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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和卫源等人退出书房，将空间留给苍舒与那个叫什么吕璞的人。说是旧友，但这人和之前的邓玉一样，都是苍舒出访他国时结识的人，手底下的陪臣听都没听说过。而且在这个多事之秋从北面而来，想想也觉得不会是什么好事儿。邓玉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当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无一不是惊掉了下巴。联想到这个，四人不由得心生忧虑，一起躲到后院的校场来讨论这吕璞，他此番到访，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姓吕的啊，那肯定是吕国人了啊。能与少君结交，身份肯定不低！”韩歌说的一本正经，环抱双臂，一手撑着下巴思索着，模样俨然一个老夫子的神态。“眼下两国交战，吕国没了卫国这个左翼协防，肯定招架不住徐国的强势反攻。我猜啊，这人来肯定是为了求和，想让少君帮忙牵线！”说完，像是被自己的推理能力折服一般，拍了下手掌，指问着一旁坐在台阶上的三人问，“你们看，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卫源认真思考着，点点头沉吟道：“是有一些道理啊，不过他既然是来求和，干嘛还假装成马贩子一个人来徐国？直接领使臣来送国书不就好了嘛！”
“呃……”韩歌一时答不上来，流云笑着拍拍卫源的背，道：“哎呀，卫源哥也有聪明的时候啊，我真是小看你了。”
卫源只听话中的夸赞，不顾里面夹杂的嘲讽，得意的仰头道：“那是，我老卫平日只是低调而已！”
青璇将挂手的布带子挪到颈肩，扭动着脖子，舒缓一下因受重而酸痛的肌肉。嘴里不屑的说道：“明明是件很严肃的事情，你们怎么还有心思说笑？”
卫源和韩歌顿时都不服气的说：“我们很严肃啊！”
“就是，你看我都没笑！”卫源强辩了一句，然后反应过来似的，转眼看向左边的流云，指着他说：“就你小子嘻皮笑脸的，最不严肃！”
“唉，你们呐……”流云无奈的笑叹，从台阶上起身，右手拍打着屁股上的灰，“真不怨苍舒君把这些事儿瞒着你们。即不动脑子，还喜欢瞎操心！”
“哎，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韩歌凑近流云，问：“我们怎么不动脑子了？”
卫源也跟腔道：“就是！”
青璇看着流云不说话，等着他的答案。
“我问你们。”流云双手交叉在胸前，说：“如果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邓玉的身份，你们会怎么办？”
卫源想抢答，但话到嘴边又莫名的堵住了，来回看了看韩歌和青璇，那二人表情都是犹豫。
“不用猜也知道，你们一定会偷偷干掉邓玉吧！”流云替他们揭示内心的答案，道：“当时邓玉莫名失踪，让整个婚宴成为一场闹剧，同时又引出各国细作，搞得满城风雨。各国君臣都在看徐侯父子的笑话。如果一旦让外人发现邓玉活生生的呆在苍舒府上，恐怕连整个苍国都要遭殃。唯有杀了这个‘祸源’才能保住秘密，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三个一齐望着流云，凝重的神态在得到流云的认可后缓和了许多。
“苍舒君肯定知道告诉你们的后果，所以才隐瞒。也幸好当时徐侯父子的注意力都在各国潜伏的细作上，之后又有齐国称霸。这才让找寻邓玉的事被搁置，苍舒君能逃过一劫，全是靠运气。但我说你们不动脑子，正是因为太过相信苍舒君，而对邓玉这个人少了自己的判断。”流云说到这儿，语气突然开始硬起来，“你们是他的臣子，要为他分忧。而不应该在事前事后没头没脑的猜测，像个普通士兵似的对他的命令听之任之！”
三人哑口无言，视线渐渐从流云身上落到自己的脚背。这些年他们一直把保护苍舒作为自己的使命，跟着他去执行各种见不得光的任务，不停的变换着各种身份。在这样的生活中，他们逐渐忘了自己原本的义务，是辅佐苍舒。
“既然选择做个士兵，就不要没事瞎操心，不经调查妄自揣测，这行为本事就是个笑话，除了图一乐还能有什么作用？”
流云说得有些口渴，看他们反思的表情，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来打击他们，清了清嗓子调解一下尴尬的气氛，走上台阶道：“你们好好想想吧，我先回屋了。”
三人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走开的流云，转回头时又迎上彼此的目光，从对方眼中读到与自己心情契合的羞愧之色，感觉更加失落。
路过书房，流云刻意放慢脚步，想听听里面两个人在说些什么。但投射在门窗上的身影让苍舒很是警觉，刚才的细声低语瞬间就变得静谧无音。直到流云自觉无趣大步走开后，苍舒才重新开口。
“吕兄请接着说吧！”
吕璞看着手中的茶杯，回忆道：“当时卫君要重举反徐大旗，我力劝无效，只能尽心谋划，企图奇袭大业城，里应外合一举大破徐国民心士气。齐邓两国想假扮联军攻徐，看似有益，但人数规模一经扩大必存隐患，我苦劝仍是无效。更被冠以动摇军心的罪名，在大军出征前夕将我下狱。”
“临阵换帅本是大忌，何况突袭大业的计划需要外围各军紧密配合，没有你来把控全局，联军焉能不败。”苍舒接过话道：“前方一旦失利，四方进攻受阻，齐邓提出增兵便成了雪中送炭之举，贵国国君也会欣然接受，却不想他们只打上了一场前哨战，便将枪头调转回来。”
“正是如此。”吕璞镇定自若的说，“信都被破，看押我的狱卒因为同情，私自放我离开。我星夜纵马，狂奔四百里赶回吕国求援。可吕国上下却因为惧怕齐邓而背弃了卫国，真是可耻！”
“那……吕兄这副打扮潜入徐国来找我，到底所谓何事？”苍舒双眼打量着坐在对面的吕璞，不修边幅，发须散乱，身披的麻布长袍还隐隐散出一股马粪的气味。虽说吕璞是家仆出身，撞了运被主人看中才走上仕途，但那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还能这般屈尊，其中的缘由，实在让苍舒好奇。
吕璞端起热茶饮上一口，动作不紧不慢，好像他就是抽闲来做客似的。
苍舒轻笑，道：“卫国被灭，我本以为吕兄要么是回到吕国效力，要么是暗中领导卫国旧部继续抵抗。却不曾想，您到是如闲云野鹤一般，有这样好的兴致登我门庭，饮茶闲话。”
吕璞放下空杯道：“公子见笑了！”
“吕兄才见笑了。”苍舒正视着吕璞，提醒他道：“苍国已经归属徐梁，我不再拥有继承权，这个称谓，还是不用为好！”
“可您，不是一直都想重掌苍国吗？”吕璞也正视着苍舒，二人目光尖锐，心中都在揣测对方的想法。越是感觉难以捉摸，便越是感觉兴奋。
“呵呵，我也不拿吕兄当外人了。”苍舒笑道：“曾经年少时确实思乡情重，日日都想回去接掌祖业。但现在，有强大的徐国庇护，苍民能安居乐业，我心甚慰啊。”
“既然是拿在下当自己人，又为何不愿说真话？”
“那吕兄又为何不道清来此的真实目的？”
二人同样是皮笑肉不笑，表面客气十足，暗中针锋相对，都想先一步探出对方心思。
“这样又是何必呢？”苍舒说，“吕兄竟然想尽办法来到我面前，我也愿以诚相待，何不放下多余的戒心？”
“哼哼哼，说的是啊。”吕璞笑道：“公子是当世英豪，非久居人下之辈。但苦于根基薄弱，想一偿心中宿愿，怕是要费尽半生心力，方能有一点成就！”
“哈哈……”苍舒笑叹道：“还真是不客气呢，听这话的意思，吕兄是有意助我了？”
“所以才想知道您的志向何在！”
苍舒前倾半身，坦然道：“吾之志向，并非那区区百里之地！”
吕璞面露出满意的神采，问道：“那千里疆域可够？”
苍舒不屑道：“天下，可有边界之说？”
“好！”吕璞猛拍桌案，激动道：“我果然没看走眼！”
“吕兄抬举了。”苍舒疑惑的问道：“不过，能供吕兄施展才能抱负的势力多的是，且不说齐徐二主，次者也有淳于家这样的豪门，为何偏偏选择我？”
“一无所有，才不会怕有所失去，才敢做常人不敢做的大事！”吕璞拱手对苍舒说，“公子只需要告诉我，我的选择是否正确？”
苍舒坐直了身子，双手挥展，然后相合安放在怀中。抬头审视着吕璞，眉眼带笑，道：“有此良臣，霸业，可图！”
“承蒙不弃。”吕璞跪地伏拜，长声诵道：“臣，吕季玉*，愿为吾主尽一世心力，死而后已！”
苍舒端起茶杯轻抿，温热适中，入口的香浓沁人心肺。“嗯，火候刚刚好！”
PS：注：季玉是吕璞的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