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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他妈说啥？！”他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没把这句话喊出来，知更鸟赶紧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反手抓住已经开始慌乱地四下张望的司空茂，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你也知道，当时我不是进去破坏了现场吗，警察说虽然我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是在案子有新的进展之前都不能排除我的嫌疑，所以我现在在那边算是，嗯，嫌疑人的身份，他们还叫我暂时不要去上学……”
“……啊。”
少年的表情僵住了。
罗濒的手……这时也慢慢地放松了力气。
“但、但是没事啦！这种事我以前也不是没碰到过，现在不是还好好的？”转眼他又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这语气听起来简直像是在反过来安慰他似的。“就是，没啥可担心的，警察又不是吃干饭的。”司空茂下意识地立刻脱口而出，随手把自己的棒球帽扣在了对方的脑袋上，一扬嘴角也笑了，“而且我刚才就想说，那个江若时学姐，现在正在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背着警察自己调查这件案子哦。”
“——诶诶诶诶有这事啊？！”
“所以我说她可能对你有意思嘛，明明你不可能是凶手的事在这摆着根本就用不着调查……不过抛开这个不提，”司空茂转了转眼睛，有意无意地又看了一下四周，“我倒觉得警察那边的调查也该已经有个方向了，这件案子，十有八九和那个被杀的家伙的班主任有关系。”
案发之后就没再去上学的罗濒当然完全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于是名侦探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略地给他复述了一下——人身安全起见，他当然没提到颜天鸣和章天羽的关系。小鸟儿听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是说，你是觉得那个学长因为学美术的事和他的班主任起了矛盾，所以那个老师就杀了他……？”
“这这这个纯属胡猜啊，反正我一新生什么都不知道。”司空茂慌忙摆手，“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可以去问江大侦探，我看她对这事有兴趣得很，还专门拿了个本记案情相关的东西呢。”这么说着，他的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江若时跳起来跟他抢本子的样子，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接着他看了一眼表，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现在是……下午六点四十八分。
九月初的太阳直射点还在赤道与北回归线之间摇摆不定，天色并未怎么暗沉下去。广场上倒是有不少的小孩子，正在跟着音乐舞蹈的喷泉水花间穿梭打闹，每次看到他们被淋成落汤鸡之后傻瓜似的笑脸，司空茂都觉得自己是个完全没有童年的人。
“小鸟，”他的眼帘忽然垂了下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嗯？”
“为什么你觉得我一定会来？”
“……什么？”
“而且为什么是七号公园？那条短信，你又没写落款，如果我稍微警惕点，或者我当时在的地方离七号很远没来的话，难道你就会在这儿一直等下去？”
罗濒怔住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知更鸟都没有说话。头顶的云朵一分一秒地随着风流动，最后他朝着他用力挤出一个笑容，低声回答：
“可能是我自信过头了吧。但这的确是个……赌局。”
——什么意思？司空茂一下子居然没反应过来他想要表达什么，但罗濒此刻也已经站了起来，摘下刚刚司空茂扣在他头上的棒球帽，反着按回到他的脑袋上：“今天也不早了，司空你这么晚回去家里不会训你吧？”
这又是什么意思？想要结束对话了的意思吗？
“——换了平时没准真会挨训，不过今天他们回来晚，应该还不着急。”不知怎么，少年的心脏再一次加速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皱眉盯紧了显然变得不太对劲的知更鸟，“还有你别想岔开话题，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来之前其实对咱们两个的关系已经有点眉目了？”
罗濒的视线立刻尴尬地移向了一边：“……不，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但是司空茂怎么可能留给他再岔开话题的机会？他立刻也歪过脖子，让自己的瞳孔和他的再一次连成一条直线，被这么盯了将近一分钟时间，果然，对方还是耐不住煎熬投降了：
“……其实，因为我觉得不留落款你会来的几率更大一点。”
“哈？”
司空茂的表情一瞬间变成了傻逼。
“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感觉来着，”罗濒小声嘀咕着，嘴角忽然开始不自然地扭动起来，“但你好像很喜欢这种不太正常的事情啊。之前数教室的时候就是，而且见到尸体之后感觉你居然还挺冷静的……所以我就想试试看，如果像电影里那样发条神秘的短信过去，你是不是真的会过来看看怎么回事，至于七号公园只是因为离学校近又好找……”
“……”
“……”
“操你妈闹半天罗濒你就是在逗我玩啊？！”
看着瞬间火山爆发的名侦探，知更鸟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咕咕”地笑出了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因为感觉一定很好玩……”
“还说你不是故意的？！这他妈还不算故意的？！上辈子谈恋爱这么久都没发现你原来是这种人啊？！”司空茂大骂着抡拳头作势就要打他，罗濒比想象中还要敏捷地闪身一躲，一个滑步就窜到了椅子后面，笑得更厉害了：“果然不是真爱！怪不得最后会闹到相杀谁也不记得谁了呢！”
“……居然好有道理！”
“现在的孩子怎么都这么开放……”右边长椅上坐着的一个大妈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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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啊！昨天晚上放学之后小鸟居然约你去公园了啊！——两个人！公园！——啊！喷泉！长椅！约会！啊我不行了！我要甜死了！出本子！啊！啊！啊！”
“……我真想装作不认识你的样子……”
九月三号的这个中午，七中旁边的德克士，司空茂叼着可乐的吸管一手撑着额头，对面坐着的江若时双手捧着脸颊仰天竭声嘶吼，就差眼泪和鼻血一齐流进嘴里。
当然，会变成现在这个场面不可能是他自愿的。
今天中午两个人把串通好的捏造事情经过的检查给了董玉，之后又被教育了一通私下嚼别人舌头是一件多么没有道德的事，好不容易才被放了出来，出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回家了。学姐提议中午去学校对面书店逛逛，顺便一起吃顿饭，两个人在一起坐着又不能没有什么话题，他一不小心说了句“我昨天晚上见到罗濒了”，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个场面。
司空茂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恶……早知道昨天晚上就该多跟你待一会的……差一点……只差这么一点……”江若时咬着纸巾抽着鼻子，引得周围的学生纷纷侧目。
“行了行了，嚎得差不多得了，别影响别人抄作业。”司空茂翻了个白眼，这句话倒也不算是调侃，其实他觉得德克士很难吃，但作为方圆几里最近最大的一家快餐厅，这儿仍然是中午不想回家的学生们消磨时间的圣地。
“呜那不说这个说什么啊……”
“……”司空茂沉默半晌，忽然扯出了个干巴巴的笑容，“你不是在查案子吗，现在查得怎么样了？”
他想——反正不是我对这事有什么兴趣，只是想借机嘲笑她一下而已。
“嘿，你别说，查到不少呢。”这么一说江若时倒真立刻停止了鬼哭狼嚎，转眼兴冲冲地从口袋里掏出了昨天那个小小的水蓝色本子，装模作样地翻开，清了清嗓子，“咳咳——想知道吗？你真的想知道吗？——想知道就来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诉你——”
“……再见。”
“嘿嘿嘿你这个人怎么一点都没有幽默感真是。”江若时赶紧拉住黑着脸就要站起来的司空茂，撅着嘴不满地说道。不过这姑娘脸变得实在是太快，转眼间那副洋洋得意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脸上：
“听着，这可是小道消息，好不容易从一班那打听来的哦。”
“你到底说不说……”
“章天羽去年被董玉停学了，好像是因为他明明不打算考艺术生，可还是一直在参加美术社的活动。”
“……啥？”起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名侦探还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接着他猛然反应过来——当初在办公室里颜天鸣所说的“像去年那样开除我”，指的难道就是这件事吗？
但即便这样，后面的那句话是怎么回事？“不打算考艺术生还参加美术社的活动”……这个？这个是？这个是“被开除的理由”？……就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难以置信吧，但那个老太婆就是这样的人。”学姐边说边啧啧地摇着头，“我高二的时候其实也有听说过，董玉每进一个新班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禁止这个班里所有的人参加任何社团活动，因为肯定会影响学习。而且真的很见鬼，因为她带的班的成绩通常都会变好，后来学校干脆让她专门教高二，说就是要在这种转型期抓好学生的心态问题，让他们认识到未来的严峻性吧啦吧啦……”
司空茂听着这话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我靠，还好董老太只有一个，老天保佑明年她千万别来教我们班……”
江若时当然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不过还是表示同情地拍了拍肩：“大家都这么想的，看人品吧，只能保佑大逃杀不要抽到自己……”
少年叹了口气，在难得逃出家门的时间里，他可一点都不想去设想这种家里校内全都盘旋着直升机的未来。于是他赶紧换了个话题：“学姐你不是在查这个案子吗，就目前为止，你觉得凶手最有可能是什么人？”
“噢噢！”一说这个江若时立刻来了兴致，“我表哥说过，人的杀人动机大概有这么几种，情杀，财杀，仇杀，还有过失杀人，因为和学生有关的命案十有八九都是失恋，所以我第一个去查的就是章天羽有没有女朋友……不过结果起码是没有众所周知的，虽然说他和美术社好几个女生的关系都不错来着。”
“按你的风格你怎么没去查查男朋友。”
“查了啊！我第二个查的就是男朋友啊！”
“……你赢了，继续。”
“嘛，暧昧到那种程度的男生当然也没有啦。不过说到普通朋友，我还真有个重大发现哦。”说到这江若时就得意地停住了，还眨了半天眼睛，像是在等他追问下去。司空茂直接托着腮把头转向了一边，用手指也能想到那个小学生脸上既愤慨又哀怨的表情，隔了半晌，就不情不愿地坦白道：
“章天羽被停学是第二学期期中考试那会的事。在那之前的一个月，他和他班里所有‘曾经’的朋友，都绝交了。”
这个答案还真是他没有预料到的。“为什么？”
“不知道，总之从那个学期开始，章天羽就经常被董玉叫到办公室去，本来他课余的时候经常画点漫画什么的，后来也不画了，对原来那几个要好朋友的态度变得特别冷淡，他有几个朋友觉得可能是他被董老太打击了，想安慰他，结果直接被骂了‘离我远点’……”
“……”
“不过真的就只限于那几个跟他爱好一样的人而已。他对其他同学的态度一点都没变，所以在多数人那他的口碑还是很好的。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是董玉让他不要和那几个人玩了也说得过去。不过他只是和班里的人绝交而已，美术社那边的人好像压根就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异常，我问过小歆歆，她说当时高三一班除了章天羽还有一个人也在美术社，自从高二下学期之后那个人再也没来过美术室，但章天羽竟然几乎天天都会去那边泡着……”
“……谁？”
司空茂几乎是本能地脱口问道。江若时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叫蓝桔，桔梗的桔，是个女生，听说是高三一班除了章天羽之外画漫画画的最好的人……你这是什么表情？”
她这么一说，少年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表情竟然已经惊愕到有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控制。但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些简洁而精细的铅笔线条仍然半透明地蒙在他的视野前闪烁浮游……最后定格在一副画面上，一动不动了。
不会吧，他想。
那个故事……难怪看的时候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其实是这个意思吗？
“小茂小茂？怎么了你认识这人？”看他大半天仍然没反应，江若时有点发慌，伸出五根指头在他的眼前使劲晃了晃，司空茂张开嘴，可他一下子居然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想了半天，最后问：“……学姐你是在怀疑，这个人？”
“嘛……”江若时转了转眼珠，“也不能算怀疑，不过我总感觉目前查到的有动机的也就只有这个人了……正好小歆歆说今天放学之后她要去活动室，我打算也过去看看呢，你要不要一起来？”
这话当真是说得无比稀松平常，就好像她压根就没考虑过对方会拒绝的可能性。“我……？！”司空茂一句话噎在了嘴边上，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地又被她拉下了水——但事情都进展到这个地步了再说拒绝的话真的还有意义吗？！他瞠目结舌地看着江若时，学姐一脸无辜，甚至还带了几分期待地看着他：“还是说你晚上急着回家？没关系啦如果有事你就回去我只是问问……”
……
“我去。”
一听到“急着回家”这两个字，司空茂直接自暴自弃地扯下自己的棒球帽拍在了桌子上。
“我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