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一、
老人一吹胡子,道:“我若不老,岂能容你在这里胡作非为?”他虽是在气恼,可谁都能听出他话里对岁月沧桑的无可奈何。
中年汉子四十有余,也被老人的情绪感染,长叹一口气,继而道:“老师您既已归隐,何苦破戒杀人呢。”
真是倒打一耙,老人气极反笑道:“杀人的可不是我。”
中年汉子解释道:“即便我不杀,老师难道会放过他们?学生替老师省些力气罢了,更何况他们早就该死的。”
白容、郑图的确是“已死之人”,庞北也失踪已久。
老人接过对方递还过来的铁矬子,不置可否道:“也罢,既然你来了,他们没来得及说的只能由你说了。”
中年汉子早有预料般,苦笑道:“老师想知道什么?”老人盯着他的眼睛道:“是什么组织在收容庞北白容这些人?”
中年汉子神情一肃,道:“老师若是问这件事,那弟子实在无可奉告,弟子也劝老师一句,莫要再查下去了。”
他没有说得更多,但老人已经明白了许多。
——什么是无可奉告?无可奉告就是知道但不能说。
中年汉子是谁?
他既是三位大侠之一,也是六大名捕之首。这喊惊云神剑老师的汉子赫然是名捕铁面、大侠恭无私!
铁面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有如此地位,一靠“公”字、二靠“侠”字。
可大公无私、侠肝义胆的恭大侠对这么一个是恶非善的组织非但不加以惩治、铲除,还在劝惊云神剑莫要再查下去?
——这是不是正说明了这个组织的厉害之处?
——谁能让铁面恭无私包庇、放任呢?
二、
入夜。
相比于白天,夜晚总显得感性许多。
天上月牙一弯,像是女子含笑的眼睛。小弦靠在窗台上看着夜空,她的眼睛里没有笑意,却有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二八年纪的女孩子似乎都喜欢发愁。
琴梦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般的侍女,轻叹了口气才道:“小弦,我们该回去了。”
小弦扭过头疑惑道:“去哪?”
琴梦道:“当然是回醉仙楼。”
小弦道:“这就回去?可是、可是咱们还没见到楚辞……”
琴梦笑道:“谁说咱们没见到?”
小弦跑到琴梦身边,左顾右盼道:“哪呢哪呢?小姐你怎么只顾着自己看也不告诉我?”
琴梦点了下她的额头,好笑道:“你在这间屋子里看个什么劲儿。”
小弦捂着额头呆呆道:“你不是说见到了……”
琴梦道:“不止我见到了,你也见到了。非但见到了,还和他说了好些话呢。”
小弦愣神半晌才道:“你是说……”
琴梦笑道:“人家分明近在隔壁,你却偏要去月亮里寻他。”
此时忽有敲门声传来,小弦到门边问道:“是谁?”
门外道:“我是今天……”他话还没说完,门就已被打开。
敲门的人愣了愣神,门打开了,他准备好的说词却被堵在了嘴里。他看着猛盯着自己看的小姑娘,转颜笑道:“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方才他的脸在睡前被应小茹细心地洗了两遍,应该干净得很。
小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问下小姐就把门打开了,经楚辞这么一问才知失态,回头求助地看着琴梦,后者无奈道:“不知公子造访,所为何事?”
楚辞施礼问道:“今天听两位姑娘提到‘楼里’,不知这楼可是醉仙楼?”
小弦抢白道:“你怎么知道?你去过醉仙楼?”
楚辞心道果然,嘴上却道:“在下并未去过,只是此地距长安很近,而长安最有名的又是醉仙楼,想来也只有醉仙楼才能走出如此美貌的两位仙子。”
琴梦闻弦歌而知雅意,对小弦道:“你瞧他,之前叫咱们姑娘,现在八成是有事巴结咱们,所以改口叫仙子了。”她这一番话,却无形间让三人间的气氛轻松许多。
楚辞脸一红,却还是厚着脸皮道:“在下确有一个不情之请……”
他慌慌张张、语序颠倒、词不达意地说了一通,姐妹二人边听边点头,末了小弦道:“你想学盘头发?”楚辞点点头,他依着记忆把师父的发型描述了一通,看着一脸认真的楚辞,琴梦眉眼一弯,指着小弦道:“你算是找对人了,整个醉仙楼就数她会的最多。”
小弦面上得意,却为难道:“即便要教,难道用小姐你的头发?”
琴梦道:“不行吗?”
小弦心道你是他小姨子,当然行了,嘴上道:“我怕他毛手毛脚地,再把小姐你弄疼了。”
琴梦笑嗔道:“我哪有那么娇气,再说了,这位公子看起来很聪明。”楚辞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没有互通姓名,便开口道:“在下楚……”
似是知道楚辞要说什么,琴梦打断他道:“公子,相逢何必曾相识呢。”
……
琴梦坐在桌前,看着铜镜中的楚辞,他正一丝不苟地梳理着手中的头发。小弦只演示了一遍,楚辞记性却不错,可梳着梳着编着编着,琴梦发现他的眼眶中似乎开始有泪光闪烁着。
琴梦小声问道:“你哭了?”
我哭了?楚辞下意识抹了一下脸,手背湿湿的,他疑惑着:我怎么会哭呢?
小弦原本在看着楚辞的手,觉得这双手倒真是修长好看,想来这双手弹起红妆琴也好看、使起画眉剑来也好看。此刻闻言抬起头,发现楚辞的脸上的确挂着泪珠,错愕道:“你一个大男子汉,哭什么呀?”
可她说完后,楚辞的泪水却愈发汹涌了些,他只知道胸中充斥着一种悲伤的情绪,却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悲伤。他的目光不知何时由琴梦的头发转移到了镜中琴梦的脸,镜子是模糊的,那张脸也蒙着面纱,可这模糊的景象楚辞却有些眼熟。
小弦也莫名地心神一乱,安慰道:“是不是这个盘法太难了?还是我没有讲清楚,没关系的,我再认真做一遍给你看,你别哭呀。”
楚辞看着琴梦面纱没有遮住的一双眉眼,愈发觉得眼熟,他的眼前浮现出一个人影。楚辞既像是不认识这个人,又像是和这个人一起生活了很久。
他的头好疼!疼得放下了手中的头发,疼得听不见人说话,疼得只想赶紧逃离!
窗户打开,楚辞已消失在夜色中。
琴梦早站起身,此刻掏出一条香帕给小弦擦着眼泪,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你怎么哭得比他还凶啊。”
小弦茫然无措道:“小姐,我不知道。”
小弦不知道,琴梦却知道。
小弦其实不是第一次见楚辞,在跟自己之前,小弦和她姐姐小文一起伺候过诗梦。听早已嫁人的小文说,楚辞把她们姐妹当妹妹看,尤其宠着小弦,小弦以前也最缠楚辞了。
倒不是说那时的小弦就知道喜欢。琴梦问过许多把楚辞当做意中人的女子,她们也不是说有多喜欢楚辞,只是见识过了天下第一无敌、天下第一风流的楚辞,眼里哪还瞧得上其他男子呢?小弦的心里应也只是十年前模糊的一个影子吧。
想到这里,琴梦不由庆幸自己没有见识过当年的楚辞。
她可不想被“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小弦道:“小姐,他不会出事吧?”
琴梦道:“他可是琴剑楚辞,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再哭下去,眼睛可要肿了。”
小弦止住眼泪,眼眶略微发红,她问道:“小姐,他是不是没认出我?”
琴梦反问道:“你不是也没有认出他?”
小弦嗫嚅道:“那是因为他脸色苍白,又长了胡子,显得……”
显得那么虚弱,一点也不风流,一点也不无敌了,琴梦在心内替小弦补充道。
“都说女大十八变,你的变化才大呢。”她重新坐下,仔细端详着平添了几分成熟韵味的镜中人,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若有所思。若说楚辞看一遍就能学会别人的剑招,她信,若说楚辞看一遍就能学会如此复杂的发式,她不信。
楚辞是不是已学过?
“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楚辞的事,他找诗、找我姐姐做了什么?”
“我那时还小,又贪玩,哪里记得这些。”
“你现在不也一样贪玩?怕就是当年被姐姐和楚辞给宠坏的。”
“小姐冤枉人,我哪有……”
三、
石二爷赤着身子躺在床上,他的身上覆了一层汗水,在烛光下显得亮丽而多彩。
白皙光滑的皮肤下有着结实有力的肌肉,这既得益于他的锻炼和保养,也得益于他的年轻。他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她已带着满足睡去——想起刚刚的疯狂,石二爷的嘴角情不自禁地扬起。他把女子从身上丢下,许是因为太累太乏,她睡得很沉没有醒。
总的来说,石二爷对她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她很乖很听话。但或许也因为太乖太听话,石二爷总觉得欠了那么点味道。
咚咚、咚咚。
“石二爷。”
听见有人敲门,石二爷随手披了件衣服,发现背上破了个大口子,心内笑道:“她倒是喜欢撕衣服。”
“进来吧。”
从门外进来一个身着劲装的方脸男人,他闻着屋内的熏香眉头一皱,止步在门边道:“禀石二爷,找到木姑娘了。”
石二爷展开画纸的动作一顿,笑道:“哦?找到她了?她跑去哪了?”
劲装男子道:“她在安然镇的悦来客栈,和那个琴剑楚辞在一起,据说是小玉姑娘带她离开这里的。”
石二爷笑意更浓,道:“楚辞?他还活着?说什么天下第一风流,到头来还是贪图自个儿性命。”
劲装男子又道:“属下探知,楚辞似是把木姑娘当做了秦石良的夫人应小茹……”
石二爷提起笔却发现没了墨水,吩咐道:“你过来帮我研墨。”
劲装男子道:“属下不敢。”
石二爷道:“叫你过来就过来。”
劲装男子不得已,只得硬着头皮走去案边,眼观墨鼻观心,余光却还是瞄到了床上一个白花花的身子。
石二爷似乎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叹道:“也不怪楚辞认错,她和应小茹实在是太像了。”接着又道:“嘿,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横竖他楚辞倒是不亏。”
劲装男子斟酌片刻,道:“石二爷,惊云神剑似乎正在打探害应小茹的人的消息……”不知为何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惊云神剑?他出来多事做什么?”石二爷皱眉,继而随口道:“对了,他是那个唐鹰的师父对吧?”
男子应是,石二爷刚低头开始动笔描画什么,又忽然大笑着把毛笔一摔,“又有一场好戏看了。”他神秘地扭头问劲装男子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怎样一场好戏?”
劲装男子艰难道:“属下不知。”他只觉得胸中生出一股欲望,而这欲望愈发难以抑制。
石二爷得意道:“一场比七雅论剑还精彩的好戏!”
四、
唐鹰赶到安然镇,一进客栈,他就看到了“应小茹”。
她坐在客栈大堂里,没有喝茶也没有喝酒,她的眼神没有焦点,怔怔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唐鹰没兴趣管她在想什么,因为他已知道这个“应小茹”是假的!
他发觉楚辞有人照顾后就转头离开客栈去寻小玉,想要从头找起便来到了小玉不见的那处破庙。线索没找到,倒先见到了从一块石板下钻出来的惊云神剑。
二人面面相觑,师徒间几番问答后唐鹰才明白终于事情的始末:秦石良被杀,凶手却要陷害楚辞,而应小茹也因救楚辞而死。
老人道:“你说你看到应小茹在楚辞身边?”
唐鹰点头道:“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离开。”
老人道:“你在来福客栈也见过应小茹,难道真假都认不出?”
“她们的脸几乎一模一样,别的我也没细看……”唐鹰有些心虚地回答着,他心思一直都在小玉身上,既没有记清“真应小茹”,也没有看清“假应小茹”。
老人一拳头落在徒弟脑袋上,无奈道:“要你这小脑袋瓜有什么用?还不快回去保护楚辞?”
唐鹰连连点头应是,他心中也极为自责。又想到不管这个“假应小茹”是谁,总归脱不了干系,说不定还可以从她身上问出小玉的下落。思及此处,唐鹰恨不能长出翅膀飞回安然镇。
唐鹰没有翅膀,但他开门进客栈的时候仍裹挟着一阵风,这阵风似是把“应小茹”的魂给吹了回来。她认出是唐鹰,随口道:“你来了。”那模样像是早知道唐鹰会回来一样。
这女子和应小茹非但面容相似,身材竟也相差仿佛,唐鹰心里感叹着易容术的奇妙,口中问道:“你不怕我?”
女子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怕你?”
唐鹰一愣,冷声道:“因为你不是应小茹!”
女子看着傻瓜一般看着唐鹰,道:“我当然不是应小茹,我叫木轻寒。”
她这般坦诚倒让唐鹰没反应过来,只能问道:“楚辞前辈呢?”
木轻寒道:“他睡着了。”说完她忽然笑了下,她才知道原来传说中的楚辞会那么喜欢撒娇,她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呢。
唐鹰怒道:“你又把他迷晕了?”
“我迷晕他做什么?”木轻寒嫌他声音太大,皱眉不悦道:“他需要休息,你别把他吵醒了。”
唐鹰冷笑道:“你在心虚?”
木轻寒不再理他,起身往客栈外走去,唐鹰按剑盯着她,像是随时准备出手。
她不以为意道:“你想不想知道小玉的下落?”
唐鹰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了她走出去。
二人走了一阵,唐鹰看着前面不远处的女子,觉得她的背影就如她的名字一样,又轻又冷。
到了一处光秃秃的树林,唐鹰忽然想起不该离客栈太远,便叫住女子道:“你到底要去哪?小玉又在哪?”他有几分迫切也有几分期待。
木轻寒停下脚步,叹口气转过身道:“关于小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唐鹰不满道:“为什么?”
木轻寒道:“因为你若知道了,一定会很痛苦。”人的痛苦太多,是不是就因为知道得太多?
唐鹰摇头道:“我就是不知道才觉得痛苦。”
木轻寒道:“所以你该学一下楚辞,把痛苦的事情忘掉。”
唐鹰不解道:“学楚辞?”
木轻寒道:“楚辞失忆了。”
唐鹰惊疑道:“失忆?”
“确切地说,是忘了这十年的记忆。现在的他,还没有去过长安,也还没有参加七雅论剑,应小茹没有嫁给秦石良,更没有死。”听说求生是每个人的本能,楚辞受到的打击一定很大,痛苦一定很深。
唐鹰听得糊涂,便勃然怒道:“你胡说什么,一定是你们给他下毒吃了药!”
木轻寒怅然道:“若是世上真有这种药就好了。”她似乎也有想要忘掉的记忆,接着道:“说到底,楚辞这样你也有一份,若非你满脑子都是那个小玉,楚辞也不至于落到这幅田地。而且……”
唐鹰道:“而且?”
木轻寒道:“而且你满脑子想的那个小玉,也是害楚辞的罪魁祸首之一。”
这话惊云神剑也说过,可唐鹰还是不信,反驳道:“不可能!”
木轻寒道:“怎么不可能?她有没有告诉你,她在江湖中还有另一个身份叫作‘玉玲珑’?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柔软的身体已被别的男人抱过,你红润的小嘴已被别人尝过?”
唐鹰怒斥道:“够了!”他听不进去也听不下去。
可木轻寒不依不饶道:“你想的是她,她想的却不是你。你去找马的时候,她在和别的男人偷偷相会。便是此刻,你正为了她心急如焚,她却说不定在某个男人身上婉转承欢着。”
“你找死!”
破空剑应声出鞘,唐鹰脸红着、眼睛红着,他的剑似也被映地发红,剑身微微晃动,像是因要见血而兴奋。
木轻寒闭着眼睛,但她并不害怕,她的脸上更多的是种解脱。自己这样的人,死了才是好的,反正是没爹没娘没人爱,也不知那人事后,会不会为自己掉几滴泪?木轻寒胡思乱想着,脑中又浮现出偷看到的画面,楚辞和应小茹都能为了对方放弃自己,二人虽然未能在一起,可相互间的这份感情却真挚地让人艳羡。
木轻寒忽又觉得一阵茫然,应小茹是为了楚辞而死,自己又是为了谁呢?
原来自己,连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只是天不遂人愿。
想杀人的唐鹰没有杀成。
想死的木轻寒没有死成。
唐鹰的剑停在木轻寒颈前一寸多的位置,剑身微微晃动,像是在因没刺中而不甘。木轻寒的脖子细而白皙,破空剑似也被映衬得发白。唐鹰的脸也慢慢白了,他的胸口被刺出一个口子,他脸上的血色正从这个伤口处流出来。
身体被剑刺穿,但他缓缓低下头,却只看到了自己的伤口。他想扭过头,可刚扭至一半便栽倒在地,露出身后的楚辞。
楚辞的头发散乱着,右手的食指中指停在半空。救下“应小茹”后,本就虚弱的他精疲加力竭,他的身子摇晃着,仿佛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五、
一位白发老人在和一位灰发老人对峙。
白发老人的一身粗布衣裳似乎也和主人一样经历了许多岁月,许多地方洗得发白,更难得的是它还完好无损,没有打过补丁。他手中还拄着那根像是从路边树上折下来的木枝,他的手脚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站太久累了,还是因为害怕。
他可是惊云神剑,难道他在怕对面的灰发老人?
灰发老人的身形和泰山石乐志有些相似,一样的魁梧高大,但前者的腰板却比石乐志挺得更直。他豹头环眼,燕颔上的虎须被刮了干净,减了几分凶狠却添了几分威猛。他披着一件黑羽描边滑溜光亮的熊皮大氅,却仍遮不住他宽厚壮实的胸膛,露出身上的华贵锦衣,气派十足。
惊云神剑盯着他,他也盯着惊云神剑,忽地他把两袖一甩,登时飞出一大片黑点,月光下这些黑点发出萤火虫一样的绿光。它们却不是萤火虫,而是一支支涂了剧毒的飞镖!
莫说被这些毒镖打中,就是被擦破了皮只怕都凶多吉少,可惊云神剑视若无睹,拄着木拐老僧入定般纹丝不动。
这些毒镖转瞬已至,它们或擦着惊云神剑的头发、或割破了惊云神剑的衣服、或几乎贴着惊云神剑的皮肤,但没有一支真正伤到惊云神剑。
灰发老人爽朗笑道:“师兄,我这手满袖飞花使得如何?”
惊云神剑点点头道:“好看是好看,只是花有毒,让人生不出采摘的兴致。”
灰发老人打趣道:“花开堪折直须折。”
惊云神剑道:“花败堪落也直须落。”
灰发老人沉下脸,道:“师兄想我死?”
惊云神剑摇了摇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还活着。”
灰发老人似不愿聊这件事,舒展眉头道:“师兄不愧是天下第一神捕,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还杀了我们这么多人,我记得你以前从不多管闲事的。”他的脸变得极快,叫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朝廷的六大名捕,不是六个有名的捕头的并称,而是朝廷的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明面上只有六个人。其中,铁面恭无私和铁鹰柳梢青主要负责处理江湖事务,而铁面、铁鹰二人的老师,就是惊胆和惊魂。
“惊魂”是惊云神剑担任名捕时的代号,灰发老人便是他的师弟“惊胆”。因为二人办案喜欢严刑逼供,又喜欢就地正法,加上实力超绝,一时令人闻风变色,整个江湖都平静许多。惊魂也因此被当朝皇帝封为天下第一神捕,却不知为何突然辞官归隐。少了他这个“天下无敌的惊云神剑”,惊胆便立在了江湖的风口浪尖,不久便遭人所害。
所以惊胆的“死”,惊云神剑也有很大责任。
听师弟话里带刺,惊云神剑眼皮连跳,道:“当年是我对不住你。可我现在做的事并不是闲事。”
灰发老人闻言把手往身后一背,不见他如何动作,就已来到惊云神剑身前不足一尺之处。
白发老人无奈道:“师弟,你是要与我为难?”
惊胆豹眼圆睁道:“是你要与我为难!当年争夺师父衣钵,我技不如人,输掉了天下无敌的惊云神剑。后来为了躲你加入了朝廷,你又跟来抢了本属于我的天下第一神捕!这也罢了,可你独自隐退时可曾替我想过?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过上了好日子,谁知你阴魂不散,还要来?”
惊胆怨气颇重,惊云神剑一时语塞。
“那些‘杀我’的人都已被我杀了,”惊胆叹了口气,哀求道:“可师兄你,就不能放过我?”
说到“放”字,惊胆陡然发难!他双拳往惊云神剑肋下攻出,每个拳头的指缝间竟还夹着三片钢刃。
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在这么快的出手下,灰发老人敢说世上能得躲过的人寥寥无几,可惊云神剑偏偏就是这“几”中之一。
若是鼎盛时期,惊云神剑非但不用躲,还能擒住对方的双手。但现在他只能手点木拐脚点地,两处一齐借力,才堪堪后跳避开。
惊胆一击落空,拳势未收,指缝间的六片钢刃毫不拖沓地急速射出!
他把这招叫作“六大名捕”,还未落地的惊云神剑是不是已被名捕盯上,无处可逃了?
惊云神剑退开一丈多远,稳住身形,把双手中的四片钢刃丢在地上,拔出肩头和大腿上的两片,继而掏出先前在客栈审讯时就已喝过的那一小壶酒。这钢刃上有毒,而那壶小酒,正是他从“天晴二老”两位用毒高手送的解毒良剂。
此前来长安的路上,惊云神剑偶遇“天晴二老”,后者久仰前辈大名以礼相赠,盛情难却下,惊云神剑只得收了剑,收下了这号称能解百毒的“毒王酒”。到底能不能解百毒惊云神剑尚不清楚,不过雨后天晴和雪后天晴两种奇毒,还有那封心散、迷魂丹、半步颠、七步摇都已在二老身上试验过。
惊胆见状笑道:“多年不见,想不到师兄爱上喝酒了,早知如此,我该请师兄喝一杯的。”
惊云神剑喝了一口,道:“暖暖身子罢了,不劳师弟破费。”
惊胆看看天,笑着关切道:“不错,这夜的确凉了。”
惊云神剑把酒壶收好,一阵风吹来,不知是冷了还是醉了,他身形摇晃不稳道:“师弟,能不能把我拐杖递给我?”
灰发老人瞥了眼脚边的木棍,笑道:“拐杖?师兄,这不就是路边捡的树枝嘛。”说完抬起脚,不是递而是踢,把“树枝”踢给了惊云神剑。
可这一踢出去,他便察觉有些不对,这绝不是树枝!
惊云神剑已捡起树枝,眼神一凝神情专注,淡淡道:“师弟,离天亮还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