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诶？”
“那个现场的状态，算不算什么？你再说一遍？”
“什、什么？……我有说错什吗？”看着对面忽然恶狠狠地瞪大了眼睛的英俊学弟，少女顿时有点慌神，立刻移开目光，嘴里小声嘀咕起来，“但是我应该没记错吧……因为那个时候尸体不是靠在门上的吗，教室又在三楼，不可能随便跳下去……”
“密室？”
司空茂仍然瞪着她。
“密室——你是从哪儿听说这个词的？”
学姐没回答，却小嘴一瘪，可怜巴巴地昂起头，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居然已经有晶莹的液体地打起了转：“司空你……你的眼神好可怕哎，对女孩子这么凶巴巴的真的会找不到女朋友的，还是说，你喜欢的真的是男人啊……”
司空茂本来就不怎么受得了人哭，一下子有点慌神，可她接下来这句话实在是太欠揍了，原本心里那点愧疚也顿时烟消云散，气得一把拽掉自己的帽子，却又不能发火，使劲抓了半天头发才勉强冷静下来，尽量压住体内抓心挠肝的感觉，把脸上的表情收敛得温和了一点：
“好，好好好学姐我错了，我可以负责任地说我暂时不打算找女朋友但也不喜欢男人……我们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好不好？请，问，您，到底——是从哪儿，听到，‘密室’，这个词的？”
学姐低头揉了揉有点发红的鼻尖，这回倒真的没再跟他胡搅蛮缠了。“这个词有什么问题吗？因为我表哥从前经常一口一个密室杀人什么的……我只是觉得，这个案子和他说的有点像而已……”
“你表哥？”
司空茂的背不自觉地就挺了个笔直，连声音都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学姐啊你表哥是什么人现在身在何处有没有兴趣帮我们两个引荐一下啊？”
“咦？”
本以为按照腐女的心性，她听到这话之后一定又会激动得鼻血狂喷二话不说连番点头，没想对方听了这话，却骤然变了脸色，严厉地一口回绝：“不可以！”司空茂一愣：“为、为什么？”
“不行就是不行！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少女的脸气得通红，那样子就差一跺脚二砸墙三上吊，少年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想该不会这人除了腐女还是个兄控吧，赶紧解释道：“不我可以发誓我对你表哥本人不会产生任何兴趣的？！我只是可能和他有点相同的爱好，因为平时几乎找不到同好，所以才想认识认识探讨一下学术问题……”
学姐眯着眼睛一脸怀疑地看着他：“哦？……难道你也喜欢推理小说？”
司空茂就差把头点得掉下来了。对方摸着下巴思考了良久，不知为什么，又抬头看了一眼他的头顶：“你多高？”
“哈？……呃，现在……一米，七六左右？……怎么？”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学姐当即愤怒地伸出一只手，“现在你还是不能见！再等等吧！除非哪天他长到比你高，或者等你有了男朋友而且不是小鸟那个型的，在这之前我都不会允许你们见面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司空茂捂着额头，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想再跟这个女人说话了。
“那……好吧。”最后他做了个深呼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转身想走。结果还没迈步呢又被对方给拉住了：“等等我话还没问完呢？所以说，司空你的意思是，那个现场的状态的确是个密室？”
司空茂背对着她。
沉默了一会。
“……你那么说的话，可能是吧。”
“果然——！”少女猛一击掌，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兴奋，“天呐，好厉害，原来密室杀人事件不是只存在于小说里的啊！这样一来可就太奇怪了，如果犯人在外面，那么就不可能隔着一扇门摆好里面的尸体；而如果他在里面摆好了尸体，又不可能从这扇门出去……”
少年忽然用力吸了一口气，把帽子扣回头顶，重新迈开了脚步：“……没别的问题我就走了。”
这一次他走得很快，摆明了要把对方彻底甩在自己身后的心思。可少女这一次居然不依不饶地跑着追了上来，在半截走廊里绕到他前面堵住了去路。“等等啊司空？好奇怪哎，你刚才不是说过自己是推理小说爱好者吗？这可是活生生地发生在咱们身边的密室杀人事件，你难道就一点兴趣都没有？”
“……”
看着少女单纯疑惑的眼神，司空茂完全无法自控地冷笑了起来。
接着他伸手压了一下帽檐，保持着这个姿势，让自己的脸完全没入阴影里，另一只手插进校服裤兜，用刻意压得无比低沉，略带沙哑而具有磁性的声音缓缓说道：
“如果这种程度的案子都需要我名侦探司空茂出手的话……那些警察未免也太没用了点吧。”
对面的学姐一时间目瞪口呆：“你……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有。”
司空茂忽然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漠然地答着，放下手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了耳机的线，左右同时塞在了耳朵里，背后的少女似乎又说了些什么，然而音乐已经充满了鼓膜，之后的他一句都没再听到了。
……但这事还没完。
在他离开走廊的办公区进入教学区……刚到楼梯间门口准备下楼的时候，迎面忽然听见了一声激动的招呼：
“同学？！——你、你就是那天的——”
这声音响亮到居然直接盖过所有的音乐直敲进了他的脑髓里，司空茂吓得魂都差点吐出来，一抬头，正看见对面一个绑着两条辫子的长发女生正快步朝自己的方向跑过来——脸……长得还行，不是熟人，奇怪，但怎么好像在哪见过来着？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对方已经跑到了他的面前，停下的时候连喘气都顾不上，先慌乱地整了整自己的头发衣服，大概是感觉形象稍微变好一点了，才露出小心翼翼的笑容：“同、同学你不记得我啦，我是那个，美术社的——”
“……”
我操。
少年现在只感觉有无数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一蹄子一蹄子地踩烂了他的大脑。
“不是学姐你……”你他妈我你我他我操你为什么还记得我操不对为什么我什么我他妈到底在说什么……司空茂傻了。司空茂完全傻了。只剩下那个学姐略带遗憾的声音继续飘进他的耳朵：“中午我等了你好久你也没来……后来我就想，你是不是去参加别的社团了……不过，不过这样当然也没关系啦！……那个，同学你最后报了什么社团？”
“……”
司空茂无话可说。
他妈的学姐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到现在还连一个社团都没报呢啊？！
“呃这个那个呃话剧社。”他现在一心只想赶紧逃走，也顾不得其他什么，随口吐出了自己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社团的名字。“喔……话剧社啊。”那女生转了一下眼睛，立刻又笑了起来，“啊哈你也喜欢话剧吗！其实最开始我也想去报名话剧社的来着，不过听说很久以前咱们学校的话剧社口风不怎么好，以前好像出过很多事，所以一直都没什么人来着……”
“嗯？”听她这么一说，司空茂倒突然有了点兴趣，“出事……是指什么？”
“我跟你讲，今天发生的这起案子可不是第一起。四年以前，我们的话剧社里就曾经发生过杀人案哦。”女生神秘兮兮地朝他凑过来，“当时似乎是话剧社的一个社员杀了他们的组长，可是那个社员在案发当时正在上课，全班的人都可以作证，最后警察也实在找不到证据，居然就以自杀结案了……从那以后，话剧社就开始闹鬼，第二年的面试上就出了事故，之后才隔了不到一个月，艺术节他们的节目又出了事故，再之后——”
“真、真的？”司空茂听得一愣一愣的，那女生连连点头：“你别看今年话剧社这么多人报名，其实去年还凄惨得不得了，差点就被废社，亏得社长不知怎么认识了今年考进来的那个叫罗濒的帅哥学弟，大概所有女生都是冲着他去的吧……”
说着，对方的脸又红了，露出一副似乎有些担心的样子：“啊……不好意思，说这些让你心情不好的事，不过，我觉得这些还是应该让学弟你知道，因、因为，那边的确很容易莫名其妙地出事故，唔，你要……小心……”
这过于明显的暗示意味叫司空茂不由得耳根也有点发红，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点了点头：“知道了，呃，我会小心的……谢谢学姐。”
“哎，不要叫学姐啦，这样听着多生疏。”对方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我叫乔诗歆，是高二六班的，你叫我——”
“小——歆——歆——”
话音未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呼声从他的背后凭空而起，紧接着，一道穿着制服的人影带着残影唰地跃至了两个人中间，径直朝刚刚做完自我介绍的美术社的学姐扑了过去。乔诗歆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江、江若时？！”就直接被扑飞了出去，这一次轮到司空茂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分钟前才刚被自己甩了脸子的话剧社的学姐欢快地粘在了对方身上，就差吐着舌头摇尾巴了：“小歆歆我们又见面了——上次咱们约好去哪里玩来着？万达还是北国？对啦你还欠我一杯芒果西番莲果茶星冰乐——”
——跑！
——趁着这个机会，跑！
司空茂狠狠地咽了口口水，一扬手：“那学姐你们先聊！我不打扰了！”说着他一扭身就顺着楼梯噔噔噔地跑了下去，一边跑才一边反应过来，江若时……对了，这姑娘的名字是叫江若时啊。
虽然并不是很想再次见到她，不过这会她出现得还真算是及时……等等，这两个人认识的话，我刚才撒的那个我是话剧社成员的谎不是一下子就被拆穿了？
那也没办法了不管怎样先跑再说——
正好，下午的大课间也快要结束了。一会还有两节自习课，再之后就放学了。因为回家之后几乎没有空闲的时间拿来看小说，所以这两节课要好好拿来利用啊……不管怎么样，得先把昨天买的千岛由纪最新的那本《灰天鹅》看完……
这样想着的时候——
——
砰。
地一声。
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这一下子撞得有点狠，如果司空茂的反应不够快没有及时抓住栏杆，他差点就直接脚一滑从楼梯上栽下去，帽子也给撞掉了。因为没看路好像是自己的错，他捂着脑袋也顾不上叫痛赶紧道歉：“对对对不起……你没……”
这时候他一抬头，才看见了对方的脸。
那是个……男生？
看长相应该是男生，不过这头发对于一个男孩来说似乎有点长了。发梢凌乱地翘着，刘海也有点长，快要挡住他的半张脸，不过司空茂还是能看清对方苍白得不太正常的皮肤，紧蹙的眉头，以及那双眼窝有点深陷，却锐利得像是钩子的眼睛下方浓重的黑眼圈……他的心脏一下就揪了起来，我靠这个人看起来就长得不像个善类啊。
对方跟他一样捂着自己的额头，脸色难看得要命，看来撞得也不轻。司空茂心说完了完了是不是要被打了，迅速地衡量了一下自己和对面的身材差……糟糕，这人长得比我高，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壮，但是瘦也不代表他不能打，而且主要是……他看起来真的好凶……
但对方没有反应。
没有任何反应。
就好像完全没看见他一样，揉了两下额头，就放下手绕过他从旁边继续朝楼上走去。
“诶……”司空茂惊讶地回头望着他的背影，却当然也不会傻到再贸然发出声音惊动他，只是看着他走上三楼……然后在楼梯口右拐。这个时候，他注意到对方的右手似乎拿着什么东西……那是个牛皮纸封面的本子？竖翻的线圈本？
然后那男生的背影消失了。
他看了一会，晃了晃头，也转身继续往下走。妈的，我看他干什么，一会再被那两个学姐缠上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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