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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无论是烟头，还是正在埋头拆解那个引爆器的扳手，都意识到屏幕里的那位先生不是在随口乱说，而是他真的有足够的本钱来说出这种话。
而且为了打消烟头的顾虑，他沉默了几秒后接着说道：“如果你是担心你这些临时队友的话，我不介意用一个更高的价格把他们签回来。”
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对着摄像头，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那里的烟头虽然看不到对方的面容，却有种自己被盯着的错觉。
“相信我，这些小人物本来是不值得我过问的，不过因为你，他们变得值得起来了。”那位先生又拿出一张纸来，对烟头亮了一下，里面是老爹这个小队的履历。
“不用担心我会报复他们，佣兵不就是谁给的钱多就给谁卖命么？我会给出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价格的。”
静静的等待屏幕里这位说完话，确定对方没别的要说的之后，烟头才抽了一口手上的雪茄，对他问道：“我不明白。”
对方做了个‘请继续’的手势，双手交叠撑在下面，摆出倾听的姿势来。
“为什么。”他用这样一个问题做为开场白后，抽了口烟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说道：“为什么是我？比我优秀的人很多，为什么你会选择我？”
烟头做了个不可思议的手势来加强语言效果：“就像你说的一样，你是一位大人物，高高在上的那种，你怎么会有空来亲自招揽我这种小人物？”
“我这种天生要趴在泥里，吃着里面的小虫子和烂泥维生的。”烟头指了指自己强调道：“小人物。”
此时在他脑海里的米雪儿造就闹翻天了，那个Q版的小人拼命在烟头视野里面跳着吸引着他的注意力，手上举得牌子上写着大大的一行字：‘你才不是什么小人物！骗鬼咧！’
“可以吗？”那位先生在烟头点头同意之后，才开口说道：“那是你没有认清自己得价值。”他摇了摇头：“其实做为一个精明的商人，我不该提醒你这个得。”
做了个表示自己在开玩笑的手势：“商人总是要利益最大化的不是么？”他耸了下肩：“可能我不算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吧。”
或许是这个玩笑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好笑，从喇叭里还传出几声被修改过的笑声，但通过机械修改之后，这笑声变得特别干涩。
硬要去形容的话：那就像是两块晒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木头在互相摩擦。
那位先生并不在意自己难得的幽默没有得到烟头的回应，他抽了口雪茄，缓缓吐出了肺里的烟雾。
“这就是价值的提现，我来做个比喻好了。”他用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烟头：“你就像是一颗落在……就像是你说的一样，泥里面的宝石。”
“那些根本不懂得你价值的人看到你，只会觉得你是一颗沾满了泥的石头，或许有人眼光独特一点，也会把你当成是纯净一点的玻璃。”他又耸了下肩：“反正都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你或许会被人捡回去洗掉泥土，可那些人只会把你交给他们的孩子。”
说到‘孩子’这个词的时候，那位先生的语气有了很明显的停顿，也说不出他是在厌恶还是回忆。
那位先生并没有让这种突然跑出来的情绪干扰自己的思路，又抽了一口烟之后，他喷吐着烟雾对烟头继续说道：“然后你会被玩一阵，或许在他们还喜欢你的时候，你会成为那些人眼中的珍宝，毕竟年龄总是能带来阅历，才几岁的人怎么会有长性。”
“之后你或许会被扔进某个箱子的角落慢慢蒙尘，或许会被重新扔回泥里。”
“关键并不是他们如何对待你。”说到这里，那位先生话锋一转，又用夹着烟的手搁着屏幕指了指烟头：“而是你如何看自己。”
“或许在长久的蹉跎中，你已经忘了自己身为一颗宝石的自尊，因为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在不断的向你强调：你是一颗石头，你是一颗石头，你只配待在泥里。”
他双手摊开在身边，摆出一个表示无奈的姿势：“这就是心理的从众性，当无数人在你耳边重复一句话的时候，你虽然一开始会不认同，但最终你的感觉会欺骗你，让你觉得你自己就该待在泥里，你生来就是一颗石头。”
“可是我不同。”他倾身看向镜头，隐藏在黑暗中的面容对着烟头：“我是有眼睛的。”指了指自己藏在黑暗中的双眼：“而且这是一双善于发现事物真正价值的眼睛，所以我能看到你是一颗宝石。”
“你本该是一颗宝石，一颗最珍贵的宝石，应该被镶嵌在王冠的顶端，成为最耀眼的那颗星。”
“明白吗？只有王冠的顶端才配的上你，除了那个位置，就算是再珍贵的首饰也是对你的一种侮辱。”
“我不明白。”烟头摇了摇头，打断了那位先生的自我陶醉，他眼中适时的出现了一种类似迷茫的情绪：“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者……”
听到烟头的话，好不容易在他视网膜显示器里安静下来的Q版米雪儿，又开始举着牌子跳了，这次那牌子上写的是：‘别打断他！你这个笨蛋！让他多说点！我快抓到他了！’
“不，你只是‘觉得’你是一位普通的异能者！”
那位先生用力从齿缝间说出了‘觉得’这个词，他的动作仿佛是把这两个字化成了实质，正在齿间用力碾磨着。
“你的思想早就被那些庸人所污染了，你需要好好清理一下脑子。”长久的前倾坐姿让他很不舒服，所以他重新靠回了椅子上，过了几秒之后才继续开口说道：“你知道现在整个人类世界，有多少异能者吗？”
烟头当然不知道这个，纵然米雪儿给了他那个庞大的数字，但烟头自己也清楚，如果自己真把这个数字说出来了，对面也就不会这么友善的给他讲课了。
果然，那位先生说出了米雪儿给的那个数字：“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吗？”他竖起一根食指：“每一万个人里面，就有一位是异能者。”
“有人曾经开过一个玩笑，随机在佣兵联合会的网站花名册上，挑选出一百个人来枪毙，必然会有至少三个异能者会死在枪下。”
“知道这个数字代表了什么吗？”
烟头摇了摇头：“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珍贵。”
“不不不。”那位先生并不介意烟头表现出的冥顽不灵来：“这代表了一个庞大的未经开发的市场。”
“看看现在那些异能者是如何造就的：联邦标准的异能增幅器植入，就可以造就一个能靠着异能冲击在墙上开洞，或者撑开一面盾牌挡住迎面扔过来的砖头的劣质品。”
“他们就像是那些生产线上出来的克隆人，丝毫没有自己的特质。”他很快摇了摇头推翻了自己的话：“不对，是有特质的，不同的亦能增幅器决定了他们的发展方向，可这又和那些克隆人有什么不同？”
“擅长作战的，家政的，还有什么来着？”他曲起三根手指，抬头看向沉默的烟头。
烟头抽了一口烟，没有搭茬。
那位先生微微摇头，他并不介意烟头的不合作，因为烟头在他眼中的价值，远远不是一个暂时的不合作就能抵消的。
“我看过你的履历，你是帝国时代的老兵吧？”那位先生果断转移了话题：“在那时候你是什么军衔？”他先一步掐死了烟头可能的谎言：“我记得那位女皇麾下的异能者们，都是帝国最珍贵的财产。”
烟头沉默了几秒，说出了自己一开始的军衔：“上尉。”
“哦？那你供职于哪支部队？”那位先生手指在屏幕下方动了一下，一张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一角，那是一只纹在后背上，从污泥中挣扎出来的天使，下方飘带上的皮肤已经被生生刮掉了。
‘对不起。’烟头视野中的Q版米雪儿可怜兮兮的抱头蹲在角落里，一个牌子被她举在头顶晃悠着。
对于自己曾经服役的单位，烟头倒是随口就来，一个编号代码而已，他很清楚帝国的毁灭让很多东西都消逝不见，而这些关键性的信息更是当时被有计划毁灭的一部分。
“哦。”那位先生点了点头：“我以为你是在屠夫团。”他用很无奈的口气说道：“毕竟那里才是异能者的大本营。”
“不。”烟头摇了摇头，他很清楚面前这位想说的是什么：“我并没有获得与那位传奇共事的机会。”
“确实很可惜。”那位先生跟着叹了声气：“不过这并不会降低你的价值，因为据我所知，那些屠夫团的死剩种们都在叛军的控制区。”
他摇了摇头接着用那无奈的口气说道：“这些人可是帝国的忠实拥趸，总觉得能跟在那个走私船长手下可以恢复帝国的荣光。”
说到这里，他的口气变得有些庆幸：“如果你与那些叛军有关，我们可能就不会聊的这么开心了。”
那位先生提到的一些信息成功的吸引了烟头的注意力，因为做为当年的亲历者，他很清楚屠夫团是不可能有人活下来的。
或者该说，是‘几乎’不可能有人活下来。
“那些人可能是假的。”烟头摇了摇头沉声对那位先生说道：“据我所知，彻斯特战役放干了屠夫团的血，不会有人活下来的。”
他抬头看向屏幕里那个人，一种奇怪的感觉在告诉他，屏幕里那个人也在此时盯着他：
“你被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