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钟堂的另一个房间里,瑠珈正在与莱纳交谈。
对于这位来自其他“世界”的骑士,瑠珈表现出了十足的兴趣。不断地向他询问着关于索尔谢尔的事情。难以想象的通天塔艾尔托内里可,广阔的荷尔斯之翼浮游大陆,各种浮空城市与漫天的飞空艇,还有在塔的最上层俯瞰星球表面时的壮阔景象,仅仅是听着就让人感到激动万分。
不过面对热情的有些异常的瑠珈,莱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修蕾莉亚明明给自己了进行交流的使命,但是现在看来怎么都不像是正是交流的样子…眼前的“焰之御子”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好奇心过剩的雷凡蒂尔罢了。
然而瑠珈早已经微笑着将这些情报记在了脑子里,一字不差。
“对了,”莱纳突然想起了什么,“正式会面是在什么时候?”
“您准备好的话,明天上午九点。”瑠珈轻盈地一笑。
“那好,就这样吧。”莱纳挠了挠头。跟这样的元气型女孩说话还是很不适应。
“诶?您醒了?”瑠珈突然注意到莱纳身后的弥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听到瑠珈的声音,弥莎虚弱地点点头,看起来麻醉气体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消去。莱纳也不敢怠慢,立刻转过身去,但是动作似乎有些笨拙:“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
弥莎半睁着眼睛,强挤出一丝微笑,刘海无力地搭在额前,整个人显得都酥软无力:“只是感觉有些头晕…”
“身体没什么问题吧?”瑠珈有些关切地问道,“对于来到我们这里所遭遇的事情,我们深表歉意。”
“嗯…我叫弥莎,弥纱・阿尔托塞利可・流。请多指教…”弥莎的声音非常小,以致于瑠珈差点就没听清她的全名。不过这个很好理解的名字还是蛮好记的。
“瑠珈,瑠珈・多尔莉瓦丝,请多指教。”瑠珈点头示意道,随后她看了一眼挂钟,轻轻站起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两位请好好休息吧。晚餐时间我们会先行通知的。有什么要求请尽管向侍卫提,不打扰了。”
说完瑠珈以最快速度走出房间,快步跑向御子室。这个时间克洛亚应该正在骑士队里准备回家了。她想要在两人相遇前“制造”些惊喜给他。
一个女孩正在伊奥面前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关切与不安。
“你没事吧,哪里疼?”女孩将手放在他的脸上,柔软而温热的触感伊奥完全没有感觉到。此刻的他刚刚被气爆弹掀翻,飞出了近二十米远,一路翻滚着倒地。伊奥能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几乎断了个遍,各种各样的伤所带来的疼痛让这个只有15岁的童子军几乎失去了意识。如果不是陶莉及时将他从动力服里拽出来拖到一处掩体后,估计他现在已经被第二批地毯式轰炸炸得连渣都不剩。
起义军总是叫着“为了后代的自由与平等”。这个思想在伊奥的脑中看似根深蒂固,而现在事实是,伊奥很清楚,对于起义军来说,现在的自己与尸体是平等。自己已经是一个弃子,不管自己的战友是否愿意放弃,这已经成为了现实。起义军不会为了自己和一个平民小女孩向这个UN完全控制区贸然发动攻击的。
想到那个给予自己无尽幻想的“火星平民保护政策”,伊奥就一阵苦笑。不过是安稳控制区人心的举措罢了,身为一线为数不多的人类士兵,伊奥很清楚这个战场究竟是怎样的。
倒下的人类中有超过一半是平民,这场战争中投入的人类士兵少得可怜,每一个人与其说是士兵,不如说是一线作战机器人的遥控指挥员。伊奥已经不清楚自己直接或间接杀死了多少人,这其中有多少人是平民。他也不想去知道了。
眼下他只想活下去。事实上他做到了,在某个女孩的帮助下。
他抬起手,拍了拍陶莉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我还活着呢。”他挤出一丝笑脸。下颌骨似乎也出了些问题,笑起来的时候有些疼。
“任务完成的不错嘛。”陶莉声音突然变得奇怪。
伊奥醒了。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浴室的更衣室里。刚才似乎是睡着了。伊奥抬起头,他突然意识到最后的那句话其实来自面前这个骑士之口。
眼前是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外表还算英俊,在黑色鲨鱼头的衬托下相当合适。身材看起来没有自己那么强壮,但是也绝对是经过训练的强健体魄。至于身高。对于1.92米的伊奥来说,这个身高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甚至可以说对于太空人类来说实在是有些矮了。最令他感到兴趣的是这个年轻人的右颈上有一处明显的刀疤,虽然不大,但是颜色区分很明显,看起来像是刀架到脖子上而划伤的。
应该是有什么很丢人的故事。
“您是哪位?”伊奥问道。他原本只是想过来冲个凉,没想到会有个陌生人过来搭讪。当然,所谓的陌生人一开口,伊奥便意识到面前的人是谁了。
“任务完成的不错嘛,御子大人可夸奖你了。”空骑士笑了笑,笑容相当不自然。
是的,眼前的这位就是那个与自己“大骂300回合”的空骑士。伊奥站起身,不慌不忙地脱掉外套:“怎么?抢了你的MVP很不开心咯?”
一想到今天在战斗机上的事情,两个人都气不打一处来。
“倒不是因为这个,只不过有些不开心罢了。”奈特依旧一脸和善的笑容。
伊奥也是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轻蔑:“真巧,我也很不开心。”
“现在没有人,定个规则吧。”奈特把手掰得咔咔直响。
“怎么,打架还需要规则。”
“当然,这可是骑士道的原则。”
“好,那就定一条:不许挖眼睛。”
话音刚落,两个人就默契地冲向了对方。
奈特清楚地看到伊奥打过来的拳头,他本能地格开。然而这一拳的力量完全超出预料。他只感到胳膊在打击下被带开,狠狠撞击在自己脸上,整个人被硬生生地击翻在地。
他挺身站起,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旋转。靠着训练养成的习惯,奈特回身就是一拳。毫无悬念地打空了。没等站稳,腹部便又吃下一道重击,拳头只是切过了奈特的下肋,如果这一拳命中腹部,恐怕现在奈特已经吐血了。
战斗结束得和开始一样迅速了。奈特跪在地上,用手堪堪撑住一旁的长凳防止自己倒下,伊奥的这两拳并没有伤害到他的内脏,但是这巧妙的攻击却足以让奈特痛得失去战斗力。
没等奈特完全清醒过来,伊奥已经一把拉起了他。
“打我。”伊奥的话让奈特感觉自己是幻听了。他没有动,只是用还是发晕的眼睛死死盯着伊奥。
“听到没有?!打我!”伊奥狠狠晃了晃他。
奈特还是没明白,不过借着自己的怒气,没想太多便一拳砸向了伊奥的脸。伊奥没有躲,结结实实地吃下了这一拳,整个人也差点倒下去。
“好了,扯平了。”伊奥朝奈特笑了笑,不过奈特现在完全笑不出来。或者说,他压根就不明白伊奥在笑什么。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人冲进更衣室朝两个人吼道。
克洛亚现在很生气。自从梅塔法力卡完成之后,他还没有这么生气过。克洛亚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把情绪表达出来的人。不过这一次他必须要管。
原本想要冲个凉然后与瑠珈一起回家的克洛亚还没进到更衣间就听见里面有打架斗殴的声音,等他跑进更衣间的时候,刚好看见伊奥被奈特狠狠揍了一拳。作为大钟堂空骑士ACE的奈特在克洛亚的印象里,属于遵守骑士道,而且相当明事理的人。
他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个家伙会和别人大打出手,还是跟一位访客。
“怎么回事?”他冲到两人面前,一把将两个人分开。
没人回答。
克洛亚抓起两个人,将他们带出了更衣室。刚走出去没多远,便看见了正在赶来的乔斯和克萝洁。天晓得这两位大人是怎么来到这的。
事实上就在克洛亚制止住两个人之前,乔斯就通过Toolran知道了这个消息。为了防止暴露以太之眼的存在,他还特意让卡尔医官跑过来做了假报告。然后跟克萝洁一起跑了过来。伊奥这个经常头脑过热的家伙实在是让乔斯有点头疼。
看到克萝洁大人板着脸走过来,奈特感觉自己的空骑士生涯算是完了。搞不好还要蹲监狱一段时间。一想到艾丽菲尔还在等自己,奈特不禁有些着急,然而他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们两个干什么了?”克萝洁咄咄逼人地站在两个人面前问道。
两个人还是没有开口。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且他们都希望对方先回答。
看着沉默地低着头的两位,乔斯走到克萝洁身边,微笑着说道:“您如果不介意的话,这两个人交给我来处理。”
事实上克萝洁想要将把奈特交给骑士队处理,不过考虑到这是两个人的斗殴事件,分开处理显然有些不妥。况且她还要考虑到乔斯的想法,毕竟伊奥是属于乔斯手下的人,并不归自己管辖。再三考量之后,她点头默许了。
“找一个空的房间吧。”乔斯说着将目光放在两个人身上,声音依旧波澜不惊,“你们两个跟我来。”
在克洛亚的带领下,乔斯与克萝洁找到了一间空的办公间。除了一张长桌和几把零散的椅子,加上一个挂钟外再看不到任何具体的物品。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驱虫喷剂香味,配合着照入房间的金黄色的光束,整个班共建立萦绕着一种令人舒服的静谧。尽管对于现在在这个房间里的五个人来说这个气氛没有一丁点意义。
克萝洁朝克洛亚示意了一下,后者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现在房间里只剩下四个人,两位坐着,两位站着。
“说吧。”乔斯的声音稳重的令人害怕,两个年轻人甚至没敢抬头看他。
“更衣室的地很滑,奈特滑倒了,我去拽他,然后我也跌倒了。”伊奥对于应付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了。这种烂大街的借口也只有这家伙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乔斯的面部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仿佛伊奥的回答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事实上确实是如此。他轻轻地动了动嘴唇,声音一如既往地稳重:“所以你的眼睛撞在了他的拳头上?”说着,乔斯指了指伊奥青肿的眼角。后者则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
“你们谁先动的手?”
“我。”“我。”两个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别告诉我你们就这么默契地打起来的。”乔斯的话总是给旁人一种他在开玩笑的感觉——但是如果是作为当事人的话,绝对不会觉得他的话有一丁点搞笑的成分在里面。
两个人都保持了沉默。除了乔斯的鞋点在地上的细碎声音之外,整个房间安静得让人不安。就在这种沉默的气氛要蔓延开来的时候,墙上的挂钟突然响了,深沉的撞钟声将刚刚的不安气氛瞬间撕碎。不知为何,钟声响起的时候奈特感觉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这种情况仅仅持续了几秒。随着钟声渐渐消散,气氛又一次回到了原点。
乔斯看了一眼挂钟,刚刚的钟声大概是在提示晚饭的时间到了。其实乔斯早就已经有点饿感了,如果不是伊奥和奈特的事情,大概这个时候他已经坐在大钟堂食堂了。
“谁先动手无所谓了,”他说道,“那跟我无关。”随即乔斯转向了克萝洁,“这两个人都交给我来处理对吧?”
克萝洁默默的点了下头。从开始到现在她实在找不到插嘴的机会,只好在一旁不做声地看着。她能看出来,乔斯比自己更擅长处理这种麻烦事。与其说是将责任扔给乔斯,不如说是她想趁机学习一下。她还不清楚地球侧的军纪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在得到了认可之后,乔斯重新将视线放在两个人身上。“今天我的幸运数字是6.大钟堂围墙外6圈。然后,”他低头看了一下终端,“直接到食堂报道,听懂了吗?”
“是!”“是。”
两个人立刻离开了。
整个过程看得克萝洁完全没有头绪:“这就结束了?”她感到有点难以置信,以这种轻浮的方式解决问题实在出乎克萝洁的意料。她本以为乔斯会有什么令人眼前一亮的解决办法。
“当然没有。”乔斯笑了笑,“只不过他们需要的是惩罚,而不是处理。”
回答不仅没有解决克萝洁的疑问,反而更让她感到莫名其妙:“这二者有什么区别吗?”
“他们不过是在错误的地点用正确的方式解决了正确的问题。”
“打架也算是正确的方式吗?”克萝洁反问道。
“当然,”乔斯站起身,向窗外看去。两个人已经来到了大门外,简单地准备之后便开始了跑步。“这是军人处理问题最正确的方式。虽然看起来粗鲁而不成体统,但是拳头传递信息的准确性与高效性比任何语言都要强得多。”
克萝洁总觉得这话里有另外的含义,但是她没有问,她自己知道就可以了。不知为何,乔斯的背影看起来有些深沉和冷酷。
克萝洁把这些都默默记在了心底。她突然有种预感:
今天晚上又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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