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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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淨空了腦子,換拿起另一個提袋。大的提袋外貌更為樸素,全白的素色外皮上頭甚麼也沒有,只有些許發黃的污漬以及經過多次擠壓後所產生的細小摺痕。提袋中裝有幾件換洗衣物,全都是同款式的白色連衣裙以及同樣純白的內衣褲,它們唯一的差別就只有新舊的程度而已。少女對男人送如此私密的禮物並沒有任何遲疑。

「終於可以洗澡,換身衣服了。」少女在剛才與梅菲斯特的談話中,詢問到廁所以及浴室的位置。

廁所及浴室皆位在四樓,廁所位於中間廳室的隔壁,而浴室則在走廊盡頭處。

少女將提袋重新裝入一套換洗衣物,朝向四樓方向走去。雖說現在還稱不上非得要洗澡的程度,但讓自己乾淨些總是比較好的。

少女走下了樓梯,光腳的踏地聲響貫穿了樓層,回音在四樓及五樓間不斷擺盪。抬頭往回望,五樓的走廊上空無一物,一片寂靜,連一絲晃動的影子及發出聲響的跡象都沒有;而往下望的四樓雖然有幾個僕役在廊上瞎走著,卻也聽不到任何聲響,就好像所有的聲音都凝結成了固體的小球,散落一地不停朝向四周滾動著。

四樓的光景又再一次映入了眼簾,僕役、氣味、閃爍的燈光,以及泛黃的牆壁。這裡唯一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在走廊上的人明顯銳減了許多,兩旁的房間則都掩住了門扉,可以說是相當的寂寥。

少女看向四周,不知怎地對這一切產生雞皮疙瘩。她向前走,走得很慢,試圖不發出任何聲音,安靜地融入兩旁稀疏的人群。一路上沒人回頭看她,甚至就連一絲停頓都不給予。隨著腳步向前,人變得更加稀少了;聲音卻多了起來,從原本的悄然無聲轉變為斷斷續續的風聲。不帶情緒的風吹過走廊,碰撞到了燈管,隨後又繞了過去,產生一陣陣尖銳刺耳的聲響。

少女走進了中間的廳室,這裡仍然一個人都沒有,而那幅令人恐懼的肖像畫仍聳立在原處。不知怎的,她覺得這幅畫沒有剛開始來的令她感到嫌惡,或許是因為草莓蛋糕的緣故吧。她穿越過了廳室,左手邊便是廁所。廁所是男女合用的。從外面看,裡頭近乎全黑,僅有一盞微弱的燈泡忽明忽暗閃爍著,如果它熄滅了,便是真的甚麼也看不見了。雖說還不想上廁所,但少女仍然往裡面瞟了一眼,五間門板骯髒的隔間緊鄰在一塊,每間的門都穩穩地關了起來。洗手台雖稱不上特別乾淨,但絕對不算骯髒到不堪使用的程度。少女站在門口注視許久,最終還是沒有真的進去。隨後轉過身來便繼續向前,往浴室方向前去。

浴室前門沾滿了灰塵,看起來很久沒動過了,應該是隨時都敞開的。在門上頭甚麼都沒寫、甚麼都沒標記,僅能藉由裡頭燒熱水轟轟作響的聲音及幾隻蓮蓬頭的流水聲來判斷。少女兀自走了進去,牆壁上原本純白的磁磚被長年的汙漬弄的骯髒不堪。而在右手邊的牆上貼著女生廁所會有的標誌,於是她往右邊走去,僅留下一片空蕩的前門。

雖說是浴室,但大體而言就是幾個淋浴間及洗手台的組合。一進去,一旁便有吹風機及香皂、浴巾等用品。再往裡頭看,共有八間不透明的淋浴間,四間四間面對面,以及三個並排的洗手台。就這層樓的環境設備而言,可說是相當完善的了。

少女取走幾樣她所需要的東西後,便走進了其中一間淋浴間。她將身上的白色連衣裙褪去,注視著自己光裸的胴體,上頭細小的傷口有兩三道已經開始結疤,這說明身上的傷痕是長時間累積而成的。少女明白自己的傷口需要七到十天才會復元,不知為何,她就是知道。

而除此之外,還有件事令她感到狐疑:她並沒有穿內衣褲。在這件白色衣料底下,是一名全裸、毫無遮掩的女孩。少女對此並不感到羞恥,因為即便羞恥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少女將髒衣服放回袋中。轉開蓮蓬頭,讓清澈的冷水打在自己身上。不久,水漸漸熱了起來。

「不好意思,隔壁的,可以借我肥皂嗎?我忘了拿。」少女隔壁間的淋浴室裡傳來聲音,她認得這是梅菲斯特的聲音。

「拿去。」少女笑了下,便將肥皂從下面的空隙滑了過去。謝謝,隔壁的女孩回答道。

「沒想到妳還挺溫柔的,我還以為妳是個嚴肅的人呢。」少女仍然笑著。

「沒有人一出生就是嚴肅的,也沒有人一出生就是孤獨的。這一切都是由環境所有的,以及我們所能擁有的所決定的。」梅菲斯特稍微壓低了音調回答。隨後又繼續說道:「妳喜歡洗澡嗎?我很喜歡喔。洗澡是我唯一僅存下來的與家人的共通回憶。」

「我不知道,我從沒想過這件事...還有,別說家人了,我就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說到此,少女的心感到些許不明朗。胸口悶悶的,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不記得的好,不記得的好。相信我,妳不會想記得的。」

「那妳呢?妳的家人呢?他們是怎樣的人?」少女的細語緩緩從嘴邊飄散出來,隨後便被隔壁的女孩吞了進去,成為不同的言語後再慢慢地吐露出來。「我的父親很忙,並且不是相當愛我。而我母親死了,車禍死的。」梅菲斯特將肥皂滑了回去。

「我很抱歉。」少女收起了方才半開玩笑的態度,鄭重地道了個歉。沒關係的,梅菲斯特回答。

一陣沉默,寧靜、祥和,少女第一次覺得自己與梅菲斯特的心靠的那麼近。不久,隔壁便傳來了歌聲。

「這是母親教我唱的。小時候,每當我想睡覺時,她都會唱這首歌。而我每次都會等她唱完後才乖乖睡覺。」梅菲斯特說完便又隨意開始哼唱。這首歌旋律輕鬆簡單,曲調緩慢悠揚,令人聽得相當舒服。但不知為何,少女對此感到幾分懷念,或許是因為也想到了自己的媽媽吧,她心想。

「好了,我該走了。」梅菲斯特打開了門,走了出去。隨後,似乎猶豫了下。腳步聲停了下來,說道:「如果妳想試著出去,就走出去吧。這樣妳就會知道妳為何無法離開這裡了。」她走了,浴室變得安靜無比。只剩下蓮蓬頭的聲音在沙沙作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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