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朝闻道】
“现在地球文明的知识情报，我已经掌握完毕了。”
说话的，是个约摸着四十岁的白人男性，约摸着一米八高，盘腿坐在地上。他浑身肌肉，虽然是满头尽是灰白不一的头发束成了简单的马尾辫，却从眸子中透出一种如青壮年一般的精神。他穿着类似于灰白色的古代布甲的服饰，从V字形开口的领口里露出来了一个在刘叔华看来颇具分量的吊坠——银色的项链束缚着一个三道弯弧线构成的三角形银色金属吊坠，在吊坠的正中心，嵌入了颇为平滑的一块蓝色的晶体。
刘叔华曾亲自拿过类似的东西。那是谢诺在先驱机关的月球储物室醒来时，刘叔华将属于他的东西归还给他时候的事。虽然精壮老头的和刘叔华所见过的手柄状框架宇宙不同，但蓝色晶体内隐约明暗闪烁的红光却在无声地证明着什么。
这是先驱机关名下的机密博物馆，其实也没有收藏有什么对先驱机关工作者来说过于见不得人的东西。内部绝大部分的内容便是——没有经过出于政治和其他原因而修改的，完全真实的人类历史。在这中年男人之前，来这里查阅资料的，只有两人——其中一人，是Z-ton到来之前，自称“神”的超级文明赠送给当时的世界政府的Ultra-X的克隆体，即先驱机关资料中所记载的“人造杰诺·奥特曼”；而另一人，则是至今仍在先驱机关调查六科任职的，算是调查部公开的秘密武器的Lost。
“说吧，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那精壮的白人男人闭目思索了片刻，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总算是将方才学习的知识融会贯通了，他看着一直等待在旁的刘叔华，开口笑道：“我看得出来，你一直守着只怕是心头有想问我的。问吧，虽说我们是来帮你们治退怪兽灾害的，但这算是我们和Lost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你帮我掌握了我所需要的新知识，我还你你想知道的内容。说完，我就不欠你请了。”
在刘叔华开口之前，精壮男人便又补了一句话，让刘叔华心头一震：“有言在先，我和Lost不一样，不指望和你们合作，也不会考虑你们知道了宇宙中的一些事情会怎么样。你挑着问吧，我知无不言。当然，如果我说出来的东西把你吓坏了，或者说你难以接受精神崩溃了，也和我没关系。”
刘叔华沉吟片刻，将心中所想知晓的问题整理了一遍，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不需要人间体就保持着人类的姿态？为什么你会说古欧洲的语言？”
中年男人愣了下，没有立刻回答，反而笑道：“你是怀疑我们有不少人在这颗星球上吗？你想多了，只有能够跨星系航行的高级文明才值得我们派这么多人去，你们还不够格。我教你一个，因为文明发展程度越高，在宇宙中它的发展痕迹就越多，在能完全隐蔽自己之前就越容易被发现。你们人类文明在宇宙中的发展痕迹几乎是难以让人察觉的，若不是这次被银河系里的某个黑暗文明‘大佬’盯上了，执意要把你们驯化，有Lost还有那个与我们不同路的家伙也就够保你们几百年太平了。”
说到这里，他如同想起了什么来似的，冲刘叔华冷笑一声道：“你们人类的道德也有那么一条，合作就应该双方坦诚，又要我们替你们治退怪兽灾害，又要防着我们？”说到这里，不等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的刘叔华思考，他拍着自己的胸脯道：“我几千年前来过地球，那个时候因为一些原因得到了这个人间体，然后和他一起离开了地球，仅此而已。我对你们可没有太大的兴趣，也就火星上那点斯派修姆矿大概对我有点用了。”
“抱歉。”刘叔华思索了许多缓解尴尬的话，可他最终都没有说出来。机会难得，他不应当浪费礼仪上。
“‘不同路’是指？”刘叔华注意到了方才中年男人说的一个关键词。
之前他就在疑惑了，Lost和谢诺的关系，二人的合作似乎都是建立在必要情况下的。而之前超光速加速器实验时，似乎有情报表明二人发生过冲突。
那个Lost声称发展到了科学尽头的名为“光之国度”的文明，并非是铁板一块吗？
“就是我们和他们，虽然是出生于同一个世界，但是我们的目的和意识形态并不相同。”男人冷哼一声道：“不止‘光之国度’，整个宇宙现在都是这样的。在超级文明带头的对碰中，弱小的文明只能抱团生存，中立文明根本无法生存，于是整个宇宙都被几个超级文明强制分成了对立的两半。也只有像你们这样还不能知晓这一切，也没有能力探知和参战的文明还在过着世外桃源一样的日子了。我们所代表的一方，可以用‘熄灭’和‘黑暗’这两个地球词来表示，而另一方，则用‘燃烧’和‘光明’来表示。”
中年男人说到这里，忽然咳嗽了一下，似乎是因为一句话说尽了肺里的气的原因。他嘀咕一句“人类的语言真麻烦”后，再度开口笑道：“在这两个不兼容的势力下，各种各样的做法的都有。这是一个几乎全宇宙存在的文明都被公布了，没有人能隐藏，所有文明交汇的大时代。每一个时间基本值的流逝都代表着有文明在灭亡，同时也有越来越多的文明达到了科学的尽头，印证了这个宇宙的局限和宿命。”
宇宙的局限和宿命？达到了科技尽头的文明，是否就是已经了解了宇宙的本质，再也没有新的事物可以去研究了的文明？刘叔华思索了片刻道：“宇宙的局限和宿命？”
“这个啊……”中年男人张了张嘴，忽然古怪地笑了起来：“我还是不说了吧，你看你身后那人的表情都快杀人了。而且，这么几个到你老死人类也无法得出来的事实，也够还你的人情了。如果还有想问的，你可以用斯派修姆矿和我换，一口矿井的总储量换一个问题。”
身后的人？刘叔华没有理会中年男人的嘲讽，也没有把这句话当做认真的交易请求。因为斯派修姆可以说是支撑现代人类文明的基石，是最宝贵的财富，不可能交易出去。他一回头，却发现了不知何时立在自己身后的穿着黑色风衣的人，不是Lost是谁？
Lost脸上挂着与平日那种笑容不同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刘叔华道：“哎呀，刘先生。我的朋友远道而来你就这么问东问西的不好吧？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就得了，他刚才说的那些我都知道。而且我可不会收什么斯派修姆矿。”Lost说着，从衣兜内摸出框架宇宙，放在手里把玩着道：“对了，您看过一篇叫做《朝闻道》的科幻小说么？是国体政治时期中国的一位作家写的，说的是一个超级文明造访地球，学者们愿意用生命去换取超级文明对宇宙的认知……”
刘叔华心头一紧。
“我觉得呢，那个超级文明一定要杀死得知了超越人类的先进知识的学者，是因为那些事情还不适合人类知道，并不只是作者为了保护小说的世界观才这么写的。”Lost看着刘叔华，微笑道：“我不太懂你们的文学，您能给我讲解一下吗？”
还不适合人类知道？刘叔华压下心头的惊悚，这个时候他不能退缩，他看着Lost开口道：“我的看法是，因为小说只是21世纪的作家写的，那个作家通常写的都是由现实依据推论出的硬派的作品，他不能凭空虚构一些理论写在小说里，我是这么认为的。如果他真的知道了超级文明才知道的先进知识，我想他一定会写进去的。”
没错，没有什么不适合的，就算会让社会体系崩坏，人类也必须进步，死守在地球上迟早会灭绝的。一旦知道了就一定会写进去的，载入人类的史册，为了推进人类的发展。刘叔华暗自吞了口唾沫。
“是这样吗？”Lost不由得笑道：“那么您认为那些用生命去换取获得知识的权利的学者们，是值得的吗？在得到知识的下一刻就死去，不就是‘朝闻道，夕死可矣’么？”
“好了好了。”这时刘叔华只觉得肩头一沉，脚步打滑，当他站定在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被那个精壮的中年男人拉到了身后去了。
“得了吧，这些都是我告诉他的，为了还他的人情。”中年男人看着Lost道：“也没说什么太关键的东西，差不多就得了。”
Lost冷笑一声，不等Lost说出话来。男人的身形忽然突进，一手掐在了Lost脖子上。Lost眼神一动，握着框架宇宙的手猛地抬起，框架宇宙顶端的蓝色晶体便指向了中年男人的头了。双方的动作在完成的那一刻又僵持地固定了下来，没有人再进行下一步动作，也没有人改变动作。
“看来这次是我赢了啊。”脖子被掐，Lost有出气不顺，导致他说话的音调有些奇怪，他勉力做出一个笑容道：“以人类的握力要一瞬间掐死我是不可能的，而我的框架宇宙一个时间基本单位就可以爆掉你的头。”
“是吧？”中年人冷笑了一声道：“你没看到我膝盖已经抬起来了吗？只要我用力一踢，你就会因为疼痛感而短暂丧失冷静，然后再把你的框架宇宙夺了就好了。你不会选择了男性人间体，却完全不知晓自己的弱点吧？”
“是我爆掉你的头快呢？还是你踢碎我蛋快呢？”Lost说了一个比较粗俗的词，他说完，神色越发严肃了起来，原本时长暗藏笑意的眸子此时也瞪得凌厉了。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就在刘叔华不知所措时，Lost忽然笑道：“行了，Samle，你真想和我同归于尽？”说话之间，身上那股气势也如被风吹得烟消云散了去，可这里，哪里有风呢？
中年人闻言，方才笑着松开了Lost的脖子，而Lost抬起的握着框架宇宙的手亦放了下来。只剩下方才因为二人突然打斗起来而变得目瞪口呆的刘叔华，仍在惊讶中尚未回过神来。这时Lost搂着精壮白人的肩膀，冲Lost笑嘻嘻道：“抱歉啊，刘先生，我这个朋友一直对格斗技巧这种作战方式比较感兴趣，用地球上的话来说，我们经常都会切磋一下。”说话间，他表情中透露出一种轻松来，全然没了方才让刘叔华心头不安的那种笑里藏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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