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的孩子们总有一天会忘记，那粒叫做“地球”的银河尘埃。
忘掉这不该属于他们的记忆吧。
至少，他们的先祖来自那里，他们存在，并且存在。——《星序曲》第一卷
乔斯坐在休息室里，刚刚平复下呼吸。
额头上的汗已经结成了水滴，他也顾不上擦，任凭水滴划过自己的脸。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窗口，眉头已经扭曲在一起。他本想拿起水杯，但他颤抖着握住把手之后便放弃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乔斯有点烦躁地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十几分钟前的场景，如同放映机一样反复的播放。
那句话毫无征兆地在脑中炸响，刺激着乔斯紧绷的神经。
“你是谁！”乔斯脱口而出，把机上的三人吓了一跳。
没有回答。
穿梭机转眼之间到达了预定高度，乔斯却将注意力全放在了这个声音上。穿梭机以可怕的攻角向上攀升，八千米、九千米、一万米……高度表读数发疯似的增加，就连不认识这些仪表的克萝洁也注意到了它。
攀升速度达到了“跳管鳗”的极限，警报响起，令人不安的声音充斥在小小的舱体内。事实上即使没有警报，机体的抖动已经向被死死压在座位上的乘客们宣告了自己状态。恐惧感袭上心头，可是乔斯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乔斯先生！乔斯先生！！！”克萝洁不敢贸然去碰正在驾驶的乔斯，只能在一旁大声的叫着他的名字。瑠珈和克洛亚也一样在想办法让乔斯回过神来，已经没有人关心重新现身的索尔·库拉斯塔了。
等到乔斯回过神来，慌张地将穿梭机拉平时，他们已经在三万米的高空了。在这个位置上，就连地平线都变成了弧形。
“抱歉，各位。”乔斯知道自己刚刚做了多么危险的事情。如果自己有开自动驾驶的话绝对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一想到自己已经开始变得无比依赖自动驾驶了，乔斯摇摇头，将穿梭机调整到安全的航线上。
待一切恢复正常，机上的四人不约而同地输了一口气。克萝洁更是像虚脱了一样颓坐在座位上，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衣服里衬完全湿透了，心怦怦直跳，还没有缓和下来的意思。
“出了什么事，乔斯先生？”克萝洁有气无力地问道。
乔斯眉头紧皱，摇了摇头：“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回去再说吧。”
瑠珈在后座笑了笑：“这里没有外人，没必要拘谨啦，乔斯先生。”
“不，”乔斯很严肃地拒绝了，“以防万一。”声音充满了不可辩驳的权威味道，无论内容如何都会让人打消反驳的想法。
话已至此，两位御子很识趣地闭上了嘴。乔斯慢慢滚转机身，直到机上的四个人都可以看见库拉斯塔。
久闻其名的“第三塔”静静地耸立在云海之上，底座被几座尖锐的山峰完美地环绕起来。克萝洁看着规模宏伟的第三塔，惊讶地说不出话——那是她连梦中都没有见过的奇异世界，即使是梅塔法利卡大陆，和这座参天巨塔相比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珂珂娜和沙娅莎就住在那里吧。”克洛亚指了指远方的巨塔，自言自语道。
一想到之前还存在的罩子，再加上看上起死寂的塔，他便有些担心。
“乔斯先生，还能再近一点吗？”他请求道。回答他的是从前座递来的东西。一个造型怪异的望远镜。
“左边的旋钮向前可以拉近。”乔斯提醒道。
克洛亚将信将疑地将望远镜对准了第三塔，然后慢慢拉近，聚焦，直到他看见了繁忙的库拉斯塔尼亚街道。车水马龙的城市让他稍稍放下心来，他好奇地用望远镜扫视着整座塔，视角移动到塔下，一个黑色的东西从视野里一闪而过。
他花了一点时间才重新在视野中找到了那个家伙。那是怪爪状的物体，嵌在岩浆上，一根细长的直杆指向云霄。克洛亚甚至注意到这个东西排开了大片的云海，那些致命的导力放出体粉末被一道无形的力量阻挡在外，这个不明物硬是在“死之云海”中开拓了一块球形的区域。这道无形的壁垒跟他之前亲手触碰的东西怎么看都是一样的。
“克萝洁，瑠珈，你们看看那里，”克洛亚把望远镜递给两位御子，又指了指塔的底部，用肉眼已经可以看到那个巨大的球形区域了，“有个东西把云海排开了。”
克萝洁和瑠珈都仔细看了看那片异常的区域，她们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现象。谁也没有开口，但是结果已经不言自明了。三人一起转向乔斯，后者已然一副洞察一切的表情。Toolran全都告诉他了。
乔斯只是回以微笑，驾驶穿梭机转了个方向。
“旅行到此为止，我们回家。”他学着旅游向导的样子说道，克萝洁点了点头，似乎没有感觉出任何不对。乔斯有点尴尬地撇撇嘴，他差点忘记了在梅塔法利卡根本没有旅游向导这种东西。
穿梭机刚刚进入返回航线，就突然失去了控制，偏离航线的警报再次响起。四个人都被吓了一跳。
“请开启自动驾驶，先生。”那个声音再次出现在乔斯脑中。
这一次乔斯没有再像刚才一样，他打开自动驾驶，然后强作镇定地安慰‘乘客们’。
“你是谁？”
“别紧张，舰长先生。”
“回答我。”
“地球信息网络管理中枢，或者，‘地球AI’。”
乔斯心里一惊。纵使他想到了太阳系的存在，也不会想到地球方面会这么快找上门来。
“有何贵干？”
“《2179年修订太空资源开发公约》第2条，柯依伯带密度黄线以外外围空间皆为国际共用空间，任何国家及组织个人皆无权对任何外围空间及天体宣布主权。”
“火源号为科研殖民船，隶属于N.R.S。，以科研探索为目的，所有科研结果均将公布，并接受联合国的太空资源开发总署的监督。”
“纠正一下，从法律上火源号还是隶属于太空资源开发总署的。”地球AI提醒道。
“谢谢提醒。请问还有什么事？”
“只是一次通讯测试。我们很期待火源号的科研成果，祝你们好运。感谢你们对人类探索做出的努力。”
乔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声音便从脑海中消失，好像从未出现过。
乔斯叹了一口气。他握了握拳头，然后抓起水杯。
茶水淡而无味，不知道克萝洁泡茶的时候加了多少水。乔斯晃动着玻璃杯，茶叶在水杯中起起伏伏，不安分地打着旋。他看着小小的茶叶一点点在杯底归于平静，摇摇头，一饮而尽，然后像往常一样将茶叶含在口中。
谢天谢地，茶叶的味道并没有变。
乔斯调整着心态，他努力将所有的事情抛到脑后，包括自己的恐惧。他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着难得的静谧时光。
就在乔斯小憩时，火源基地的其他部分则依旧忙碌不停。
事实上半个月的时间已经让这片不大的分配地成为了一座设施完善的现代化城镇，从住房到交通，从农业到工业。所有的基础生活设施都已经建设完毕，作物工厂的第一批快速蔬菜甚至已经走上了火源殖民们的餐桌。
尽管表面上来看建设已经完成，但是对于大多数刚刚在火源基地安家的殖民来说，生活才刚刚开始。各种用来提高生活质量的物品需求量在增加，而这其中相当一部分不得不从梅塔法利卡方面获取，火源号上的设备从来只是用来保障生存的。事实上，正是这样的情况，促使火源方面与大钟堂方面开始进行民间贸易。
尽管火源基地的居民不能私自经商，但通过工程贸易获得的收入还是被分配到了每一个居民头上。这些资金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火源殖民们的第一笔消费。有钱就要花的道理，在哪个时代都不会错，至少对于这些来自太阳系的人类来说是如此。
伊奥已经是第二次来到新拉克夏克了。和前一次相比，和他同行的换成了尼菈。这是尼菈第一次来到新拉克夏克，也算是她第一次来到梅塔法利卡的原住民城市。充满异域风情的城镇将她深深地吸引了。走出联络站的时候，她站在观景台上足足欣赏了两分钟。如果不是因为外出的时间限制，恐怕她会站更长时间。
“伊奥，你说我们要不要换个装修风格。”在新拉克夏克的几个家具店转了一圈之后，尼菈问道。这里的家具实在是太具备特色了，放在他们那充满现代气息的房间里显得异常突兀，仅有的几款适合的桌椅，却都是可怕的高档产品，价格贵得离谱。
在一旁用终端的模拟软件一件一件尝试的伊奥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但那眉头紧锁的样子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叹了一口气，放下终端：“再往前走走吧，这几家店光是看门面就是不是我们想要的风格吧。”
事实证明，新拉克夏克没有几家实际意义上的家具店，更多的则是调和店——伊奥更喜欢称呼他们为“私人定制手工作坊”。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两人不得不选择到一家调和店碰碰运气。一位带着大顶帽子，看上去和两人年龄差不多大的金发女孩热情地迎接了他们。
“欢迎光临！二位！需要些什么？”
“订做家具。”尼菈抢先答道，她的语速让伊奥有些晕头转向。
女孩将尼菈与伊奥请进屋内，待他们坐下之后问：“那么，有调和单吗？”
“调和单？”这个词尼菈有些印象，在自己所整理的那部分资料中有提到过，但是具体是什么她从来没有关心过。至于伊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女孩很清楚眼前这两位客人的身份，很自然地介绍起来：“调和单呢，就是物品的配方哦，素材，工艺，制造的方法等等都会记录在上面。这可是前辈智慧的结晶哦！只要有了调和单再加上耐心和仔细，就可以调合出各种各样物品哦，无论是食品、武器、亦或是家具。”
尼菈点了点头：“总之就是工艺蓝图一类的东西对吧，我知道了。”
“工艺…什么？”女孩歪着头，帽子轻轻摇动了两下。她没有听懂“蓝图”这个词。
“没什么。回到正题吧，我们没有调和单，可以帮我们单独设计吗？”
“这个也可以，只是价格要高一点哦。要加上设计费用，还有更高的劳务费用…”女孩掰着手指算到，“您需要哪些家具，具体的要求是什么？”
尼菈打开终端投影，向女孩展示着两人的房间：“就按照这种风格来设计就好，我们需要两个写字台，一个五层书架，一个折叠桌，四把硬背椅，还有两把软皮椅。”
“工程量好大的样子…”女孩感觉头有些大。
“您都记下来了吗？”伊奥女孩两手空空的样子，有点担心。
“两把软皮椅，四把硬背椅，一个折叠桌，一个五层书架，两个写字台，对吗？”女孩很自信地将这些东西背了出来。
尼菈将所有家具的尺寸一条条列给女孩看，然后都被女孩以惊人的记忆力记了下来。就连记忆力一向超群的尼菈也不得不感叹其强大。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商讨与讨教还价之后，订做家具的事宜总算是被定了下来。在离开调和店时尼菈终于注意到了女孩那有点不安分的帽子。
“您的帽子下面有什么东西吗？”她有点好奇地指了指女孩头顶。
女孩笑了笑：“希望您不要吃惊。”
尼菈点了点头。但女孩明显还是犹豫了一下，她目光躲闪着，摘下了帽子。
藏在帽子下的是一对耳朵，准确的说是有点类似于犬科动物的尖耳。耳朵与女孩金黄色的头发很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彼此互不影响，看上去协调的很。
耳朵底部隐约的血管和耳朵本身不自在地抖动让尼菈相信那是实实在在的耳朵而不是什么恶趣味的发卡。
“我得承认，我的确有点吃惊，”尼菈微笑着说道。
“您不会觉得奇怪吗？”
“不，相反我觉得相当适合您。”
女孩惊讶地看着尼菈，后者的从容让她完全没有想到。
“我叫弗妮，弗妮·昂塞尔德，很高兴认识你们。”女孩走上前握住尼菈的手。
“尼菈·周，这位是我的丈夫，伊奥·莱奥奇。”
女孩也向伊奥伸出了手。
“话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丈夫了。”在离开调和店返回联络站的途中，伊奥问道。
尼菈将伊奥的胳膊揽入怀中，自己则紧贴伊奥。
“难道不是吗？”
“在法律上确实不是。”
“哦？”尼菈的眼中划过一丝狡黠，“难怪你今天会盯着那个女孩看那么久。”
伊奥明知故问：“哪个女孩？”
“就是那个兽耳女孩啊，还要我点出名字吗？”
“啊，那个嘛，”伊奥挠挠头，样子有点尴尬，“我只是好奇而已啦…怎么，你吃醋了？”
尼菈莞尔一笑：“是的。”
当两人回到拉克夏克联络站的时候，三个小时的外出时间刚好用完。以伊奥的地形记忆力，两个人基本上没有在找路的问题上浪费时间。
看着恋恋不舍的尼菈，伊奥笑了：“没玩够吗？”
尼菈扶了一下眼镜：“当然。要是开放通行就好了，三个小时完全不够嘛。”
“不管怎么说，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别要求那么高。”伊奥说着，将买到的大包小裹的商品塞进穿梭机的储物箱，小小的储物箱有些不堪重负，就连关门都有些困难了。
一位是可以算作舰长亲卫的“零号种子”探路者，一位是天赋异禀的宇宙语言学家，两个人的收入水平合在一起足以达到让大多数人羡慕的水准。但两个人在购物的问题上却一直保持着“够用就好”的共识。如果不是因为要为新家添置各种各样的东西，两个人是绝对不会买如此多的东西——当然，那种情况下游玩所花的钱理所当然地成为大部分。
“嘿！那边的二位！”
就在尼菈和伊奥准备登机时，奈特的声音出现在身后。两人回过头去，看到的是年轻空骑士和搭档的身影。奈特和艾丽菲尔都穿着干练的梅塔法尔斯风格飞行服，看得出来是在执行任务之中，或者刚刚结束任务。不过作为大钟堂空骑士，穿着这样的飞行服站在联络站散发着科技感的大厅里，多多少少会有些违和感。
而且伊奥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会让奈特以这种身份出现在联络站。
“你们怎么会在这？”
奈特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小的临时通行证，在伊奥面前晃了晃：“我们只是来护送御子大人的，一点休息时间罢了。”
然而伊奥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奈特的身上，他只点了点头，便朝着奈特身边的艾丽菲尔行了一个标准的火星贵族礼——左手贴在额头上，右手背到身后，然后向前微微欠身。
“艾丽菲尔小姐，伤已经痊愈了？”
艾丽菲尔很识趣地回礼，微笑着回答道：“嗯，托您的福，已经没事了。”
看着伊奥的样子，奈特撇撇嘴，但是没有说什么。不过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被伊奥看到了。
“尊重女士的道理您不会不懂吧，骑士先生。”伊奥怪气地问道。
“当然明白。”奈特说着向尼菈行了标准的骑士礼，回击般地与伊奥对视。
空气中似乎都弥漫起了硝石与硫磺的味道，状况开始向不太乐观的方向发展。幸好两个人都很及时地冷静下来，彼此只是尴尬地笑了笑。
伊奥突然注意到了奈特身后的停机坪，一辆AGV正在将一架大钟堂战斗机拖进泊位。战斗机的涂装与造型异常的突兀扎眼。
“你的飞机？”
“明知故问。”
“修的蛮快的嘛。还是说换了架新的？”
奈特皱着眉，有点不耐烦地回答：“新的。旧的已经没救，拆了。”已经不止是第几个人这样问他了。“都怪你们两架飞机。害的艾丽受伤，我们的座机报废。”奈特朝伊奥抱怨道。
“喂喂，搞清楚状况好不好，我们可是为了保护你们才出动无人机的啊。至于失控…那可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我们已经给你们提供治疗和赔偿了，到现在我们自己的无人机还丢了呢。你要知道，我们一共才…”伊奥突然住了口，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总之你不要老揪着这件事不放嘛…我只能说很同情你们的遭遇…你不能指望我付钱吧。”
奈特还想要还口，但是被身后的艾丽菲尔拽住了。否则状况很可能会继续恶化下去。
“算了。后会有期。”奈特很随意地摆摆手，拉起艾丽菲尔离开了。
“祝你好运，骑士先生。”伊奥望着两人的背影，随口答道。他转过身，发现尼菈正盯着自己。带着黑框眼睛的女孩看上去就像是小鸟雀一样令人怜爱。伊奥伸手想要刮她的鼻子，但是尼菈歪头躲开了，他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真是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尼菈登上穿梭机之后评价道，随即她换做俄语对伊奥说道，“700年把你的脑子睡丢了？”
伊奥没有立即回答。直到他也钻进机舱，为尼菈系好安全带之后才开口：“我只是在跟一个不清楚状况的家伙阐述事实。他接不接受那是另一回事了不是么？”
尼菈摇了摇头：“果然，你和在论坛上的时候一样，说话不经过大脑。”
“诶？！”
伊奥的脸上写满了惊讶，然后很快转化成了害羞。
“你的风格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低劣的伪装技巧。”尼菈朝伊奥吐了下舌头。后者则阴沉着脸，感觉到自己的世界崩坏了。伊奥在火源论坛苦心经营了许久的匿名身份到底是没有逃出尼菈的眼睛。大概是情商真的不够用吧，回想起自己以前在论坛上所说的话，伊奥不禁感觉有点羞耻。
“说正事吧。你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吗？”尼菈的表情严肃下来，声音很认真。
伊奥一边设置着穿梭机的目的地，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知道。不过我不是没说出来嘛。奈特那家伙脑子一根筋，应该不会想那么多。”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自己腋下被狠狠地掐了一下。
“看来你脑子是真的睡丢了。你没注意到艾丽菲尔吧。相信我，她绝对注意到了。”
伊奥回忆了一下几分钟前的情景，最后那段时间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和奈特的对话上，印象里艾丽菲尔只是安静地站在奈特身后，仅此而已。
尼菈取下头上的发卡，任凭头发随意地铺在肩上。伊奥盯着那翘起的一小撮头发说道：“你怎么那么确定？”
女孩非常自信地昂起头：“伊莎卡博士教我的。”
“哦，那可真是糟糕的经验。”
“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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