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梦并未回答男人的话，而是问道：“当年楚辞真是为了姐姐，留下了红妆琴与画眉剑，留下了天下第一的江湖地位？”
“琴与剑留得下，天下第一的名号如何留得下？”
似乎是被勾起了回忆，男人接着道：“其实当年并非是楚辞看上了诗梦，而是诗梦求上的楚辞。”
因为小弦对当年的事记得并不太清，所以琴梦知道的并不比坊间流传的那些故事多，好奇道：“姐姐求楚辞？”
男人道：“诗梦体弱多病，请了许多名医都不见好转。”
琴梦道：“听说当年神算子给姐姐算过命。”
男人道：“不错。”
尽管只有短短两个字，尽管他的语气并未有多少变化，琴梦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丝愤怒和悲伤。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这男人也会愤怒、也会悲伤。
是因为诗梦的死？
琴梦觉得心头暖暖的，因为她和诗梦一样，都是这男人的女儿。“姐姐她为何要去求楚辞？楚辞能治好姐姐的病？”
男人摇了摇头：“楚辞虽然治不好她的病，却能带她走，也只有楚辞才有带走她的本事。”
琴梦不解道：“走？姐姐为何要走？”
男人反问道：“若是你知道自己只有十年可活，你想做什么？你自幼就在醉仙楼，外面那多姿多彩的江湖，波澜壮阔的河山，你难道不想去看看？”
琴梦愣住，她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男人接着道：“楚辞要带诗梦走，必须拿来三样东西。”
“哪三样？”
“一是打狗棒。”
丐帮弟子众多，高手如云，打狗棒乃是其帮主信物。上一个打打狗棒主意的还是二十余年前的贼王钱得意，据说他被废去武功，在闹市街头乞讨了足足一年才得以离开。
“二是寒玉宝剑。”
寒玉宝剑是江湖奇宝，相传它非但能让人静心，更有加快内力修炼的奇效。几经血雨腥风，后来流入皇宫，被皇上赏给了太子。
“三是飞鸾刀。”
“飞鸾位列名刀第四，又被称为飞鸾魔刀，它的主人李来风是个半人半魔的疯子，要从他手里夺刀除非杀了他。”
但是李来风现在还活着。
男人道：“刀丢了能找回来，人死了却不能复生。”
琴梦笑道：“原来李来风不疯。”
男人感慨道：“楚辞想要的东西，谁能不给呢？”
可楚辞真正想要的，会是打狗棒、寒玉宝剑、飞鸾刀这些吗？
琴梦道：“可飞鸾刀还在李来凤手上。”
男人道：“那是因为楚辞虽然把它们拿来，却又把它们拿走了。”
“拿来拿去”说得轻巧，其中却必定困难重重。
琴梦不由地佩服道：“楚辞毕竟是楚辞，他到底带姐姐走了。”
男人忽地笑了，他摇了摇头，道：“严格说起来，是诗梦带楚辞走的。因为楚辞中了火蟾之毒，被包步忠的流星锤砸了一次前腰两次后背，又被齐国生刺了四剑，还吃了胡不归七拳。”
使火蟾毒的是毒医蔡确，包步忠心狠手辣，他的流星锤也以布满尖刺、倒钩闻名，齐国生是号称“剑能绣花”的剑道名家，胡不归更是三拳打死虎的“打虎罗汉”。
被这些名噪一时的高手围攻，都不用男人细致描述，琴梦就已想象出了当时楚辞面临的凶险。
男人道：“楚辞虽把他们杀了，自己却也重伤垂死。”
琴梦道：“既然如此，义父又为何放他离开？”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愚蠢，男人不悦道：“我不放他离开，难道要诗梦去死？”楚辞为了诗梦做到这种地步，诗梦又非是草木，岂能无动于衷？
好在他谈兴颇浓，很快又道：“其实楚辞这一次来长安距离上一次只有九年。”
琴梦这回变聪明了些，猜道：“他在长安养了一年的伤。”楚辞伤得那么重，诗梦哪有本事替他医治呢。
她忽地想到一件事，好奇道：“姐姐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应小茹？”
“她虽然倾心楚辞，又岂会是那种趁虚而入的小人？”
男人先是对她的怀疑表示了不满，又立马展开笑颜，道：“不过女儿不愿做，我这个当爹的自然当仁不让。”
他的笑明明很爽朗，却叫人背脊发凉。可琴梦的心还是暖的，毕竟他是为了女儿好。但当她低头看着红妆琴的时候，忽然又有了新的疑惑，红妆和画眉真是楚辞“自愿”留下的？
男子重新问道：“你觉得楚辞如何？”
楚辞在看着顾师杨。
顾师杨和他想象中的大抵相同，成熟、沉稳、自信。他手中的剑握得没有十年前紧，仿佛随时都会从他手中滑落。
——但是楚辞明白，当你握紧一件东西的时候，往往也意味着这件东西东西不属于你。
顾师杨也在看着楚辞。
楚辞和他想象中的已大不相同。和十年前相比，楚辞眼中的神采已黯淡许多，他虽然打理得很干净，显得很有精神，顾师杨仍觉得他太过憔悴。
楚辞道：“多年不见，顾兄怎的第一句话就冤枉我？”
顾师杨道：“你被我抓了个现行，怎么还敢喊冤枉？”
二人的交情并没有多好，可此刻却像两个多年不见的老友，仿佛只通过眼神就能了解彼此的经历和感受。这种感觉既突兀又奇妙，就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
一旁的黛儿问道：“顾大侠也是来挑战楚大哥的？”
顾师杨道：“是。”
赵红缨讽道：“想不到棋剑大侠也会趁人之危。”
顾师杨没有理他，只静静看着楚辞。
楚辞站起身，把怀中英儿放下，道：“好。”
顾师杨道：“何时何地？”
楚辞皱眉道：“你觉得现在的我不配和你一战？”
顾师杨忽然笑道：“我若这样还赢不了你，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他当然不是怕输，他是怕失去这个克服心魔的机会，他必须要堂堂正正地赢过楚辞！
似是明白了顾师杨的想法，楚辞眉头舒展开来：“好，那你等我三天。”
顾师杨道：“三天你的伤能好？”
楚辞笑道：“我只是受了轻伤，又吃了白玉续命丹，三天无论如何都该好了。”
若只是轻伤，何须服用白玉续命丹？
这三天多半还要为长望无极楼劳碌，哪里有时间养伤？
顾师杨有心要劝，却听楚辞说道：“对付你，绰绰有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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