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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那辆熟悉的黑色奥迪的时候，司空茂真的有种感觉：该来的早晚会来，只是早或者晚的区别而已。
不过他没想到……或者说压根没想。
拉开后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了坐在里面，正斜眼看着这边的唐棣。
——好吧。司空茂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现在也已经不能更坏了。他没跟同桌打招呼，就径直进车坐在了他的旁边。洛飞和李爱国一人一边进了驾驶位，门砰地一声关上。空间封闭。现在四方会谈开始。
“……”
“其实我们再见到你挺高兴的。”
第一个发话的人是李爱国。他抻着脖子，一只胳膊从车座的前面绕过来，笑容夸张，语气简直像在安慰人似的。于是司空茂也夸张地冲他笑笑，问：“这样就确定又是逆生树了，是吧？”
“嘿你这孩子，就不能只是傲娇的飞哥单纯想你了啊噗咕——！！！”
平头眼镜刑警面不改色地殴打了后辈，然后一只手按下驾驶座的窗户，点燃了一根烟。青色的烟雾顺着大敞的车窗飘出去，倒是闻不到什么刺鼻的气味。司空茂莫名地有点想笑，于是就抖着肩膀笑出了声。转过头去，望着自己那侧车门上茶色的单面玻璃。
“别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并案侦查的单子昨天就批下来了。”而接话的人是坐在他身边的唐棣，奥迪的车窗并不算干净，司空茂从玻璃的反光上面看不到他的脸。
“倒是这起——”他的话锋一转，凌厉起来，“谁给你的自信，说一定是和逆生树有关的案子？”
名侦探悠然自得地呛回去：“多新鲜呐，不是逆生树你们来干嘛？刑警队已经没人了吗？——另外，‘昨天就下来’的意思是，在晁哥之前就有别的牺牲者……还是五中的胳膊昨天才批下来？”
他听见李爱国转头小声对洛飞说：“他真不知道啊，看来咱保密工作还是可以的。”
司空茂嘴角抽搐了一下……心想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这一句话就让你们的保密工作都白费了？
“你能不能给我闭会嘴啊祖宗？”洛飞把自己嘴里那根才燃了个头的烟抽出来，塞进李爱国嘴里，拍了拍手，回身点火挂挡转动方向盘，踩下油门，在车子飞起来的瞬间说道：
“这事说来话长——名侦探同学，你可以根据我们不得不说的部分，自行推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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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问话的开端一如既往的没有营养，就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司空茂把案发之前的大概情况跟两名警察讲了，包括他听到晁杭的同学说他比任何人都提早到礼堂在内。除此之外，他也只能怪自己离舞台太近耳朵又太好，比谁都先听到更衣室里传来的手机铃声……不晓得其他任何值得一提的情报。
……
不，也不能这么说。
司空茂没多犹豫，就主动把夏韵给卖了，反正他对她没好感也没有保密的义务：
“案发前一天中午，大礼堂的后门被人开了，但我们没在里面发现人影。后来颜天鸣告诉我，他那天中午见我们表演组组长一个人往后门的方向去了，没注意她有没有离开。”
李爱国“卧槽”了一声，似乎非常在意这条情报，连写字的动作都变得干劲十足了起来。司空茂补充道：“理论上大礼堂的钥匙只有江若时能借到，但她也只能打开前门。如果这真是逆生树的案子，根据前两起的规律，提前一天安好杀人装置来做不在场证明的可能性比较大——手法，我一外人就不掺和了，你们可以问问唐小花儿警官……”
“唐小花儿”这四个字他特意阴阳怪气地拖长了尾音，虽然唐棣不在，但名侦探知道他在隔壁能听见。
“行啦，知道你对他有意见，大家都有。”洛飞在桌子上的资料里翻了翻，拿出一沓照片，递给司空茂，“你瞅瞅，这几个人有脸熟的不。”
“大家都有？我看你跟他就挺好的嘛。”
少年活动了一下脖子，接过照片，仔细地浏览起来。这些照片上都是和自己差不多大的中学生，其中四个风格各异的女孩，短发男孩子气的普通少女、戴眼镜的文学少女、穿汉服一定很合适的古典小美女、还有个长得有点像外国人，洋娃娃一样漂亮的浅色卷发少女……当然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识。
再往后翻，还有两个男生。都是戴眼镜看起来成绩不错的那种。司空茂盯着其中一个戴无框眼镜，穿黑色夹克的，莫名地感觉对这人有点印象，可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把照片推还给洛飞：“这些都不认识。这个眼熟，但也不认识。”
“不认识？”
“如果你告诉我他是什么人，没准我能想起来。”
非常好。这个套话让司空茂自己都折服了。他满意地看见了洛飞一瞬间闪过的犹豫神情，然后说道：
“这个人……叫钟默。”
司空茂怔住了。
“钟……默？”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那个瞬间，就仿佛大梦初醒，醍醐灌顶，记忆突然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昨天早晨在大堂落地镜前面第一次遇到，中午又突然出现在的五楼大礼堂，自称加入了话剧社后勤组的优等生……没错，就是刚才照片上那个人吧？
可是，到刚才为止为什么都完全不记得啊？
只要是有这张脸出现的画面，现在想来，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一点真实的感觉都没有……
等、等等。司空茂突然又想到什么了。江若时之前一直嚷嚷着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但很快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了的，有着奇怪名字的wav文件……
——“学姐，你把蓝牙打开。”
——“诶？！干、干什么？！”
——“我录的音你拿去给严露学姐听听，发彩信太贵了。”
“我去……”
名侦探惊呆了。目瞪口呆。
他在两名警察的眼皮底下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江若时发给他的那条短信——幸好还没删掉。文件的名字是“zmgxll”……zm。钟默。xll……江若时管严露叫什么来着？没记错的话，是——“小露露”吧？！
——他妈的这乱码是这个意思啊？！学姐是想提醒自己要记得把钟默的录音给严露才起了这么个名字……但结果到头来连这个录音的存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是真的智障吗？！？！？？！
好吧，平心而论，这可能不全是学姐的错。就算她忘了，就算勉强自己也忘了……司空茂总觉得这种程度的事罗濒是不可能忘记的，如果连他都忘了，那就一定是这件事情本身的问题，虽然他暂时还想不出要怎么才能做到……
……等会儿。
司空茂手指一颤，点开了那个文件。
音频开始播放了。
但却除了一片空白之外什么都没有。
警察叔叔当然不会无视他的异状，但也没过多表现出在意，就好像知道他一定会告诉自己答案一样，平静地问道：“你在干什么？”
“我在思考一个离奇的可能性。”
司空茂并不抬头地如此回答他。
“什么可能性？”
“这个钟默就是‘逆流的魔术师’的可能性。”
名侦探觉得说出这句话的自己简直帅炸了，想要为自己这一瞬间的灵感喝彩——然而接下来，洛飞只是无精打采地托着下巴回了他一句：“哦，那我告诉你，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啥。”
“就是他真的就是‘逆流的魔术师’的意思啊。”
亏得司空茂及时捂住了嘴，要不他可能就喷洛飞脸上了。“我操真的啊？！”他粗暴地把鬓角的头发往后撩了一把，身体往前探，“你没开玩笑？”得到摊手作为肯定的回答之后，名侦探陷入了沉思。他觉得自己得完全换个方向来看待目前的全部问题了。想了想之后他问洛飞：“那个钟默，你觉得他是棠花儿说的昨天批下来那个案子的犯人吗？”
这个外号越喊越顺口，司空茂决定以后干脆就这么叫唐棣得了。洛飞用复杂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回答：
“一半一半。”
司空茂回以一个露骨的鄙视眼神：“你这答案跟不知道有啥区别嘛。”
刑警并不回应他的挑衅，而是从桌上挑出第二份资料，递了过来。那似乎是一段手写的英文小诗的复印品，司空茂看着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还特么挺押韵，为了押韵都不惜把好好一个句子断成两截。洛飞用似乎并不抱什么期待的目光问他：“你见过这个么？”
“没。”名侦探摇头，“这啥玩意啊。”
“你翻译一遍，我就告诉你。”
“……”
阅读理解么？！话说现在阅读理解都不用短文用诗了么？！司空茂嫌恶地咧了咧嘴，但为了更多的情报，还是勉强随口开始直译：
“杀掉灰尘……沿着树根，找到……这啥玩意啊，不认识，然后放在……左边？女巫用上帝的呼吸填满右边，保持平衡……保持不变？”
……简直不忍卒读。这什么玩意啊？不是又像上次顾泽楷的遗书一样的东西吧？
他听见李爱国没忍住噗嗤一声。
“就你这样还学霸呢？”这次轮到洛飞鄙视他了，“联系上下文不会啊？‘sacle’，有‘秤盘’的意思。下头那个‘balance’，应该翻译成‘天平’吧。”
“我一理科生，英语不好怎么了。”司空茂哼了一声，这下倒稍微有点明白这首小诗的意思了。大概是沿着树根找到一个天平，把灰尘放在左盘里，就会有个女巫把上帝的呼吸放在右盘里，来让天平保持平衡……还是不太懂，总之一股诡异的黑魔法仪式感觉。
他又看了一眼诗的顶头，标题是“Libra”。刚刚忘记了，不过洛飞一提天平他就想了起来，是“天秤座”的意思。
“总之这是啥啊，你说我翻译一遍就告诉我的吧。”
“好吧。”刑警到底没驴他，说道：“这是个不久前刚刚火起来的都市传说，那位魔术师同学告诉我们的，好像在微博上传得比较广，说是什么古魔法书里翻译出来的，‘天秤的魔女’的召唤方式。”
“……天秤的魔女？”
司空茂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他曾以为“逆流的魔术师”这个词已经够中二了，原来只是他太傻太天真。
不过既然连钟默的存在都接受了，暂且就先当这个魔女也是存在的吧。如果这玩意是存在的话……他拿起手中的复印纸，稍微认真地又开始逐词读了起来。
“Root……这树根，该不会是逆生树的意思吧。”
“真巧，你也这么觉得啊。”
“要真是这样你们该查查最早的传言是从哪里来的啊，警察做得到的吧。”
洛飞耸了耸肩：“当然查了，最早的微博ip定位在英国伦敦贝克街——跟逆生树的ip一样，这就尴尬了是不是。”
司空茂……无话可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事，神他妈的贝克街，这Bacikal会玩，他绝对是故意的。
“那、那还是老实做题吧。”他低下头去，差不多已经忘记自己身在警察局了，一边打开手机字典，一边继续尝试破译这首荒诞无稽的小诗。在查到“dust”这个词的时候，他突然发现这个词还有“人体、尸体”的意思。名侦探心里一动，但又觉得有点奇怪，杀死尸体？那是什么意思？鞭尸？
那么“Breath of god”是啥啊。他抱着这样的心态直接把这个词输进了百度里。
百度翻译不要脸地直译了个“上帝之息”。
下头跳出来一个例句：“Here we find the origin of 'soul'， which is breath of God。 （这样“灵魂”就有了来由，原来是上帝吹的“气”。）”
可以，这很创世纪。逆生树不愧是一帮神棍，写个诗还特么要扯上圣经……闹半天是左盘放上肉体，右盘放上灵魂的意思吗？
名侦探在心里吐槽着，脑袋里却有些东西隐隐约约地开始成型了。这是一个“魔女的召唤方法”，也就是说你要先准备好一份尸体并且进行鞭尸——还不能是动物，因为创世纪说只有人才是泥捏的，飞禽走兽全是上帝老儿一声令下从空气里蹦出来的。这个时候魔女就会出现……放上灵魂来保证天平的平衡……
……
等等。
这看起来怎么都像是诅咒杀人啊喂。
“不、不会吧。”司空茂半信半疑地抬起头，看看对面的洛飞，又看看李爱国，“你们之前的案子，难不成，真的碰到了什么‘被杀掉的尸体’——”
洛飞就那么看着他。
李爱国动了动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诡异的几秒钟沉寂之后，那个可恶的大人突然自暴自弃似的长叹了口气：
“岂止碰到……你们学校的这个，已经是第四个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