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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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將糊狀物最後一口吞下,難吃,無論怎麼適應,都還是難吃。根據方才男人的回答,出去的辦法只有死亡。而男人為她提供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方式:去頂樓看看,男人是這樣說道的。頂樓,漂亮的星空就在頭上,此刻沒有半點烏雲;空氣有點冷冽但不壞,13是這樣想的。空氣中似乎瀰漫著櫻桃馬芬的味道,或許是錯覺吧,但她認為是個好的開始。

不曉得男人為她準備了什麼,她有點好奇。死亡是這裡唯一的出路,同時也是兔子安全帽與鞋櫃與鋸斷欄杆的高樓邊緣的代稱。這是在嘲弄她嗎?不確定,但也沒別的理由了。欄杆上黏著張紙用醜陋的文字寫道:從此處躍起,從另一頭逃出。看來唯一的脫逃方式就是戴上兔子安全帽,脫掉鞋,再從這跳下。如果沒死就行了,哈哈哈...這真是惡劣的玩笑。少女苦笑了聲,眼淚莫名地噴出。少女跪倒在地上,四肢無力。發噱地恨著這世界,為甚麼得受這種對待?為甚麼得受這種懲罰?她做錯了甚麼?是神,抑或者其他東西在恨著她?不知道...

13懷著失望走了回去,她沒勇氣自殺,她只是個小孩子,怎麼可能坦然面對死亡。此刻,悲傷的小蛇又出現了,它嘲弄著女孩沒有勇氣面對自己,跳下去才是解脫,活著根本得不到救贖。

13踏著如同希區考克電影般的步伐,回到了13號房。在她的桌上壓著一張紙,跟剛才醜陋扭曲的文字不同,是很端正、女孩子般的文字。13一看到它就知道是誰留的了:梅菲斯特。紙張有股水蜜桃混和消毒水以及廚餘嘔吐物的味道,上頭寫著如果妳想逃離這裡,那就去444號房,但我勸妳別這麼做。奇怪的傢伙,上次還不想13離開,這次卻提供方法,或許就連梅菲斯特都不清楚她自己在做些甚麼吧。

13下到四樓,她心裡懷揣著不安與一絲絲的興奮。她的小心臟不斷跳動著,並且警告著她或許會有甚麼大事發生。女孩不停尋覓著444號房,最後終於在位於中間靠近廳室的位置找到。房間的門雖掩上但沒鎖,13很輕易地便打開門。小房間的牆壁攀附著藤蔓植物,幾朵蓮花從骯髒的水泥地面冒了出來,牽牛花更是開得滿滿,到處都是。一名纖細、瘦弱、端正、漂亮、且微微發出鼻息的男孩坐在地板上。他看起來不過14歲,卻令人感覺是上百歲的賢者。他盤腿坐著,如同一旁的蓮花般優雅而寧靜。微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顫抖的唇音發出。

「妳現在叫甚麼名字?」男孩問道。

「13,叫我13就行了。我是因為梅菲斯特,樓上的女孩說你知道該怎麼離開這裡才來的。」

「妳好,我叫做A。我確實知道如何離開這裡,但妳不會想離開的。」

「為甚麼?為甚麼每個人都這麼說?」女孩激動了,她的心態瀕臨崩潰。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厭惡這裡每個人,梅菲斯特、管理員、僕役、無臉的男人、甚至是A。她不懂為何大家都叫她不要離開,難道外頭的世界比這裡還要艱難嗎?

「妳不會想知道的,相信我。這裡是監獄、牢籠、枷鎖,同時也是個庇護所。不管妳信或不信,這裡都比外頭溫暖多了。我聽說過關於妳的事,妳應該慶幸自己進來這裡,而不是抱怨。」A站了起來,伸伸懶腰。隨後繼續說道。

「如果要出去這裡,很簡單,隔壁棟一樓是中央廚房,每天都會進新的食材,只要躲在送食材來的車裡跟著車走就行了。但如果妳想逃離這世界的話(不,這裡只有一個世界),就要拿起刀,面對自己。只有死或者把那無臉的男人殺了才有可能。剛好,我也該出去了,但我這房間會被定時地監視。妳可以幫我偷把刀來嗎?」

「好吧...」看來別無選擇,只好先拿到刀子給A,然後再思考逃出去的方法。

「對了,可以問下現在是幾月幾日嗎?還有幾點?」

「六月二十八日,幾點了不清楚,畢竟我只待在這小房間,這裡沒有時鐘也看不到太陽,所以無法回答妳。」

「那麼這裡是哪裡?你剛剛說監獄,所以我們是犯人嗎?」

「這裡對某些人來說的確像似監獄一樣,而對另一種人而言卻像家。但這裡存在的主要目的只有一個:關押妳。」A伸出纖細而白的手指指向13。語畢,他微微笑,那笑容像午後的向日葵般耀眼。

「我?為何?我做錯了甚麼嗎?」13深吸一口氣,將沒有味道的花香吸入肺裡。她告訴自己要保持冷靜,不能崩潰。

「妳是另一種人,應該把這當家的人。好了,不早了,妳該走了。」突然間,空氣中瀰漫一股草木味與堅果口味香菸的味道,是那管理員。

A把13請了出去,13在外頭遇見了管理員。他叼著剛點燃的黑色香菸,黑色風衣換成了髒兮兮、到處都是咖啡漬(又或者血漬)與補丁的白大褂,全身仍舊包得緊緊的,臉上的繃帶依舊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嘲笑嗎?抑或者嚴肅?是快樂嗎?抑或者憤怒?不清楚,只知道他的眼神中總帶了點同情與憂鬱。

「管理員先生,請問你叫甚麼名字?還有我叫甚麼名字?我從沒問過,很好奇。」13雙手互相搓揉,有點害怕又有點害羞。

「每次我告訴妳名字之後,妳就會忘記。叫甚麼名字有差嗎?如果妳真想稱呼我,就叫我Nrah醫生吧。至於妳,我倒希望妳不要想起自己的名字和相關的記憶。」

「您是醫生?雖然我剛剛接受您治療時,或多或少就猜到了。我想也是,你們所有人都希望我待在這裡。」13點點頭代替再見,隨後離去。

「嘿,孩子,妳聽著,無論如何我是站在妳這邊的。」Nrah深吸了口菸,大力呼出。他沒有轉頭看已經離去的13,但他確信她哭了。

13流著眼淚,她知道她不是一個人,就算是謊言也好,至少是根救命稻草。女孩的腳步聲迴盪在空蕩的走廊,彷彿清晨的雞鳴般鮮豔。她的腳步逐漸加快,慢慢地由走到跑。啪噠、啪噠的聲音作響,是腳掌沾到水了嗎?還是眼淚濕透了雙腳?這當然不可能。不停閃爍的日光燈管,如同聚光燈照在13身上,她就像站在舞台上跳著芭蕾舞獨舞的小舞者那般地吸引視線。幾個僕役在四樓望著她奔回樓上13號房。

房間內,小桌子上頭擺了餐點。生鏽的鐵托盤上放了個骯髒的陶瓷盤,裡面裝著臭酸的濃湯,是由發芽的馬鈴薯、發霉的胡蘿蔔、早已乾癟的洋蔥熬製成的,味道差強人意,這已經是13給出過最高的評價了。一杯如同糞便般顏色的水,喝起來口感滑溜溜的,味道則苦苦鹹鹹的,裡頭似乎還摻了不知甚麼東西的顆粒,這讓13感到無比噁心。除此之外,還有一顆完全發霉的橘子,橘子外皮長滿灰白色的黴菌,又老又乾,一點水分也沒有,還帶著厚重的苦味與澀味。

13強忍著,硬是把所有東西吞了下去。她想起了那男人帶給她的草莓蛋糕,很好吃,但只有一個。這表示這世界還是有正常的食物,只是在不知道哪裡的地方罷了。

如果要逃出去必須殺掉那男人,為甚麼?這兩者有何關聯?不知道,但13也沒有力氣搞清楚。除了這件事外,還有件讓她在意的事情,她似乎來過這裡很多遍了,只是她不記得了。A第一句問她的話是現在的名字,而Nrah醫生則說13忘記了他名字很多次。這表示她不是第一次見到這兩人,還有梅菲斯特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那那無臉的男人呢?或許也不是第一次見到。

女孩躺在床上幻想著逃出生天後的事,她會去見她的家人吧,如果她有的話。她可能有一個爸爸及一個媽媽,也有可能有個姊姊,最好還要有個哥哥。家人...想到這邊13又忍不住落淚,她泛紅的眼眶與紅腫卻仍精巧的鼻子為她雪白的臉頰添上一筆色彩,就彷彿是在白雪中襯托出夕陽的紅一般地美麗。不,僅僅是美麗兩字是說不出她的特別之處的,或許該是舉世僅有才對。

13呼吸著骯髒的空氣,空氣中有許多灰塵微粒,似乎還留著淡淡的菸味。女孩的鼾聲輕輕湧入整個房間,但她不知道的是A就坐在她的旁邊,淺淺地笑著。

「妳要為我演一齣好戲啊,大小姐。」

A輕撫著13的長髮,好滑順、又好聞,一點點的汗味混合著如牛奶般香醇的體香。柔軟的胴體吹彈可破,不禁讓A多撫摸幾下。這裡沒有被褥給她蓋嗎?A想到,隨後將手慢慢往13的鎖骨摸去,小小的鎖骨很精緻,包覆滑嫩的皮膚非常動人。起起伏伏的胸膛露出如櫻桃般的紅暈,上頭覆蓋的衣物略顯單薄,也有點礙事。

「妳對我的妹妹做甚麼!」一個女孩的聲音從門邊傳來,是梅菲斯特,她激動且憤怒地說道。

「沒甚麼,只是稍微玩弄一下。希望她與妳可以為我演出一場好戲。」A頭也不回地說著。A淺淺的微笑頗具魔力。

梅菲斯特望向桌上那張具有女孩子字跡的紙張,她驚恐,隨後厭惡。

「你模仿我的字跡給她寫信!?」梅菲斯特憤怒,她走向A準備揍她一拳。

「相信我,妳不會想在這鬧事。妳不會想吵醒她,她可是妳曾最在乎、最愛的妹妹。」

梅菲斯特氣沖沖地走了出去,留下A與13兩人在空間中獨處。空氣中留下一絲酸味糖果的氣味,那是曾經的姊妹情深的味道。A很想就這樣掐死13,他覺得這樣很有趣,他試著將雙手放在13脖子上感受她的心跳。一下,兩下,每當手越掐越緊時,心跳就越來越明顯。此刻,A的手熱熱的,相當溫暖,他一抹微笑並且放鬆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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