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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瓶的案子结束之后，他就没道理再跟着我们了。”
司空茂曾经大言不惭地说过这样的话。
现在想起来，疼得就像个火辣辣的巴掌。
教学楼的走廊白天不开灯，反倒暗得像临近了傍晚一样。最近的教室有老师讲课的声音滔滔不绝地传来，听了半天，他才只听清了一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司空茂垂下手的时候碰到了地板，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墙根下面了。
像个傻逼一样。
如果被路过的人看到搞不好会怎么想，是老师的话更要完蛋，但他一动都不想动，连思考都不想。如果变成一堵墙就好了，所有的墙都是一样的，就算不一样它们自己也感受不到，永远不会痛苦，不会愤怒，只是静静地在那里戳着，直到天荒地老。
司空茂打开手机，没有来电显示，也没有短信。他又打开联系人，里面只有三个手机号，“一个忘记自己姓名的智障学姐”，“LOVE鸟LOVE”，“跑腿的”。
他盯着最后一个号码看了半天，长按调出菜单，手指停在了“删除联系人”这个按钮的上方。
“……”
然后按下去了。
系统跳出了另一个窗口：“确定要删除‘跑腿的’吗？”
左边是取消，右边是删除。第二个删除键就在食指下方不到半厘米的地方，他的手想要向下却疯狂地颤抖起来，脑子里走马灯似的一个画面接着一个，警察局的询问室，学校的走廊，绿洲公园的湖岸……司城宇在医院接到的电话，削好皮的苹果，披到浑身透湿的他的身上的夹克……
啪嗒，手机发出清脆的声音，在地砖上弹了一下。
司空茂终于觉得唐棣说得一点都没错。不可能有人给自己小说的主角设定这样的出身，他只是不想承认罢了。况且现在别说是主角，他就连BOSS都做不成。他倒希望自己就是唐棣口中的那个“Bacikal”——反派怎么啦？反派也很帅啊？明明只是个小屁孩，竟敢联合同伴跳出来和一群警察，乃至全世界成年人以及他们制定的规则以命相搏，谁敢说他不是个牛逼炸了的家伙？！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这不是你的故事……生来躲不过高考的家伙，就该老老实实地回去听讲背书，都已经十六岁了，‘不属于你的东西怎么抢没有用’，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难道还不懂吗？”
还有另一个声音说：“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可是它除了这个字之外发不出任何声音，苍白无力得就像只行将就木的飞蛾，带着烧得满是孔洞的翅膀，蜷缩在火焰下，翻滚着，抽搐着，终于一点点地不动了。
……
“嗒嗒……”
最见鬼的是，这个时候他最不愿意去想的事情还发生了。
有人的脚步声，正从楼道的拐角另一边逐渐靠近这里。最基本的脸司空茂还是要的，他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想躲进厕所里，可也许是蹲坐着太久又起太猛的缘故，才走出两步竟然眼前一黑，他心说糟糕赶紧伸手去扶墙，却扶了个空，就在这当儿头晕心慌气短一股脑地涌上来，少年毫无招架之力，直接一头栽到了地上。
“……”
他想骂街都骂不出来了。
不知道来的是谁，估计肯定得吓他一跳。不过这个样子和像丧家犬一样蹲在墙角里，到底哪个比较丢人啊……司空茂晕晕乎乎地想着，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缓过气来，却忽然听见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想怎么会这么巧又是认识的人啊？肯定是幻听吧？
可那人叫的还真就是他，而且连姓都没搞错。
“小司？小司？”
司空茂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睁着眼睛的，半天黑暗散去，他才看见了一张近在咫尺的脸……飞机头？粗眉毛？……奇怪，怎么好像还真在哪儿见过来着？
……哪儿来着？
他使劲眨了眨眼睛，想从地上爬起来，再看得清楚一点，那人也赶紧扶了他一把，嘴里自顾自说着：“我刚才下楼，走半截就听见这边咣当一声，我去吓得我以为厕所管子爆了呢，谁知道一拐过来就看见你……你没事吧？”
……怎么好像还很熟的样子啊！你谁啊到底！
这时对方似乎才发现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不是吧，这么快就不记得了？”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晃了晃，“我啊，高二五班的王轶啊！”
那钥匙串上明晃晃地挂着一个粉红色的暴力熊，和眼前这张三五大粗的脸形成相当具有喜剧效果的对比。
司空茂这才猛然醒过味来：“艾玛铁哥？！记得记得当然记得！……你真还在用这个钥匙链啊？”
“不用难道扔了吗？那傻逼买都买了？”王轶顿时成了个泄气的篮球，气放了一半，又倏地鼓了起来，“不是，你怎么也学他叫起铁哥来了！”
“我错了，我错了，轶哥，轶哥……”
“算了算了你们爱叫啥叫啥。”王轶似乎十分绝望地吐了口气，伸手把司空茂从地上拉起来，问他刚才到底怎么回事，名侦探红着脸省略了“脑部暂时性”五个字，说大概是贫血吧……王轶说哎学校食堂就有菠菜猪肝粥啊，味还不错呢，你喝没喝过。司空茂说啊是吗，赶紧又岔开话题：“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铁哥你怎么在外头转悠？”
王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鞋套：“嗨，我们第一节上计算机，忘拿这玩意了。”
“噢……”司空茂点点头，机房在教学楼隔壁的另一栋楼里，要过去的话，确实是走这条走廊的出口更近一点。
“哎你又在这干吗啊，上厕所，还是……”对方别有意味地看了一眼厕所的深处，“因为前两天在这失踪的那个男生？”
这学长似乎不知道尹绪也成了SAS的成员之一，某种意义上该算是好事吧。司空茂干笑了两声，说“都”，王轶一只胳膊就搭了过来：“我就说你们不可能放着这种事不管，现在大家都传学校‘七强行不可思议’终于有一个成真了呢，虽然我是不信，可这事真的挺玄乎的……”
“——七强行不可思议？”
司空茂挑出那个关键词重复了一遍，这个概念他还真听江若时提过，不过在听说七个中有两个一个是五楼的高三一二班，一个是三楼的空教室之后，就没有兴趣再听下面了。王轶点点头：“没人跟你们说过吗？”他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数了起来，果然开头就是刚才提过的两个，接下来的则是：
“宁可安防护网都不锁门的天台，化学实验室几年没出过水的龙头，曾经有吊灯自己掉下来的大礼堂，大堂落地镜对面画风不一样的古董挂钟，还有，前几届一直没有门，从我们这届开始，不知为什么突然安了门的教学楼厕所……”
“……”
还真是强行得让人尴尬症都要犯了的七不可思议啊！
连这种程度的事都会被当作不可思议的到底是有多无趣的学校！话说厕所没有门是要闹哪样！难道要让两个人面对面地解大手吗！这样怎么可能解得出来啊！
“……等等，所以说有一个成真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说，上届有个学生因为厕所没有门，被人看着解不出大手憋死了，灵魂就一直在左边最后一个隔间里游荡，如果有人上那个厕所他就会把门打开，如果那个人把门锁上，他就会把那个人拖进下水道里……”
司空茂惨不忍睹地掩住了脸。
“所以说当年真的有那么个憋死的学生么！”
“谁知道呢，那年我也还没来这学校啊……”
话题发展到这儿，一下子就没人接得上话了，王轶趁着这空隙看了一眼表，“哎呀”了一声：“不行我再不去上课这节课就要下了，小司你小心着点，办案归办案，可别也被幽灵抓走了啊。”
司空茂觉得也不能这么耽误人家的正事，应了一声，他的第一个客户就挥挥手，顺着走廊离开了，走前还没忘跟他叮嘱一句“食堂的菠菜猪肝粥真的很好喝”。司空茂也看了一眼表，现在居然还剩下大半节课呢，池爽之前跟他说“这节课你不用回来了”，他也不想回去，估计进办公室逃不了，还不如趁着临刑前吃顿饺子……
江若时。
对了，前年发生的事情，王轶这届不知道，江若时这届总不能不知道吧。
反正智障学姐逃学都没人管，干脆把她叫出来问问，学校里当年突然安了门是什么情况。司空茂觉得自己也挺无聊的，就跟那帮编出七强行不可思议的学生一样。可是除此之外他还能怎么样呢？……反正在主角唐棣终于登场的现在……洛飞都已经不需要他了？
他给江若时发短信：“学姐你现在有空吗，我被老师赶出教室啦。”
江若时果然没在好好听讲，一个秒回：“卧槽什么你现在在哪呢？！”
“尹绪失踪的地方。”
“等着！！！”
他手机扔下没两分钟，就有噔噔的脚步声朝这边跑过来，接着是江若时摇晃着马尾辫的身影，她一过来就开始咋呼：“我的天小茂你胆儿越来越肥了，怎么上课都敢惹老师发飙了，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今天我们班转来个新同学。”司空茂朝她翻了个白眼，“有没有比较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说来话长，我怕被路过的主任逮住。”
“有啊，天台。”
“颜天鸣不会在上头吗我可不想碰见他……”
“你想碰见他还是碰见老师哦？”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