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人的地球(下)

王真自由了,顺带着还带走了别的几个认罪的战犯和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在这人类末世闹出一片风云的他们逍遥快活直到世界末日了。

Fly刘曾问狱警讨要了报纸,报纸上除了大篇的新闻赞颂82t降临地球的时代以外,便是政府镇压反政府余孽的捷报。除此之外还有的就是成为了反面教材赚足了眼球的王真。报纸里先是把王真同战犯们批判一番,再又对王真的认罪行为大加称赞,并把他在审判会上说的话“深度剖析”了一番。

“走吧,该上路了。”童维不敢看对面囚室内Fly刘的表情,他怕从朋友的脸上看到现在自己内心对死亡的不安。他强行让有些发软的双腿站起来,不等开门的狱警说话,他便走出了门去。

今天是行刑的日子了,作为反人类顽抗分子的他们将被处以死刑。他们是享受不到被这个时代大力称赞的安乐死刑的人,他们只能受一种极为复古的死刑——枪毙。

童维被蒙上了眼睛,被人指引着走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到了某种交通工具上——因为被要求坐下了。童维能听到自己身边似乎坐了许多人,有的在交谈,有的只是重重地呼吸。这些他都没心思管了,他只觉得时间过得太快,自己好像前几天才出生,今天却要死去了。

不时身下的座位都会摇动起来,伴随着一阵肠胃的蠕动,童维嘴里满是消化一半的蓝鬼的味道了。本是十分喜爱的味道,此时却让他感到十分恶心,恨不得张口吐出来。

下了船——被摘掉眼罩的童维发现自己坐的果然是船。上了岸,总算是远离了那海上的监狱。童维看到那一眼望不着边际的航母在灰蓝色的海面上渐渐远行而去了,在半亮金光的灰色天空之下,那监狱如世外孤岛一般地消失了。

看押童维的狱警是一名白人,他大约比童维高出了两个头,十分高大。他的脸上有了些许周围,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蓬松,那对青蓝色的眸子就如两颗玻璃珠陷入了什么柔软的东西里一样嵌在他眼眶内。这双眼睛此时正注视着不远处被围栏围起的一大块空地,同时眼睛的主人用手拍了拍童维的肩膀。

“放轻松。”他用蹩脚的中文说着:“很快就过去了。”

“Thank you。”作为回礼一般的,童维用英语感谢了他,同时在他的指引下与别的战犯们朝着那空地前进。

童维感觉得到,每走一步,自己腿就更无力一分,走出一步都要花费极大的力气——它在颤抖。童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我要死了”、“走慢一点回顾一下人生吧”、“这就是英雄主义的末路”、“我这样的人只能在纸上创造一个英雄,却不能在现实中扮演一个英雄,这大概是文人的悲哀吧”、“快到了,这种紧张感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吗?”、“要不认罪吧,法官说过,在行刑之前认罪者都能免除死刑。”

最后这个想法让他感到羞愧,他想了一些让自己不愉快的事,用不快的愤怒驱散了这个想法,同时他嘴里自言自语地骂了一句:“我认个锤子的罪。”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紧张,也或许是习惯于死刑犯的紧张了,狱警拍着童维的肩膀说道:“放轻松,了不起的家伙。”

童维冲他笑笑,总算是走到了围栏的门前。“门外是不自由的即将死去的土地,而门内是高贵的恐惧与死亡”童维想到了这么一句话,却没有念出来。他只是强让自己的步子坚定起来,走进了行刑场。

谁会记录一个反抗历史洪流的家伙的绝唱呢?无论在文学没落的人类末代还是82t占领地球的当今,都不会有谁来记录的。

随着围栏大门的关闭声,死刑犯们被绑在了固定的铁柱子上。并没有如童维想象中的那样让战犯们跪下。

在离刑场较远,如天边之前的地方立着一个巨人。那巨人如一个钢铁雕塑一般直挺挺地立着,两只发出青绿色光芒的眼球正注视着行刑场的方向。至少童维是认为它在注视着。82t的到来和被允许站着死去或许是出于某种尊敬吧。童维自欺欺人地想到。

行刑开始前三十分钟。童维被绑在柱子上,看着走来走去忙碌着的人们。没有人对他们指指点点或是用“无法理解但是值得尊敬”的眼神看着他们,也没有人想与他们说什么。所有人都只是为了接下来有人死去而忙碌着。

死亡是公平的。童维吐出一口气,看着灰色的天空,嘴唇蠕动着,默念着这句话。

天空是灰色的,在偏东方的地方却是如黄金一般美丽的金色。这是清晨,气温如背后的铁柱子一般冷得叫人不快。当战犯们被枪决之后,便是人为定下的82t时代真正到来的日子了。以人类最后的顽抗分子被消灭为标志。

天空本来不是灰色的,它应当是纯净无暇的蓝色。然而此时乌云密闭,再也没有谁能看到那样蓝色的天空了,即使是照耀万物的太阳,此时也不过是乌云的陪衬,以太阳的光,来提醒人们天空是灰色的罢了。就在童维这样想着的时候,那乌云如被切割开的布一般,从中出现了一道蓝色的缝隙。那缝隙越拉越长,越拉越大,在缝隙的顶端,是发出刺眼光芒的银色流星。

那流星在天边渐渐滑落,朝着那一动不动却不可一世的82t机械坠落而去了。

“这一天,所有人都看到了光。”若是能活下去,童维相信自己一定会写下这句话。

银色的光芒坠落到地上,发出山崩般的响声,让因为被捆绑而血液流通不畅导致头晕的战犯们浑身一震。银色流星坠地造成的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涌散而去,童维甚至能感到一阵带着微弱光芒的微风扑面。

从银色的光团之中,继而又迸射出了耀眼的红光,如太阳冲破了乌云坠落到了地面之上一般。

在光芒的中心,站立着的是极度接近人形的一个巨人——Ultra-X。距离它上次出现,仅过去了半年而已。然而它已经不是人类茶余饭后都在讨论的人类救世主了。归来的它看起来和半年前没什么区别,然而这颗星球却再也不是半年前那颗星球了。

光芒散去,Ultra-X和机械82t都做出了战斗的姿态。似乎是谁发了令一般,双方的身体同时腾飞了起来,以灰色的天空为背景,化作天空下两道黑色的残影,互相撞击着。

这撞击声如礼炮一般的响亮,而童维却分辨不出来这究竟是为了庆祝82t时代的到来还是人类文明最后一丝希望的反击。

天空中的影子如半年前的那个夜晚一般,在空中撞击着,发出几乎不断的碰撞声。每一次碰撞后,双方都会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然后再度朝着对方撞击而去。当某个影子的胸口发出了一道绿色的光的时候,童维能够分辨出谁是谁了——被光芒击中的那个影子不断下坠,让人能看清它银色与红色并存的身体。

Ultra-X毕竟没有坠地,而是在刑场上方约一百米的上空悬浮住了。童维注意到,Ultra-X左手腕上多出了一圈银色的金属。此时Ultra-X手腕的背部正好对着地面,能让童维看清那金属物的细节:它约莫两米宽,在正中的位置嵌入一颗菱形蓝色发光体,发光体被银色的金属围绕一圈禁锢住,而在那金属之上又左右各自插着一片银色的金属,如刀刃似的。

Ultra-X动了。就算是在如此高的上空,它挥动右臂带出的风依然吹到了地上,那是冷冽的风,让人感到骨子里发寒。Ultra-X抬起左手腕,将右手按在蓝色发光体之上,随即挥出了右手。

每个人都能看到有两片什么东西弹射出去了,然而它速度太快,人们若是不互相交流验证一下的话,定是会以为那是错觉的。

天空中的82t忽然解体了。它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状态——手臂和双腿被什么切为数块,头部被从中劈开,躯干被分为腰部和胸部两个部分,胸部又被旋转着切开,暴露出一个青绿色的发光圆球来。

这时Ultra-X抬起左臂,两片银色的金属飞舞着插在了它左手腕的金属圈上。

82t机械变成了碎块,开始下坠,而中心的绿色发光球体却在忽明忽暗地发光,随着它的明暗,那些下落的碎块也开始悬浮着飞起,围绕着它起伏。它的光芒渐渐暗淡了下去,它自身开始因为地心引力而下坠,它周围的碎块却还在悬浮着,如同被它拉扯着一般,一同下落。

此时Ultra-X双手结合成十字形,射出了一道蓝色的光线。在光线的末端,82t机械的残骸发出了耀眼的青色光芒,让所有人不得不闭上眼。

当人们睁开眼的时候,天空中已经没有有关82t的事物了,只剩下青蓝色的光粒,在空气中缓缓消散。

是日出,金色的太阳冒过海面,开始照耀起这片大地来。Ultra-X在太阳的照耀下,变成了漆黑的铁塔一般的巨人,它立在空中,握紧了双拳,注视着82t机械消失的那片空间。

这样的情形,如同在宣告人类的胜利一般。只是那被阳光照耀着的巨人,终究不是人类。

……

英雄?这个世界没有英雄,那只是后世作家写的故事里才有的人罢了。童维这么想着,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用鼠标点下“发送”选项。

这一天他什么事也没干,全在电脑前回绝各种商家的代言请求了。

自从Ultra-X归来,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地球再度回到了人类的手中,至于82t的飞船究竟如何了,政府并没有公布答案。然而民间盛行的“Ultra-X将其击坠在了宇宙中”的说法,让大多数人安心。

行刑被终止,就在Ultra-X取得胜利飞向天空的那一刻。当童维等人被释放出来的时候,迎接他们的是不知从何处飞扑而来的花朵和民众们高呼的“英雄”一词。童维想高兴,想自豪,可看到人群前方前来迎接自己等人的面孔是如此熟悉,他就再也无法高兴起来了——呼喊“英雄”最大声的人,往往是审判会上喝骂战犯们最为大义凛然的人。

是夜,童维下定决心关上了电脑,不再去管那些代言请求。他抓起桌上的一把零钱,打开了屋门,钻入了无光的楼道之中。随着电梯的数字跑到了“1”,他顶着还微冷的风,钻入了漆黑冷漠的夜色之中。

地球再度回到了地球人的手中,然而无论白日里人们如何宣称“地球定然是属于地球人的”,到了夜里,对于外来客的恐惧依旧让他们选择沉迷于黑暗。

童维走到了酒吧的门前,推开门,一闪身便进去了。酒吧内还是那昏黄的灯光和吵闹的气氛,Fly刘和谢诺等人已在老位置喝着酒,不知聊着什么了。这一切一如82t到来之前的那个晚上那样平和,只是人们谈论的话题都有了一个方向“地球属于地球人,是地球人的地球”。

人类的尊严似乎又被大众找回来了,它再度变得坚不可摧。然而它真的是坚不可摧吗?在什么时候,它又会被人类丢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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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总算写完了82t的故事了。。。接下来会展开关于另一个巨人的故事,而谢诺在被第二文明士兵袭击后命运如何又是为什么与Ultra-X合为一体,则要在之后给出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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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农场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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