不是要问应小茹？是不是已等不及要见她？
楚辞笑了笑，不好意思道：“我饿了。”
没过多久，当两样香而不腻，精致得让人食指大动又不忍下口的菜肴端到楚辞面前时，楚辞打量再三，欲言又止。
诗梦笑问道：“怎么了？”
楚辞随口道：“没什么。”他本想问这是不是诗梦做的，可如果问了不是，岂不是显得失礼？可如果是却没问，又岂不辜负她一番好意？故而有些苦恼。
诗梦却知他心中所想，道：“你想问这饭菜是不是我做的？”
楚辞只得点点头应是。
诗梦道：“楚公子以为诗梦不会下厨？”
听她一问再问，虽未说出答案，楚辞心中已经了然，知是她亲自下的厨，便摇了摇头称赞道：“诗梦姑娘兰心蕙质，学什么都快，不管什么都难不住你的。”
“是我向王姨学的。”诗梦听她夸赞自是欣喜，却无不忧郁地说道：“以后离开醉仙楼，总不能一直吃客栈、酒楼吧？”
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诗梦便一直想着醉仙楼外、长安外的风景，可她还没来得及走出去看看，心中就已被另一样东西填满。
尝了口菜，吃了口粥，楚辞觉得好吃极了：“谢谢你……”
诗梦道：“谢我？”
话被打断，楚辞一愣，无辜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照顾我。”
诗梦生气道：“可你是因为我才受的伤！”
楚辞还很虚弱，却仍旧展开手臂笑道：“我这不是好了？”他相信自己要不了多久就能康复如初的。
这也是他没有这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问“应小茹”的原因。若是可以，照顾自己的一定是应小茹，而今不是，多半另有隐情。
但不论怎样的隐情，只要自己康复了，一切就都可迎刃而解。
吃饭的时候，楚辞略作打量，认出这房间竟是诗梦的闺房。诗梦还未离开醉仙楼，是不是因为要照顾他？自己昏迷了一年，诗梦是不是照顾了一年？
他的确是为了帮诗梦离开醉仙楼才受的伤，诗梦照顾他也无可厚非，可诗梦只余下十年可活，不对，浪费了一年，如今只有九年了。
想到这里，楚辞顿感歉疚，“对不起……”
诗梦原也沉浸在自责中，此时忽听楚辞道歉，不解道：“你为何要说对不起？”
楚辞笑道：“若是我再厉害一些，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诗梦心疼道：“你已是天下第一无敌，还想要多厉害？”
“天下第一无敌？”楚辞疑惑道，“七雅第一我知道，天下第一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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