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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伸手拉起韩歌，两人相视而笑。
“多谢韩兄你手下留情啊！”流云说道。
“哪里，是在下学艺粗浅，未能掌握影刀精要。”韩歌客气道。“流云兄弟的武斗技巧算是让我开眼了，在下获益良多。”
二人相互掺扶起身，流云心想这韩歌倒是不悲不亢，敢直面自己的缺陷，又将败责全数揽在自己身上，以保全影刀门的威名。
而且说实话，单论武功，自己确实不好和韩歌相提并论。能赢下这局也只因为自己有足够的应战经验，能从容针对韩歌的招式想出对策来。当然，还要再加上点运气。
卫源对青璇笑道：“哈，妹子，我说流云能赢吧！”
青璇无可奈何的说道：“韩歌太大意了，一开始就使出那大开大合的招式，又被流云无形中牵着走。节奏完全被流云掌握，最后还被弃了兵器，贴身靠打。输也难怪！”
“这两人，不论是武功修为，临场经验，还是心理素质。韩歌都远不及流云。”苍舒说道，“韩歌从小习刀法，修武道。多年来除了和你们比试，少有机会和其他人对练。所以在面对流云这样的陌生对手，就算韩歌武艺再高强，也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苍舒看着向这边走来的流云和韩歌，对身边的二人说道：“至于流云，你们只要问问他经历过什么，就会明白韩歌输的有多彻底了！”
“少君！”韩歌有些不好意思的跟苍舒打着招呼。在他看来，自己输给流云，多少会有点损了苍舒的面子。
苍舒却只是淡然的笑笑说：“你们打的不错，长此以往，对你们彼此都会大有增益。”
“是少君！”韩歌点头道。
“行了，都先散了吧。”苍舒说道，“韩歌收拾一下，我有事情要你去办。”
“诺！”
苍舒向大家点下头示意，然后大步离开。韩歌跟余下的人挥挥手，然后跟了上去。
流云长舒一口气，又惹得身上各处刀伤阵阵痒痛。看着已是破破烂烂的衣服，流云抖了抖沾身的灰，对卫源青璇二人说道：“我回房换衣服去，你们自便吧！”
“哎，等等！”青璇一把拉住流云。
“怎么了？”流云回头问道。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韩歌的武功路数了？”青璇问。
流云点点头，道：“是啊，昨晚一块洗澡时看到他的肌肉形态就猜想他肯定是个使双手武器的高手，最有可能用的兵器就是双刀。今天一见，果不其然。”
“所以你挑选兵器是有针对性的。”
“那倒不是。用短剑只是为了省力气和方便防守，而多备一把匕首只是以防突发情况，用来保命的。”流云说，“我知道韩歌应该是善使快刀，但没想到他是影刀门人。拼武功我并没有多大胜算，所以只能靠临场反应，投个机取个巧。”
流云说到这，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怪异的看着青璇道：“话说我得感谢你那么大声的说出我的计划，让我差点被双刀砍死啊！”
青璇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面露惭愧。武者决斗外人本不该多嘴，更何况还是提醒。这已然算是作弊，是令人不耻的行为。
“也罢！”流云甩甩手道，“也多亏你那一句话，让韩歌自以为跳出我的圈套改变进攻方式。结果让我捡了个更大的空隙来打败他！”
卫源忍不住轻笑，连他都看出来这是流云为免去青璇的惭愧故意掰的说辞。事实大家都看的很清楚，即便韩歌真的因为青璇这一句话而显露出破绽，那也正说明了他的心理素质不行，败得理所应当。
青璇也明白这一点，抬起头流云说道：“抱歉，是我坏了规矩。”
流云笑道：“这是武人的规矩。我是个军人，武斗场对我来说就是战场。我费尽心机要做到的，只是如何在战场上存活下来，胜负对我来说并不重要。”
青璇和卫源都有些吃惊，他们感觉这话居然就像是在说自己。这些年，他们游走在黑暗之中，替徐侯干着各种见不得光的事，早已违背了身为武者应有的坚持，抹灭了一个武者强调的荣耀。每当投身这些任务时，他们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活下来！
“说白了，就是两者所追求的‘道’不一样。”流云面向二人，说：“武者正道，以胜负论。兵者诡道，以生死决！”
青璇细细的思量这番话，内心有一股暖流在鼓动。对失去了武者追求而迷茫已久的她来说，突然有人重新给了她一套身份和定位，让她的眼前豁然开朗，这种被认同的感觉真的很温暖啊。
“这些理论都是谁教你的？”青璇问。
“这一句是我在尚武堂时的军略教席说的。”流云答道：“上一句是我自己的信条。活着，就是胜利！”
“那你杀过人吗？”青璇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她心想着这简直是明知故问，想从非生即死的战场上活下来，当然只能靠奋勇杀敌了，这也是军人的职业道德。可她嘴上就是忍不住的问了出来，后悔也没用。
流云挠挠头，眉毛呈八字，撇着嘴道：“没有！”
“怎么可能……”青璇怀疑的问道。
卫源也不解的问道：“难到你没上过前线？”
流云被这话逗乐了，虽然旁人觉得这并不可笑，也不明白他在笑什么。“卫源哥真逗……”流云收住笑容，看向二人的目光中突然显现出一丝寒意，“前线可不就是专为我们这种小兵留的葬身之地么！”
卫源暗咽一口唾沫，这句话中仿佛带着浓重的血腥味窜入他的鼻喉，让他凭白感到难受。
“领军的官老爷们宁愿兵败回城自裁，在国民的骂声中死在自己的软榻上。也不愿意和我们一块躺在尸山血海中，享受国士美名。多么讽刺啊，胜负都是属于掌权者的，却要我们去为之拼命。然后仍旧以高低贵贱来区分他们和我们！”
青璇和卫源沉默不语，确是感同身受。
“所以啊，同样都是身不由已。我又何必非要取敌性命，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人，这并不道德……”
流云突然哈哈笑道：“哎呀，扯太远了。说了好多没用的废话啊。”
还不等青璇和卫源接话，流云就边退边招手道：“我先去洗个澡收拾一下，完事再找你们玩啊！”
看着流云离去的背影，青璇心中觉得，虽然所处的地位与观察的视角不同，但他和苍舒却能看到相同的东西，有着相似的感悟。
流云一路快走，脸色凝重。脑中一堆画面重叠，轮番冲击。每一幕都是血与黄沙，刀光剑影。他看着巡卫营军士发着愤怒的杀喊声冲向一群流民，那些衣不蔽体的瘦弱人群只能靠木棍与石头反击，妇孺们争相奔逃。惨叫，悲鸣响彻耳边。
而他也在人群之中，握着未出销的长剑打退一个又一个冲上来不怕死的流民。他并不想杀人，却阻止不了流民成为同袍的刀下亡魂，也救不下被流民夺了兵器残杀的同袍。
毫无意义的战斗，却让人在其中变身野兽相互撕咬，不管他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在这生死场上，大家都是畜牲！
流云脚步慢了下来，轻轻拍了拍额头，让那些沉重的记忆从脑中散去。心中却响起了赤鬼的声音。
“喔，年纪不大，经历倒不少嘛！”
流云郁闷道：“你这家伙为什么总在我心烦的时候跳出来。”
“哈，我又不是故意的！”赤鬼轻松道：“看开点，习惯就好。”
“你指的是你不定时出现在我脑子里么？”
“还包括所有你不喜欢的事。”赤鬼一副长者的口吻教育道：“未来的路还很长，比这残酷的事只会越来越多，你得忍受，习惯，去做你该做的。”
“比如杀人？”
“天生万物，没有哪一物种会喜欢残杀同类。但有时候你没得选，道理你都懂，不用我多说。我只想告诉你，你可以为所行之事愧疚终身，但不能踌躇不前。”
流云笑着摇摇头道，“你是谁？你把那个臭屁又无良的赤鬼怎么了？”
赤鬼也笑道：“教你些人生感悟，算是我的租金了！”
“滚蛋，你当老子的身子这么不值钱？”
“唉，懒得理你了，睡觉去。”
流云还想骂两句的，见赤鬼没了声儿，遂笑笑作罢。迈着步子，走向自己的房间。
……
韩歌走进书房，苍舒正在给一个木盒的开口封漆。
“少君有何吩咐？”韩歌问道，视线集中在那木盒上，心中想象其中装的是什么物件，需要封死开口。
见人来了，苍舒把封好的盒子举起轻轻吹气，好让胶漆尽快凝固。差不多后，将盒子交给韩歌，说：“这里面是一封给昶国顼阳的密信，务必要当面交到他手上。”
“好。”韩歌接过盒子，“那我马上起程。”
“到那边之后，你要尽力帮助顼阳实现信中所拟定的计划。”苍舒站起来说道，“事关重大，全拜托给你了！”
韩歌握紧了盒子，供手行礼道：“定不负所望！”
“去吧！”
“诺！”
韩歌后退两步，尔后转身出门离去。
门口正巧遇上青璇，看着韩歌手里拿着封漆木盒，青璇当即知晓是苍舒给他派任务了，好奇的问道：“少君遣你去哪儿啊？”
“并未细说，只让我去昶国一趟。”韩歌答道，“想知道就问少君去吧，我先走了。”
韩歌嘻笑着走开，青璇挥挥手送别。然后转身进入书房，和苍舒对上一眼，又忙低下头轻声唤道，“少君！”
“怎么，跟流云聊过了？”苍舒问道。
“是的。”青璇点头道。“诚如少君所说，他确实有一番非凡的人生经历。而且，我觉得……”
青璇说着就抬起双眼看着苍舒，满目柔情。道：“他对一些事的看法同您略有相似！”
苍舒会心一笑道：“是吗？！那你觉得，我们能否尽信于他？”
“您的意思是？”
“徐侯下了一个任务，点名要流云去办。这也算是对他的考核。”苍舒说起这个，脸上的表情又转成忧郁。
青璇问道：“什么任务？”
“栖妖谷！”
三个字随着苍舒的一声叹息而吐出，却有如千钧重一般砸在青璇的心上。她睁大的双眼，明明已经知道这次任务的目标，却仍带着不敢相信的语气问道：“您答应了？”
苍舒沉寂了片刻，才背过身回答道，“我没得选择！”
一句话道出多少心酸，屈辱与无奈。
青璇沉下气，走近苍舒，说：“流云手上没沾过血，他下得了手么？！”
“所以我希望你能和他同去。必要时由你下手，拿回那个人的首级。”苍舒回头对青璇说，“还有，一定要代我问他一句……当年，为何要弃我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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