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是吗？正好你也不需要那东西了。”目睹死尸动起来的下一秒，徐无用手中的火枪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柄沉重且锋利的伐木斧头，卢冰手里也拎着同样的家伙事。
“因为枪支对死人不太管用是吧？”掂量着掌心陡增的重量，徐无用苦笑道。
“砍过人吗？”卢冰瞥了他一眼问。
“唯一一次是用捅的。”徐无用摇摇头。
“别把力气全放在手臂上，靠肩膀来用力。看这个阵仗砍脑袋应该没什么大用，照着胳膊腿来就是了，不管死活只是一块肉是没法带来威胁的。”卢冰用两句话做了个临时教学。
“这么说来长官您砍过？”照着卢冰的吩咐试着舞动了两下，徐无用停下动作问道。
“你不会想知道我在别人的梦中都干过什么的。”卢冰没正面答他的话，又再次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山下。
这时候整片梦境空间中的死尸都已经复苏起来了，他们腐败破烂的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声，单个听着就像是重度烟民在每天早晨痛苦地清嗓子。但当这股声音由成千上万张嘴不规则地发出它就变成了足以让人心神崩溃汗毛倒竖的声浪，再加上目力所及之处的每一具死尸都在朝着山顶涌来，场面比那些廉价的VR恐怖片可怕得多。
“准备……放！”卢冰静静地等待着尸潮淹没过山腰，而当尸潮的前锋踏入了属于他的防卫领域，这个冷峻的男人便果断地命令他的NPC大军向尸潮发动阻击。
“呼！”
绞索与弩弦震颤的声音带得徐无用胸中一阵憋闷，磨盘大的石弹和胳膊粗细的巨型弩箭呼啸着飞临尸潮头顶。拜狭窄的山道所赐尸潮庞大的数量优势根本就施展不开，滚石直接在重力驱动下从尸潮中央碾出一条血肉通道，巨弩将那些活死人当胸穿成串丢下山崖，毫无疑问卢冰在这个梦境的限制下造成了最大的杀伤效果，可惜看似强大的攻击能做到的也只是稍稍延缓尸潮的推进速度而已。
滚石碾过了，腾出的空间眨眼便被更多活死人填补，他们踩着在地上挣扎爬行的残尸同类坚定地向山巅推进。这诡异的战场上没有惨叫和吼声，连偶尔几声乌鸦的啸叫也被那一成不变的低沉喉音给淹没，活死人本身的行动速度很缓慢，无数推搡拥挤着前人的后浪却让前锋推进的速度比看起来快得多，尽管偶尔会有走在道路边沿的活死人给同类硬生生挤下大海，对于没有智力的它们而言也无大碍。
至于被弩箭打下或被同类给推落山崖的家伙，如果它们运气还没摔得粉身碎骨，便会脱开破烂的五脏六腑和插在身上的弩箭向海岬靠拢。刀削般的绝壁在正常人类看来是绝对不可能突破的障碍，那也只是因为想突破这障碍的人还活着而已，人类身体具有的活动能力其实远超过人类自己的想象，活着时候做不到是因为疼痛和本能会让他们避免自我伤害，死去之后这些限制便全部被解除了。当山道被源源不断的尸潮给阻塞，更多不得门而入的活死人便开始攀爬陡峭的海崖，它们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掌，用指尖的骨头卡进山石那些细小的裂缝中，一具具躯体以各种诡异的角度挂在近乎垂直的崖壁上，远远看去状如蚁附。
被这些嗜血的蚂蚁盯上的肥肉，便是山顶那座重重包围下愈发显得孤独的山巅之城。
“我们大概挡不了这些家伙太久。”眼看着尸潮的前锋距离城墙越来越近，徐无用开始对抵抗失去信心。
“我们不需要挡太久，只要顶到吕清兰的保安把入侵者抓住就够了。”卢冰还是雷打不动的坚定决绝，不过他下意识紧握着斧柄的手暴露了其实他心中也很紧张。
“这时候我们要有些现代武器就好了。”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在给卢冰增添压力，徐无用连忙换了个话题。
“那你就会看到无数用现代火器朝我们射击的尸体，忘了华雷斯战争发生在自动步枪遍地都是的年代吗？”然而这个话题选的实在不怎么样。
“额……”徐无用给呛得说不出话来，各种意义上他跟卢冰比起来都是个欠缺经验的毛头小子。
“来了，准备好。”谈话之间，城墙上最后一波滚木礌石已经在无尽的尸潮面前像石子投入大海般被淹没，一个缺了半只胳膊的活死人哼叫着贴上了城墙根。
云梯、攻城塔或者地道，这些传统的攻城伎俩对尸潮来说都是根本不需要的，它们要做的只是在城下聚集起足够的数量，很快城墙前便被推起了一道完全由骨肉组成的斜坡。卢冰最开始试图让NPC以投掷物进行还击，结果只是给这道斜坡添砖加瓦，等他听到下面的城门铁闸发出不堪拥挤的金属疲劳声也只得放弃这无效的抵抗手段让NPC去把大门先顶住，不然城门一破本来便岌岌可危的局势就算是彻底崩盘了。
“咔嚓！”露出森森白骨的手臂攀上城头的女墙，眨眼间便被锐利的斧头砍成两截，卢冰一脚将试图登上来的活死人踹落下斜坡，却发现就在女墙之外正有无数只手臂盲目地朝上高举抓挠着，那场面简直像是站在地狱边缘向下俯瞰。
“……！”卢冰急忙收回了腿脚，这个以为自己已经摒弃了恐惧的男人数年来第一次再次感受到心率狂飙，现实中的身体受到梦境影响疯狂地将肾上腺素泵入他的血液，反过来现实的影响又让梦中的他更加无法平复心情。
紧接着更多的活死人登上了城头，他们像雨后疯长的野草，刚被收割掉一茬便又冒出来，不管是卢冰飞舞的斧头还是NPC们雪亮的大刀都无法阻止这些东西漫过城墙向城内部侵入。当然徐无用也不得不加入了战斗，不是为了保护把斧子舞得密不透风的卢冰而是为了保护自己。
说句实话，用斧子砍进骨肉里的感觉还不赖。
徐无用自己都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以为自己会害怕或者干脆就吓得动弹不得，实际上当死者的血肉残渣溅在身上时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种兴奋。那也许是深埋在物种记忆里的暴力基因，或者是什么其他来自于梦世界的奇特影响，心中纳闷的他一斧子将身前的活死人劈成两段，透过缝隙他看见了正在力战群尸的卢冰，还有那个冰山男人脸上一抹透着满足的狰狞笑容。
徐无用现在算明白了，他的这股兴奋感十有八九就是来自于自己的长官，既然他能共感到吕清兰的感受，又为何不能共感到和自己同在一个梦中的卢冰呢？
真是个麻烦的能力。
“我这儿需要些帮助！”不过积攒了满身压力正在痛快发泄的卢冰并未完全沉浸在这种感觉里，随着能控制的NPC数量锐减，他意识到该是时候找到这个梦境的主人求援了。
“我在想办法！”空气中传来吕清兰愈发焦躁的声音，这位孤傲的商业女皇如今听起来就像个发现自家花园被歹徒入侵的中年妇女。
当那片无尽的尸潮出现在她眼前的时候吕清兰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玩脱了，她的本意是希望自己和卢冰能在梦中拖住入侵者给现实中的保安们争取搜索时间，她没想到对方的入侵会是这般强力。
一般来讲入梦人没法反抗全权掌控梦境的房东，尤其在房东处于清醒时双方的力量差距更加悬殊，但清醒梦也不是坚不可破的要塞，一个足够强力的嵌入型可以将自己的梦境强行给“挤”进房东的梦境形成双方分庭抗礼甚至压倒房东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梦境中。作为多年的老手吕清兰当然明白这种可能性，她只是不相信这世上除了她的恩师亲自出马之外还有谁能做到压倒自己对梦境的主导权。
然而如今的事实正是她对梦境的主导权已经被人颠覆了，对方有三人照理来说至少应该呈现出三种心相甚至互相会侵蚀，毕竟一个人和另外一个人因为记忆和人格不同永远存在着所谓的“心之壁障”。可是不知为何三人的力量如今全部被无损地集中在费尔南多一人身上让吕清兰在面对压倒性的力量时根本无力招架，眨眼间在这个梦中她还能控制的就只有脚下那座山了。
就这么放弃吗？吕清兰还是觉得不甘心，她的自尊让她不愿承认自己的失算，她的冷酷让她根本不会将其他人的伤亡放在眼里，苦思冥想过后，吕清兰冒出一个很可能会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主意。
“轰隆隆隆……”陡然间徐无用和卢冰发现自己的脚下开始剧烈地摇晃起来。
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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