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致以彼岸的漂流瓶】

注:同样是与正文无关的番外篇。《来了,我们的Ultraman》、《宇宙的流浪者》、《致以彼岸的漂流瓶》三文可以看做是平行世界的故事。

番外 致以彼岸的漂流瓶

在超越时间和空间尺度之外的无法认知的地方,你、我、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切都是重新开始的,一切却又都是另一份一切的最初且唯一的发展形态。即使我们和它们没有任何交汇,也不要忘了送出善意的呼唤。这份呼唤代表着的期待,是文明探索宇宙最初的一份好奇,是这个宇宙文明生物所共有的一种东西。

【致以彼岸的漂流瓶】

顶级文明 漂流瓶,登场

中国区这块曾经叫做四川的土地,此时气温已经有些高了。虽然自变温袍发明以来,人类就已然做到了古人幻想中的“寒暑不侵”,但穿着古老的风衣的谢诺仍感觉到了来自夏日的恶意。

擦了一把自皮肤中渗透出来的汗,谢诺漫无目的地走在地表街道上。这份漫无目的在经历了三秒钟的地球时之后被打破了。

“奥特曼(Ultraman)”

这突然出现在谢诺脑海中的信息没有让他的表情产生丝毫的变化,但他随意的脚步此时开始变得拘谨了,同时他故作不经意地将手伸入了衣兜内,捏住了框架宇宙的末端。

“杰诺·奥特曼(Ultraman·Xenon)”

如同呼唤声一般的信息再度出现在了谢诺的意识之中,他不露声色地扫视了一遍街上三三两两的行人,从他们的神态上推断出了他们并没有接收到那样的信息。

只针对自己么?就在谢诺这样猜测着的时候,那样的信息第三次传来了。

“Ultra-X,请来我这里。”

和这份代表着祈使的信息一起出现在谢诺脑海中的,还有一份不属于他的记忆。那是从他目前所在的地方出发,通向某个地方的一份记忆。或者说,这是一份通过意识共享而传递给自己的“地图”。

谢诺迟疑了片刻,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了。

能够有针对地对自己发出“奥特曼”、“杰诺·奥特曼”、“Ultra-X”三个信息的存在,很可能具备智慧并且对观察者有着相当的认知,而信息中带有含有“我”这个词汇含义的内容,则表示对方很可能具备个体主观意识。

换言之,很可能是个地外文明的独立个体,而且对自己相当了解。谢诺这样想着,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烈日的酷暑让谢诺汗流浃背,他与一个穿着变温袍的路人擦肩而过,略微感受了一下对方衣袍内被调控到刚好可以抵消外界炎热气温的冷空气。

还是这样好啊,有种作为人类活着的感觉。谢诺感叹着,揭开了衬衫最上方的一粒纽扣,继续前进。

……

谢诺曾猜测过那份共享的记忆会把自己引导到的位置,但眼前的场所是他没有猜想过的。

掌握了意识部分同步和共享的智慧,居然会使用地球上的计算机。

不,就算是地球上的科技来说,那也是至少上个世纪以前的产物了,只在被作为次时代景区的地方才能见到的科技产物。谢诺看着那坐在一面墙前,敲打着墙壁上的虚拟键盘的少女不由得想到了一个短语,“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外星文明与地球古董的碰撞”。

少女操作着的是墙体操作系统的前身,“All OS”。最初只在经济发达的城市才能配备,作为计算机系统最为突破性的一点就是打破了物理上的空间限制,在配置了该系统的各个位置了统一的性能配置,登录个人账户便能立刻从服务器下载用户的个人文件与配置。与墙体操作系统的区别是,它仍依赖于配置于城市各处的处理器,使用后会有残留信息,有可能会造成信息泄露,同时由于独立的处理器成本过高,无法做到如墙体操作系统那般普及全球——更别说月球和火星上的经济发达地区了。

还有一项区别,正在被少女所使用的区别。那就是受过去时代传输速度的限制,对于个人文件和配置的重现并不能完全由即时下载来完成,是允许用个人存储单位来提前存储文件的。换言之,和次时代的微型计算机一样有个人下载和储存功能。

那少女很明显不是人类,她身上穿着的虽然是变温袍,但她的皮肤却是玉质般的半透明,在那白色的半透明皮肤下,能看到类似血管的金色脉络。那脉络闪着光,忽明忽暗的,朝着她左胸的某个位置汇聚而去,随着那光到达最大亮度时,能透过黑绿相间的变温袍看到那是一个发着白光的圆球状光源。

少女插在墙上空出的储存单位接口上的接头是很普通的金属质接头,时至今日仍有人在使用,而那接头后的储存单位,就不是目前的人类文明能够制造出来的了。

那是一个无频率地闪烁着刺眼蓝光的光团,和那个金属接头有着一定程度的距离,靠着不时刺穿空气的电流交互着信息。

文明计算机,谢诺脑海里冒出了这样一个词。

将宇宙中的所有基本元素集合在一个封闭的微型空间里,赋予其类似时间的物质变化规则,使其内部诞生出类似生物的思维单位,由这些思维单位组合成的类似文明的意识总和作为计算机,理论上是能够计算处理这整个大宇宙的一起问题。但也只是理论上而已了,内部的思维单位毕竟不是生物,总和的意识体也毕竟不是文明,只是在一个被设定好的模拟小宇宙中根据被设定好的宇宙规则演化罢了,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进化和思考的可能。

这样的计算机在谢诺的记忆里之出现过一次,那是在观察者的故乡“光的国度”。这样的计算机是对宇宙本质的模仿而诞生的,换言之,能够制造它的文明,是和观察者的故乡“光的国度”文明同样的,触及到了宇宙本质的文明。

“稍等一下。”那少女双手在虚拟键盘上敲击着,如忙里偷闲一般地转过头来对谢诺说了这么一句。谢诺注意到,她的眼睛是类似地球人类的眼睛,瞳仁却是红色的。

这一等,便是一日过去了。所幸这是一座居民早已搬迁完毕,被作为次时代人类文明博物馆的无人都市,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颇为奇怪的二人。

谢诺已经通过墙壁上显示的画面猜测出了少女在下载的内容。那是整个人类文明。

少女下载的是事无巨细的关于人类文明的一切知识,而她双手在键盘上操作则是在将那些知识系统化地整理分类,之后再转化为宇宙通用语,储存进了那个文明计算机之中。

看着总算是完成了下载和整理工作的少女,谢诺开口了。

“呼唤我的人,就是你吧?那么,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想请你帮我一个忙。”少女将双手从虚拟键盘上放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谢诺道:“因为我最后记载的是这个人类文明,所以选择了向保护这个文明的观察者,也就是你救助。希望你替我抵挡投放‘漂流瓶’而对这个宇宙带来的影响。”

“漂流瓶?”谢诺刚一张嘴,却看到少女把那个蓝色的光团握在手中拔了下来,双手捧着向他展示着。

此时正是初夏的夜,无人居住的城市里生态环境也是在逐渐恢复到自然常态的,已然是有蚊子在嗡鸣着飘飞了。天空是紫红的颜色,上面三两的夹杂着银白的星点和一个暗淡的月球,比起那些天体更为明亮的,是站在地面上的少女。她玉质的皮肤下金色的脉络和左胸内疑似心脏的光源在闪着明亮而不刺眼的光,她手中捧着的文明计算机也在以宇宙通用语闪烁着某个文明的信息。

夏夜的热流就在这样的光暗闪烁中平息了下来,谢诺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你们也知道的,我们这个剩余的时间尺度已经不是很大了。”少女转为一手捧着那个文明计算机,一手伸出食指在星空上滑动着:“这个宇宙,诞生了我们这么多文明,到最后,什么历史也不会剩下。你不觉得太残忍了么?”

“宇宙开始之前和结束之后,对我们都是没有意义的。我们只能存在于空间和时间交汇而诞生的这个宇宙之中。”谢诺抬头看了一眼星空,便收回了视线,盯着少女手中的文明计算机道:“人文的感怀是很多文明都会有的本能反应,但,文明是生命组成的,它的第一要务是生存。这个时候,感叹太奢侈了。”

“我们懂得这个道理。”少女仍然看着星空,如自言自语一般地低声说着:“所以我们耗费了我们所能掌握的百分之九十八的资源,为了将‘漂流瓶’送到‘彼岸’。”

“刚才就提到的,‘漂流瓶’是什么?还有‘彼岸’。”谢诺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试探着对少女问道:“‘彼岸’,是指别的宇宙吗?你们能证明它们的存在?”

“理论上的证明是没有的,但间接的证明是有的。”少女这时才收回了眼神,看着谢诺露齿一笑道:“我们曾见过来自别的宇宙的观察者,不,应该说是‘奥特曼’——和你一样的生命体。从它作为物质和能量进入我们的宇宙,而我们的宇宙却没有异样来看,宇宙并不是特别精密的,暂时的物质和能量总量的变化不会产生影响。另外,从它能够来到我们的宇宙并自由离开来看,它的宇宙文明程度上限应该高于我们的宇宙,所以应该能解读‘漂流瓶’。”

谢诺脑海中闪过了红银黑三色的观察者的形象,那观察者胸前的发光物是圆环状的,这一点不同于Ultra-X和Ultra-Y。

少女说到这里,谢诺便完全明白了。

她之前说过,人类文明是她最后记载的一个文明,也就是说那个文明计算机内部还有着别的文明的内容。而她之前感叹过“什么历史也不会剩下”,则表明她主观上对这样的自然现象无法接受。再结合文明程度更高的其他宇宙“彼岸”,那么“漂流瓶”很可能是收集了这个宇宙所有或者说绝大多数文明的信息,投放到其他的宇宙去。

这时如同这个宇宙所有文明的遗书一样的艺术,也是这个宇宙最后的一丝希望。

“你刚才说了物质和能量的短暂增减不会给宇宙带来影响,那么你说的希望我帮忙消除的影响是什么?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会全力帮忙。”谢诺看着少女,正色道。

这是和“光之国度”为了延续宇宙的存在而足迹踏遍全宇宙一般的行为,是顶级文明的人文主义,是对这个宇宙所有文明的最后的关怀。这值得他尊敬。

“虽然暂时的能量和物质变动不会引起宇宙的变化,但投放‘漂流瓶’的数量多了,我想这个宇宙也会由于物质和能量的凭空消失而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的。”少女看着谢诺道:“所以,我们在将‘漂流瓶’的物质形态送到‘彼岸’时,也会从‘彼岸’获得等量的物质和能量,以此维持我们宇宙的平衡。”

“物质和能量交换过后,不同宇宙的法则很可能是不同的,那些物质有可能是反物质或是其他我们所不能理解的存在形式。在这个宇宙无法存在则会极度压缩为一个点后爆炸,释放出大量的能量产生符合我们宇宙的物质。”少女说到这里,冲谢诺微微一笑道:“理论上是极度微观的宇宙大爆炸。”

“也就是说,需要我抵消那样的爆炸对宇宙环境的影响,是么?”谢诺不等少女说出接下来的话,便自行开口了:“你们做过多少次了,有过成功的例子吗?”

“有,但都是有观察者或者其他能够协调那样的能量的半纯能生命协调。”少女脸上露出了哀伤的神色,她抬头看着星空,眼中竟流出了透明的液体。

那是眼泪么?

“我的文明已经耗尽了近乎所有资源,在这个宇宙中消失了。操作投放‘漂流瓶’的进程时,我们的个体自己也会置身于物质交换的的范围,我是我们文明的最后一个人了。”她说到这里,带着眼泪笑道:“但是我们宇宙各个文明的种子,已经飘到不同的宇宙去了,或许,有一些会感染到那里的生命,让我们这些文明再度发芽……”

谢诺肃然起敬。生命的第一要务是生存,但文明却存在着让个体超乎自身生死也要去实现某个目的的文化,这种姑且可以称为“英雄主义”的文化,在许多文明中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形态。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少女说着,将文明计算机上的金属接口摘下抛给了谢诺:“这是属于这个宇宙的物质,留给你做个纪念吧……我这个姿态也是综合了我记载的其它几个文明以及人类文明的艺术后制造出来的,我很喜欢这个形象。或许我的意识会和‘漂流瓶’一起到达另一个宇宙,到了那边,我还会用这个形象的。”

谢诺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但他没有说出来。

少女也提到过不同宇宙之间法则是不同的,谢诺所处的这个宇宙所允许存在的物质形态在其他宇宙不一定能存在,更大的可能是,少女和美好的‘漂流瓶’一起化作小型的宇宙大爆炸罢了。

人文主义到底也只是人文主义。

飘飞到半空中的少女褪下了身上的变温袍,裸露出了白玉质的身体,她体内的脉络在明灭着,正如同她的命运一般。等同人类同龄女性发育程度的身体,在月光下明灭地发着温和的光,让她有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当她把文明计算机塞入自己胸膛的时候,那美好的身形瓦解了。金色的脉络如流淌的河流一般在空中环绕着,最后汇聚到一起,形成了一颗发着金光的球体。那球体越升越高,渐渐成了残月之外的另一个满月。

谢诺举起了框架宇宙。

一手握拳置于肩头,另一手握拳指天的Ultra-X出现在了这无人城市的大地之上。从建筑孔洞的窗户中透出了碎星和残月的光芒,而它黄白色的两只眼睛,在黑暗中亦如同两个椭圆形的窗洞一般。它抬头,冲着不断升高的光球展开了双臂,腾飞而起。

飞离了地球大气层的Ultra-X和金黄色光球固定在了空间之中。背后,是蓝盈盈的充满生机的地球;前方,是灰白荒凉的月亮。宇宙,是一片漆黑的,只有或许千百年前已然腐朽的过去的星光,仍在不断地飞来。

Ultra-X双手握拳置于腰间,随后双掌五指并拢朝着正前方推出,从它手中生出了一层蓝色的光膜,逐渐演化成了月球大小的球形,将金黄色光球围在了球心。

这时金黄色光球闪烁了两下,那是宇宙通用语:“谢谢”。随即那金黄色光球剧烈地震动了起来,当它因为震动而变成充斥蓝色光膜的影子后,便忽然消失不见了。

光膜内只剩下黑色的虚无,那虚无如同生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一般,将Ultra-X手中的光膜吸扯着变了形,朝着它的方向蔓延着。正在Ultra-X扭动着身形稳定着光膜的时候,又从那黑色的虚无中爆发出了已经不能被任何视觉所察觉的光,那已经超出了人类视觉所能察觉到的光。那是微型的宇宙大爆炸的能量消散的一种形式,即使它片刻地让这个太阳系在银河系内无比耀眼,在地球上看来,仍然是紫红色的普通夏夜罢了。

能量不断地透过光膜进入Ultra-X的体内,又被作为光能化生物的它转化为这个宇宙所能存在的光能,加固于手中的光膜之中。这么持续了许久之后,那些能量完全转化为了能被这个宇宙所允许的能量,Ultra-X方才松开了手。

这时它胸前的蓝色发光物开始闪烁了,转化能量的消耗大于了它在转化过程中回收的能量。它的身形晃了晃,再也不能违逆来自地球的地心引力了。它的身形急速地朝着地球坠落着,进入大气层后由于和空气的摩擦,体表燃烧起了一层金红的火光。

在它击穿云朵后,正要砸在地上时,一只红色的手掌在它的背中心托住了它的身形。

那是浮空的Ultra-Y。Ultra-Y的五指点在Ultra-X的背部,恰到好处地掌控了平衡,让脱力了的银色巨人不会二次跌落。

这时四肢自然下垂,面朝天空的Ultra-X身上发出了暗淡的金色光芒,随即它身体的细节越发的简单,变得如同简笔画一般,最后化作了随风飘飞的金色光点。这时Ultra-Y收回了托起Ultra-X的右手,双手握拳手腕交叉于身前,随即收回握拳的双手置于肩头,亦化作了随风飘散的光点,消失不见了。

……

谢诺艰难地呼吸着,扶着墙壁努力地走着。这时他看到了身前的道路上忽然显露出来的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Lost。

“你又做了多余的事了啊。”Lost看着佝偻着腰勉力站着的谢诺道:“这就是和人类共享生命,没有了‘意识隔离’后带来的影响么?你越来越像人类了,Xenon。”

“如果没有了作为观察者的心,是不配保护文明的。”Lost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还是早点回去‘光的国度’吧,你继续情绪化这样下去,会为人类带来灾难的。”

扶着墙喘息着的谢诺没有回答,只是从他颤抖着的嘴型上,能看出他想说的话:

“关怀弱者,给予他人帮助。保护弱小文明脆弱的美丽与丑陋、智慧和愚蠢……这种事我们不是一直在做吗……?化不可能为可能,这才是奥特曼啊。”

夏日的夜是短暂的,这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渐渐地开始生出白色的光了,又是新的一天了。痛苦和希望仍在持续着,生命只要还活着就会继续挣扎,未来会怎么样,谁又会知道。但我们还活着,活在这个通往未知未来的今天。

【番外 致以彼岸的漂流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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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农场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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