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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都特区，包括了北京市、天津市及原河北省一部的世界最大规模城市群，早在成立之初对其命名就充满争议。如果延续北京市这一称呼不但会招致其他被并入城市居民的反感，国家政府也担忧这个总人口高达八千三百万的行政区仅由一个市级政府来进行管理会不会造成行政上的不畅。数月争论的结果是这个新成立行政区被冠以“中华人民共和国首都特区”的朴素名字，久而久之人们便开始用“中都”这个简称来称呼这里。
从锦城乘喷气直升机直飞中都大约需要个把小时航程，坐在机舱里徐无用脑中始终在整理着关于这次事件的所有线索，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之前被忽略掉的问题，而且只靠他自己得不出来这个问题的合理答案。
“长官，我能问个问题吗？”越想越是让他无法释怀，不吐不快的徐无用最后选择了向卢冰来求助答案。
“你说吧。”闭目养神中的卢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道。
“这件事之前被我给忽略掉现在又想起来了，顾童瑶她明明知道把那种兰花的繁殖方式公开会造福于整个人类，为什么她最后没有跟任何人说过呢？”徐无用纠结于这个问题的原因是他在梦里了解过顾童瑶的为人，他不觉得这个女人会是为了钱财或者意气就隐瞒如此重大发现的自私之人，也许他的看法多少受到了些外来记忆的影响，可他还是很相信自己看人眼光的。
“那不是明摆着嘛，她不希望这种兰花被应用于制药用途。”卢冰理所当然似地答道。
“为什么呀？”这个回答太过简单了，以至于徐无用怀疑卢冰是不是根本就没有走脑考虑问题。
“我问你，顾童瑶是干什么的？”他可是大大地低估了卢冰的思维能力，其实在徐无用想到这件事之前卢冰就早考虑过了。
“额，国家部长？”徐无用不确定对方问这句话的意义。
“不对，她在被选为部长之前是干什么的？”卢冰很不满意地摇着头。
“生物学家。”徐无用更茫然了。
“是环保学者。”卢冰一字一顿地纠正道，“我想就算是你也应该知道当今地球环境恶化至此的原因是什么，如果我们这些导致环境恶化的罪魁祸首活得更长，而且还是没有生产力的那些老人活得更长，结果只会对地球资源造成进一步消耗导致环境继续恶化。她所受的教育让她成为了最理解这种因果报应的人之一，会做出这种判断完全合情合理，而不是像某些拘泥于社会道德的家伙那样为了眼前利益将一切抛诸脑后。”
“可那毕竟是……造福全人类啊。”卢冰陈述的逻辑徐无用在理性上可以理解，感性上却不大能够接受。
“呵，造福全人类？”卢冰噗呲一声乐了，“你当人类已经实现了共产主义吗？你知道再活二十年对人而言是多大的诱惑吗？就算这种特效药真的被生产出来，至少在几十年内它都只会是出现在富人手中的昂贵奢侈品，因为只有这样才会产生最大的经济效益。古往今来穷人都很难延长自身预期寿命，这个道理顾童瑶不会不明白，如果她本着大公无私精神将所知一切都公开出来最后却发现她的发现成了富人的专属品，那该是何等痛苦啊。”
“您这么说就太愤世嫉俗了。”尽管自己的人生遭遇了种种不公和挫折，徐无用还不想像卢冰那样用最坏的假设去看待人性。
“你接受也好不想接受也罢，我说的都是最可能发生的情况。在那些战乱和贫困地区连一个多世纪之前发明的青霉素都没有普及，这种生产成本明显比青霉素更高的药物要何时才能惠及全人类就请你自行想见吧。”无视了徐无用在道德上的指责，卢冰面带讽刺地继续阐述着自身看法。
“事情不能说得那么绝对，每种新发明被应用于大众总需要时间。”徐无用固执地摇着头，尽管他心中也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对方说得有可能就是对的。
“那么我们就在二三十年后再来讨论这个问题吧，说不定我们这一趟会促成这种已经迟到了十几年的新药诞生。”卢冰不打算跟徐无用纠缠于社会和人性的讨论，“当然前提是你我能活到那个时候了。”
“……”徐无用选择沉默，他明白自己说服不了对方，毕竟他自己都差点被对方说服了。
话题进行到最后的时候直升机已经临近目的地上空，作为世上首屈一指的超级公司，精蓝高科主厂区更类似于一座由资本统治的国中之国。延绵看不到头的厂房和员工生活区完美地向人们展示了资本对个人自由和国家权力造成的侵蚀，这里有大型医院、各级教学机关、能源发电设备甚至专属集团旗下的附属农场和娱乐公园，可以负责任地说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都不离开这个公司城镇也完全没问题。
“看看吧，这就是现实。”卢冰打开了机舱内部的显示屏让外面的风景反映在里面，没什么证据能比这个资本帝国的存在更能说明他刚才的理论。
理所当然地，徐无用被自己的所见震撼，目光所及之处皆只属于一个人的财产让他感觉到了某种莫名恐怖。在那些众星拱月般的厂房和生活区正中一片古色古香的宫殿建筑群出现在他和卢冰的视野里，那里是精蓝高科的真正心脏。和普通公司恨不能让总部大楼二百里外就被人看见的“小气”不同，这片处处散发着宁静气息的古典砖瓦建筑群最高处都不会超过四层楼，然而其显示出来的存在感要远超过那些几百米高的高楼大厦。
这个规模夸张装潢特别的公司总部从奠基那天开始就是媒体集中讨论的对象，根据立场不同人们对它有褒有贬，有人说它是吕清兰个人恶趣味的产物，有人说它是中华文明适应现代化的新象征。徐无用不打算没有生命的建筑物作过多评论，他只觉得这些建筑的主人绝对是个傲慢自大的家伙，因为一个懂得什么叫做节制和谦逊的人断不会将自己的公司总部设计为跟北京故宫同样形制，而且这个人的民族主义倾向也应该不是卢冰口中的“有点”那么简单。
“我现在一点也不期待跟那位吕总裁见面了。”将视线从那些建筑物身上移开，徐无用这般跟卢冰形容现在的心情。
“我俩难得有共同想法。”卢冰亦不掩饰自己对吕清兰缺乏好感，“不过我们必须走这一趟，如果下面那片土地的女王选择了背叛DDD，我们要面对的绝对不只是失业而已。”
“……我好紧张。”徐无用深吸了口气。
“现在还觉得我让你带上紧急发信器是多此一举吗？”卢冰端详着他问。
“一点也不。”徐无用大幅度地摇着头。
徐无用之前曾经质疑过卢冰这种过分的小心，等到用眼睛理解了精蓝高科的力量他才发觉卢冰的谨慎绝对不是杞人忧天。他们是来跟吕清兰对质的，然而对质的地点却是脚下那片私人王国，如果谈判破裂吕清兰决定将两人私下“处理掉”他们绝对会消失得一点痕迹都没有，当然对方采取激进手段的可能性很小，可也不是完全没有。
“长官，下面给了我们降落信号。”驾驶员催促着心情不算特别好的两人尽快决心。
“降落吧。”给予驾驶员降落许可之后卢冰将视线转回徐无用身上，“小子，记住你的作用只是一个活动信标，千万可别给我闹出什么纰漏。”
“我尽力。”徐无用没什么底气地点头答应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