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克夏克的昂塞尔德调和店里，弗妮坐在桌旁，将德考的个人终端放在桌面上。全息窗口里的页面上显示着“核弹头”三个字，以及一堆让人头疼的链接和图表。
虽然一开始只是想用终端了解一下新客户所提到的那些陌生词汇，但用着这么新鲜的设备难免会因为好奇心左点点右点点，然后弗妮就莫名其妙地开始浏览那些来自太阳系的武器装备——尽管她的调和店几乎不调和与战斗有关的东西。当然，与其说是浏览，不如说是看到词条以后就让德考讲给自己听。弗妮实在是没有什么耐心去看那满满一屏幕的陌生名词。
“德考，”她转向背对着自己的年轻黑人，后者正在忙于焊接什么东西，但她知道他在听，“什么是‘核弹头’啊？”
德考放下手中的焊枪，回头看了看弗妮，有点摸不到头脑：“嗯？核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弗妮把终端转过去，让德考看到页面上“核弹头”三个字，“这个东西。突然看到的…有点好奇。”
“嗯……这个东西解释起来还有些复杂。”德考挠挠头，思考了一下。虽说两个人已经认识了一段时间，德考也清楚，喜欢阅读的弗妮，即使没有接受过系统的教育，其知识水平也比绝大部分梅塔法尔斯人高得多，但这也仅限于一些表观科学知识，对于微观科学以及更深层次的知识，德考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你知道原子吗？就是一种非常非常小的粒子，小到连显微镜都看不见的那种。所有的物质都是由这些小颗粒组成的……”
“物质不是由D波构成的吗？”弗妮打断了德考的话，歪着头，脸上写满了疑惑。对于认知体系基于波动科学的她来说，“原子”还是一个非常新奇的概念。
弗妮的话让德考预先想好的回答乱了套，他撇了撇嘴，不知如何回答好。他对于波动科学的认识和弗妮对于原子科学的理解差不多，只是德考接受过完整科学观教育，对于这种新概念的接受能力稍稍强些罢了。
“大概，可以解释成，观察宇宙的方式不同吧。”德考努力从乱七八糟的思路中重新找回自己的答案，尽量以最通俗易懂的方式解释着，“你可以把原子理解成一个小小的球体，就像这样。”德考说着凑到桌前，从终端的展示应用里找到了一个电子环绕模型。一个由数个小球紧密结合形成的原子核，以及数个更小的电子环绕着原子核划着长长的轨迹。
弗妮看着眼前的模型，感到有些新奇，而且，某种意义上，她觉得这个模型很好看。
德考指着模型，继续讲解道：“这个就是经典原子模型，当然实际上的比例并不是这种样子，而且，它本身也不是正确的模型。不过用来理解核弹还是够的。”
“嗯。”弗妮指着下巴，看了一眼德考。像个认真的学徒一般点点头，银白色的兽耳随着头轻轻晃动。
“总之，核弹的原理就是，当你用一个高能中子轰击原子，这个原子的原子核就会分裂成两个更小的原子核，同时再释放出两个或者四个高能中子，这两个中子就可以轰击其他的原子，然后这个反应就会成百上千次地翻倍。每一次原子核分裂都会释放出能量…这就是核裂变。”德考一边说着，一边用终端的模型向弗妮演示着。
画面里，一颗白色的小球震荡着集中了原子核，原子核顷刻间一分为二，同时又有几个白色的小球飞出，撞入其他的原子核中，直到飞到画面之外。
“所有最后就会释放出成千上百倍的能量？”弗妮看着终端里的画面，问道。
德考打了一个响指，但是摇了摇头：“不仅仅是几千倍，这可是数百亿倍的放大。”
弗妮看着德考，数百亿这个数字对她来讲实在没有什么实感。
“简单说就是，同样重量的炸药和铀——也就是一种能够裂变的物质相比，铀理论上能够放出比普通炸药高一两千万倍的能量。把核裂变材料变成‘炸药’，就是核弹，非常可怕的武器。”
看着弗妮似懂非懂的样子，德考索性关掉演示页面，连入火源数据库中，翻出一系列的视频，推到弗妮的面前。
“这些核爆炸都是非常古老的影像了，”德考介绍道，“差不多和金唱片是一个时期吧。”
“那个时代…你们就已经有这种东西了吗？”
“有是有了，不过实际上也根本没有使用过几次。毕竟是非常危险的东西。当年在地球上，人类拥有的核武器几乎能把自己的文明摧毁许多次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最后人类还是很克制的。先看视频吧。”德考说着，开始播放视频。
德考所说的事情对于弗妮来说还是太难理解了。她皱着眉，撇了撇嘴，努力消化了一下自己所能理解的部分，然后将注意力转移到终端中播放的画面上。
画面里只有一片广袤的荒原，地平线分割开的世界仿佛只有两个颜色。而在画面的正中央，一个小小的塔状黑影立在地平线上。这大概是画面里能依稀辨认出来的唯一一个物体了。几个镜头切过，是一些弗妮完全没有见过的设备和载具——她能认出来的只有“坦克”和“飞机”，在它们的座椅上，大多安置着兔子和狗。除此之外还有房屋、固定在荒地上的钢架桥以及一小片树林。
“这些都是用来测试的设施，还有动物。”德考解释道。
视频减去了繁琐的过程，只有一声零时告警“滴”的一声，让弗妮的兽耳抖了一下。短暂的沉寂之后，画面的正中腾起一个巨大的火球。强烈的光芒遮住了大部分画面，仿佛一个太阳突然出现在铁塔的位置上，准确的说，比太阳光强烈无数倍。弗妮已经注意到了画面左上角真正的太阳。在爆炸的火光面前，太阳只是一个在角落里黯淡无光的灯泡。
即使是德考，每一次看到这个场景也会被得说不出话。更不用说第一次观看核爆的弗妮了。年轻的蕾凡蒂尔嘴微微张着，呆呆地看着画面里的场景，银白色头发下的耳朵早已像凝固了一般静止不动。
强光之后，一个巨大的蘑菇状烟云从逐渐暗淡的光芒中显现出自己的身影，翻滚着冲向天空。随之而来的气浪裹挟着无数的烟尘冲过摄像机，整个画面都在颤抖，即使是透过无声的画面，弗妮也能感受到那大地的震动。天空被染成了橘红色，仿佛大气都在燃烧。发光的蘑菇云依旧在翻滚着上升，向从地壳中钻出的岩浆巨龙，然后在空气冷凝，变成灰黑色的烟雾。
随后画面切至测试场，数个镜头里，巨大的钢架桥在高温和冲击波中如同奶酪制成的一般扭曲融化，然后被吹散在沙尘中；混凝土的建筑物也被硬生生地撕碎，而钢结构和木质结构对的房屋则直接在瞬间化为乌有。坦克被推开甚至掀翻，飞机像落叶一样被吹飞，高温下的金属就像加热的芝士片一般柔软无力。
灾难性的爆炸结束了，留在荒原上的只有被摧毁后的残破世界。
“这是安放核弹的铁塔，”德考指着画面里的钢铁残片，小声说道。镜头里的所谓的“铁塔”只剩下某个角的一截，扭曲成诡异的形状，软软地躺在沙地中，而且即使是弗妮也看能够看出，眼前的金属已经比原本的模样小了整整一圈，“这个塔的顶端就是核弹的位置，也就是爆炸的正中心。”
“这是…已经被炸飞了吗？”弗妮惊讶地看着画面中的金属遗骸，轻声问道。
德考摇了摇头：“可不是炸飞那么简单哦，铁塔的绝大部分其实直接就汽化掉了。”
“铁也会汽化吗？”弗妮瞪大了眼睛，在她的认知里，即使是融化铁一类的金属也要非常高的温度——至少在她的调和店里，想要做到如此还是相当难度的。至于让金属汽化这种疯狂的事情，她连想都没有想过。
“当然咯，理论上任何金属都是可以汽化的，只要有足够高的温度，”德考轻描淡写地回答，“核裂变的爆心温度能达到差不多1500万开（梅塔法尔斯温度单位，并不是开尔文，而与摄氏度相同），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足够让塔的一部分完全汽化了。”
“1500万开…”弗妮歪着头，露出苦恼的表情，“完全体验不到的感觉呢。调和店的熔炉大概也只能做到几百开吧。”
“要是‘感受’一下1500万开温度的话，你也会汽化的，”德考伸出手，恶作剧地将弗妮头上的一小撮头发拉起，挑逗了一下抚平下去，“连根毛都不会剩下。”
不知是德考的举动还是话语，总之弗妮的耳朵猛地抖了一下。她抬头对上德考的视线，然后又慌忙躲开，嘴上则赶紧岔开话题：“所以那些躲在建筑物和载具里的动物，也都会死的吧？”
“近距离的汽化或者被烧焦，远距离的，有些可能不会立即死亡，但是会被核辐射伤害，通常来讲，也活不了多久。”
弗妮皱着眉，看着已经定格的视频画面，眼神有些复杂：“如果核武器用在城市里，也会是这样灾难性的后果吧。”她轻轻叹了口气，低着头，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感觉人类的技术，总是用在这种残忍的地方呢…”
意识到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弗妮急忙抬起头：“啊，德考…我不是那个意…”
“没关系，”德考只是笑了笑，“你说的也没错，地球人一直都是这样。我们的世界很大，但同样的，战争也到处都是，和平可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稀罕物。地球人对于屠戮同类的技巧，可比梅塔法尔斯人专业太多了。虽然我也得承认，正是这样，才让地球的科技水平螺旋上升。就像一个孩子长大的，也就失去童真了一样。”
“成长的代价吗？”弗妮眨了下眼。
“是力量的代价。”
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