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城游记
捉一些蚂蚁，将它们放到纸上，然后把一根手指点在纸上。就算手指一直没有动作，只是在那里摆着，蚂蚁也会对此感到危险，并四散逃离。
【鬼城游记】
艺术家美菲拉斯，夸克亡灵，巨大化夸克亡灵 登场
“喂你听说了吗，刘叔华据说直接对部长说‘你们军部’。”
“部长？”
“作战部部长啊。还能是谁？”
“不可能吧？这相当于打脸了啊……好歹名义上，作战部还是隶属于这里……”
“什么不可能……”
大清早，办公室内就很吵啊。宁川忍住了揉自己额头的想法，皱着眉头看了那两个在角落自以为很小声地嘀咕的同事一眼。
这里是先驱机关调查三科的办公室，负责处理“未确认智慧生物”有关事件。在先驱机关调查部中，算是死亡率较高的工作岗位，与常年碰不上事件“调查巨大未确认物体”的一科、负责与“善意外来客”交涉的二科、只负责配置装备的四科、调查所谓“其他事件”实质上是某些高官送子女进来吃闲饭的五科，并不相同。
人还真是喜欢造谣啊，然后谣言再因为从众效应而成为事实。宁川一面这样想着，一面忍住对同事的不满，在桌上的虚拟键盘上打字。
《“乌鸦人”事件调查报告》，这是他正在修改的文件。修改完毕上交通过审查后，宁川便能按照调查部的规矩——调查完毕一件事并上交报告，报告书通过审查被当作第一手资料验收入库后，参与调查的调查员可以申请一个月的假期。
虽然比起一科来说，三科的工作要多上一些，但也是一年半载不需要出门办事，多数时候外出调查也只会发现所谓的“未知智慧生物事件”不过是以讹传讹的谣言罢了。尽管办公室内是如此清闲，宁川亦想外出，暂时不与同事社交，回到自己的家中，连接自己的圈子。
正当他这么想着的时候，桌面上强制弹出了一个窗口。措手不及的宁川在那窗口内的画面上敲打了三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宁川，来我办公室一趟。”
画面内是穿着极为复古的西服的男子——刘叔华。宁川大可不必理他，毕竟刘叔华所隶属的“特殊外来客接待办公室”与调查部谈不上上下属关系——然而，那只是名义上。
自从筠都市的事件过后，关于刘叔华的传闻便得到了心照不宣地证实——如他所言，银色巨人再度出现了。而作为直接参与调查事件而可以知道更多机密的调查员，宁川还知道，刘叔华与那个名为lost的男人，有大量工作上的来往。
能让刘叔华代为通知的事情，几乎就代表了负责与地外文明接触的这个机关的最高层的意思。不然，再怎么也不可能和lost有太多工作来往——调查部不止一到五科，还有仅有lost一位调查员的六科，其职能是“解决其他一到五科调查员所不能解决的事件”，而lost的身份，则是先驱机关最高的机密……
宁川只得做出一副笑容，应和了一句，起身保存了尚未修改完毕的文档，走出了还充斥着同事闲言碎语的办公室。
……
“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调查，”刘叔华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他身上穿着的黑色西服和白色衬衫是黑白分明的，这让宁川不禁想起古装片中穿着西服的刻板上司形象。并没有察觉宁川在忍耐某种笑意的刘叔华，继续说道：“这次的工作地点是镇林市，事件目前看来是，灵异事件。”
灵异事件？宁川忍住了开口提问的冲动，脑子中开始猜测起这件事的底细来。
镇林市，二十三世纪时中国区的电影拍摄基地，因为规划错误建筑之间道路往往是被建筑物的阴影覆盖，所以成了恐怖电影的绝佳拍摄场景。在拍摄电影被合成电影取代之后，以“灵异旅游都市”的名义，成为了一个旅游景点。
这样的地点发生灵异事件，应该只是把谣言当作商业宣传吧。正当宁川这样想着的时候，刘叔华看着一言不发的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道：“你不会以为能送到先驱机关来的，会是所谓的不当商业宣传吧？”
之前查过的虚假事件还少了吗？宁川脸上带着微笑摇头，内心却在这样想着。然而对此他并不觉得恼怒，正因为多数事件都是虚假事件或是无从查起而不了了之的事件，他才能活到现在——包括乌鸦人事件，这让他上个月免于被派去筠都市参加后续调查，听说前去调查的调查员大都接触到了混杂在空气中的纳米机器人，至今都还未从体内将其取出。
“已经有大量居民准备搬离镇林市了，废弃一个城市是不可能的，具体情况，说明里面有，等下你自己看就好了。这是你们调查部开出的任务说明。”刘叔华一面当着宁川的面在桌面上将某份文件发送到了宁川的个人工作系统，一面如同想起了什么一般的说道：“对了，六科的Lost也会参与调查。麻烦你等下代为通知他好了。”
话说到这里，宁川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这让他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六科，或者说那个自称Lost的男人，需要他亲自出手调查的工作，往往都是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的工作——比如之前筠都市被外来客占据的事件——换言之，是人力所不能解决的事件。
而这样的事件，往往都会从一到三科三个科室中选一名调查员参与随行调查——名为调查，实为监督。然而Lost本人对此似乎不以为然。
要和那个不像人的男人相处这一事实，让宁川一面觉得头疼，一面又有些担忧——Lost亲自参与调查的事件，最后都能圆满解决。但这并不表示一同参与工作的人也能圆满回归，偶尔也会出现调查员或参战士兵牺牲的情况，比如一个月前筠都市全军覆没的战机队。
……
三天之前，镇林市忽然出现了大量邪魔鬼怪——如字面意思一般，古西方传说的吸血鬼、魔狼芬里尔、狼人，古东方的僵尸，妖怪，鬼魂……所有人类文化里能查到的，有具体形象超自然力量，这里都有。
目前没有鬼怪直接伤人的报告，但是已有六百名以上心脏病患者为此被紧急送出镇林市，去其他城市的医院——如传统的鬼怪故事中一样，医院是鬼怪最常出现的地点。
大部分居民都经历过在家中半夜忽然莫名醒来，却意外看到了藏在家中的鬼怪的惊吓。闭门不出是无用的，于是一时之间，近乎要消失在历史之中的古宗教也隐约有了复兴的迹象。城市之中，随处可见念佛、求主的人。
宁川从无人驾驶机中走出来，便看见了被约莫十几个地球军围着的市长。穿着公共场合为显庄重而设定成黑白两色的变温袍，市长脖子上挂着个十字架，活像古时电影里的神父。
“这位就是上级派来的宁专员了吧？”这时市长一阵小跑地过来了，而宁川对此保以礼节性的微笑。
“我现在简要说明一下市里的情况，”市长喘了口气对宁川说道：“交通彻底瘫痪了，街上也满是各种鬼怪在行走，交通事故已经无法具体统计。天空中也满是飞来飞去的鬼怪，唯一剩下的只是无人驾驶客运还能够使用……”
“不用说了。”这时从宁川身后走出来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青年，在除了穿着调查员制服的宁川之外的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正是Lost。
Lost伸出右手食指，弯曲着挠头，他四下望了望，对宁川说道：“走吧，我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大概…….1公里左右。”
“这位是？”市长的话被打断，面上有些挂不住。Lost也不理他，也不叫宁川，转身抬步便走。宁川只得冲市长礼节性地一笑，然后快步跟上Lost的脚步。
走出机场大约三十米后，Lost忽然停下了。而在他身后走着的宁川此时正想到“为何这人一点面子也不给别人”，一时没有看路，差点撞到了他身上。
“没什么好听的……关键的都在刘叔华给的报告里。”Lost习惯性地伸出右手食指弯曲，一面挠头一面说道：“你在哪见过一身古宗教物品的市长？那可都是值钱的收藏品……还让一群地球军保护他……啧啧，换成你们地球的话来说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官’。这样的人在你们的文明里，是不应当被尊重的。”
Lost说完，走出被军人和军用装甲车保卫的机场，看着远方的一座约莫只有六七层的黑色大楼道：“就在那里，这次要找的‘正主’。”
他怎么知道我的心思？宁川正这么疑惑着，却见Lost转身冲他轻笑一声。于是他只得收回心神，让自己不再去想，快步跟上了Lost的步伐。
由于交通系统出了无人驾驶航空，全都处于瘫痪状态，于是二人只能选择步行。走在地表一层的马路上，不时能看到地下城市入口处飘出紫色的烟雾，或是伸出青色的怪手。
Lost一概不理，大步流星地走着。宁川跟在他身后，起初对于下水口伸出的触手和爪子还有所畏惧，可当他发现那些鬼怪似乎都有意避让Lost的时候，他便放宽了心了。
不愧是专门解决其他五科都无法解决的事件的人，不，应该说，不愧是“奥特曼”吗？宁川暗自想道。
Lost是“人间体”，这具人体里真正在嬉笑和挠头的，是遥远宇宙中来的光之生命体，与历史中的银色巨人Ultra-X是同类，即是“奥特曼”。
“它们不是因为惧怕我。”Lost再度停下，对宁川解释道：“而是因为，这里的‘主人’知道我要来了，所以让它们退让。”
“抱歉，不该在背后想你。”宁川错开和Lost对视的眼神，却看到街角走过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那身影一如Lost一般的，让周边想要靠近的鬼怪尽皆退散。
一眨眼，那身影就消失了。
“没必要为自己的思维道歉。”Lost一面继续走一面说道：“倒是我能感知你的脑电波，偷窥了你的隐私。抱歉，这是出于警惕，在这种地方很可能会有各种带有信息的电波，所以之前我必须全盘接收。”
“不过，”Lost话锋一转道：“现在看来正主都准备迎接我了，看来没必要不停接收各种信息了。”
说完，他大步朝着那栋黑色建筑的方向走去。
宁川只得将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刚才走过的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大概也只是某个鬼怪吧。
……
“恐·怖·艺·术·博·物·馆。”
Lost盯着投影在建筑上的招牌，一字一顿地读了一遍。随即他轻笑一声说道：“有些讽刺啊。走吧，宁川，拿好家伙，不要离我太远。里面开始估计会有‘欢迎会’了。”
欢迎会？宁川这么想着，还是摸出了调查员的标配连射散弹枪——并非为斯派修姆武器，而是极为复古的实弹枪支，有点射与连射以及散射三种功能。散射模式由于后坐力极大，足以将射击者推飞出去，是作为调查员的一种逃生手段而存在的。
见Lost没有回答自己，宁川猜测Lost已经不再接受附近的电波了，自然也不能感知到自己的脑电波，于是他开口道：“欢迎会？”
“进去就知道是什么了。”Lost对宁川重复道：“不要离我太远。这里面的外来客……看来是个科技力量足以让它把在宇宙中航行当散步娱乐的大家伙。离我太远，他想对你做什么我是无法制止的。”
说完，Lost一脚踢飞了封住出入口的金属折叠门，走了进去。宁川紧随其后。
进了门，才看见是一条铺着猩红色地毯的走廊，走廊两侧用钢化玻璃支撑保护罩，封存着各种传说鬼怪的蜡像。
宁川紧跟Lost，在走廊中走着，他莫名觉得，那些做出张牙舞爪态度的蜡像不是可怕的。一些动作比较安详的怪物，如同在盯着他，是有生命的一般。这让他不禁跟紧了Lost，一想到自己是男性，与对方贴着走有些不妥，才又拉开了些微距离。
这时二人走过一尊丧尸的蜡像。那丧尸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态很平静。
宁川感觉它盯着自己，于是他盯紧了那蜡像的眼睛，却发现它连眼珠都没动一下，只是无神地盯着正前方。
是自己的错觉吧。
宁川一面暗骂自己是调查地外文明的调查员，连真正的飞碟和外星人都见过了，却被人类自己妄想的怪物吓唬住了。这样的情绪冲散了他心头的恐惧，于是他回头打量起拿丧尸的雕像来，却发现，丧尸的眼珠移动了，正盯着自己咧嘴在笑。
不等宁川叫出来或是扣动扳机，那丧尸便猛地跳了起来，朝着宁川扑来。
Lost却如同一直观察着身后一般，反手伸过来一个物件，于是那丧尸哀鸣一声，倒下去了。这时宁川才喘了两口粗气，看着Lost手里拿着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手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金属台，用半片莲花瓣一样的金属片保护着一块圆锥柱状的蓝色晶体。
“这个时候不怕被我打坏你的作品了吗？”Lost一面用手柄指点着那些本来神态安详，此时却张牙舞爪地扑过来的鬼怪的蜡像，一面说道：“不要对我的同事出手啊。”
而宁川亦开枪，击碎了几个鬼怪的身体。看到内部泛白的颜色才发现，它们真的只是蜡像，却不知道如何会动。
被Lost用手柄指点过的蜡像都变成了各种扭曲的碎块——看起来像是被强行修改动作的而造成蜡像的断裂。而宁川射击过的蜡像虽然崩裂，却也挣扎着想要爬过来，在被Lost用手柄指点过后，才安静了下来。
最后一个活动的蜡像倒下去后，走廊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真正的蜡像还立在道路两旁。
“走吧，看看它到底想做什么。”Lost收起那手柄，用食指挠着头招呼宁川跨过一地碎裂的怪物残骸，继续走着。
“那些东西……我打不死？”宁川一面跟紧了Lost，防止他黑色的风衣融入这片黑暗的走廊让自己走失，一面问道。
“谈不上生命的东西当然无法杀死了。”Lost一面走一面说道：“你知道夸克吧？你们文明目前认知到的最小的微观粒子。以夸克粒子来制造一些小零件，构成各种能被操控的原子机械散落在环境中，就能控制和改造环境中存在的各种物质，做出如同超自然现象一样的现象。”
“你的子弹只能打到蜡像，无法摧毁微观的原子，当然无法消灭它们。我刚才是用‘框架宇宙’直接在微观层次将夸克零件重置了，所以那些又变成了普通的蜡像。”Lost见宁川神色不定，不由得笑道：“放心，跟紧我就是了。”
正说间，二人不觉走到了一楼的移动楼层来。
“这东西是电梯发展来的吧……？”Lost回头征求宁川的意见，见他点了头，才说道：“那么这里或许也会有什么‘惊喜’了。我记得在电梯还在被大量使用的时代，有不少恐怖故事都以它为背景。”
宁川看了一眼在升降楼层的操作面板上标示的楼层。从地下十八层到地上六层，越往下则是越传统的恐怖文化，越往上则越来越新潮，甚至有《异形》一类的科幻恐怖作品展区。
“走吧，去二楼看看。‘古代恐怖作品展区’？”Lost笑道：“那是现代恐怖作品的起源吧，应该会找到什么。”
正说话间，二人不觉随着楼层上升到二楼来。走出升降楼层，才发现二楼的钢化玻璃罩被打碎了不少，地上如二人刚才离开的一楼一般，满是蜡像碎块。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背对着二人，抬头看着墙上投影的立体海报。
《异形》。一个怪物在太空舱的黑暗角落中穿梭着，不时有船员受害。
“那个男人……？”宁川不由得开口，那正是他在路上看到的，穿着米色风衣的身影。
“放心，不是什么怪物。是我的……同类。”Lost顿了顿，才说出“同类”这个词来。
同类？宁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出于惊讶。
Lost与人类历史上扮演着救世主角色的银色巨人是同类，那么Lost口中的“同类”，只能是一个意思了：那个男人也是“人间体”，很可能就是筠都市事件中再度出现的Ultra-X。
“哟，筠都市一别后，许久不见啊。”见那穿着米色风衣的男人转过身来，Lost自来熟地挥着手：“我记得看过关于你的文件……你在地球的名字应该是叫‘谢诺’对吧？我在地球的名字叫‘Lost’，和你一样，是奥特曼。”
“果然是你么？那个时候摧毁了飞船的‘观察者’。”谢诺盯着Lost道：“人类文明应该只有我一人被派来了才对。你来这里是做什么？”
“啊哈，我和你可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被赋予了使命……”Lost笑着说了一句，不再回答，转而说道：“另外，我们再也不是观察者了。‘文明兴衰的尺度’早已得出，并且公布宇宙了不是么？”
谢诺脸色一变，想要说出什么来，看了看站在Lost身边的宁川，没有开口。
短暂的沉默。见谢诺不再搭话，Lost略有些尴尬地伸出食指挠着头。
这时，画面中的立体投影异形移动到了谢诺身后，粗长的尾巴猛地绕在他的脖子上。谢诺只来得及发出“咕”的一声，便被拖入了黑暗。期间宁川注意到，谢诺拿出了类似Lost的“框架宇宙”一样的东西，却来不及使用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看来你对人类文化并不了解啊。”Lost也没有帮忙的意思，只是盯着那片黑暗，继续挠头道：“最安全的时候忽然发生惊悚的事情，这可是恐怖故事中常用的剧情呢……你不会以为消灭完了这里的蜡像就安全了……吧！”
最后一个“吧”是Lost被从天花板里伸出来的一条粉红色的触手捆住身子吊起来才说出的。他挣扎了两下，却毫无作用，于是他对举枪想要打断触手却又怕射中自己的宁川喝到：“快走！这里危险，去一楼！十分钟后我没出来你立刻离开这座建筑！”
宁川迟疑片刻，冲他一点头，转身跑入了升降楼层。而Lost则被那条触手拉扯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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