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声音时，烟头还愣了一下，因为他根本没想到米雪儿会出现在这里。
但身边大大小小的屏幕，同时切换到了那三个女孩正在靶场认真打靶的画面之后，烟头便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听着身后本来是报靶的喇叭里，传来吭哧吭哧的冷笑声，纵然是身经百战的烟头，也觉得后颈子有点发凉。
他抬头看向装置在靶位右上方的镜头，正想要开口解释什么，就听到喇叭里传出了米雪儿那位朋友的声音。
“别……别这样……别！”
那柔柔弱弱的女声是绝对不会让人认错的。
“行了行了，你一边去，对对对，就那墙角站好了！”
赶开了碍事的人之后，米雪儿不知道又黑了什么系统，让烟头面前本来是用来显示靶位弹着点的屏幕，变成了两人视频通话的媒介。
“老战友是吧？”米雪儿穿着清凉无比的二股筋背心，白腻的胸口有一大半都露在外面，屏幕边缘还隐隐约约能看到靠墙站着的白大褂的一角。
“开旅馆是吧？要退休是吧？”她用手戳了戳面前的摄像头，那无限放大占据了整个屏幕的指腹，就像是真的戳在了烟头的脸上：“接了新活是吧？保护人是吧？”
她随手把屏幕切分成好几块，分别显示出那三个女孩，以及对绑架事件的新闻报道，自己则孤零零的缩在最右下角那一块，脸上不屑得表情仿佛是在问烟头：‘来，给我编个能说得过去得理由。’
烟头苦笑一声，他知道米雪儿别看表现得大大咧咧的，但这个女孩肚子里绝对藏着一个谋定后动的阴沉性格，所以他在此时根本就没考虑怎么把米雪儿骗过去。
再说了，面对面说谎话的话，烟头也真没什么能把她骗过去的把握。
“这里方便说话吗？”
烟头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对米雪儿问道。
听到烟头的问题，米雪儿皱着眉头隔着屏幕与他对视了几秒，才伸手在屏幕下方操作了点什么，接着烟头这个靶位周边就亮起了代表本次打靶结束，要求处在靶位内的人员退出的红灯。
“四号。”
丢下一个号码之后，烟头周边的屏幕便恢复了正常，而烟头则看了眼自己终端上刷新出的那个私密改造间的准入代码，恰恰就是四号间。
烟头拎起自己的装备，在靶位外面刷了一下终端，顺着两边墙壁上的指示走到了四号改造间，一推开门他就看到可以远程操控，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全自动机床。
待那门关闭且自动锁死之后，房间一头的屏幕亮了起来，给自己戴了个眼镜，多了一股书卷气的米雪儿坐在屏幕另一头，正通过房间的摄像头盯着烟头。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她推了推眼镜：“或者是又编好了一个新故事？”
烟头走到那自动机械组前，先把冲锋枪放进了里面的托盘上，之后才走到房间一角的冰箱那里，打开门翻了翻给自己拿了瓶水。
“就像是去那黑暗星域一样。”他拽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屏幕前，低头慢慢拧着瓶盖：“身不由己不是吗？”
当烟头抬起头看向米雪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对方有那么一瞬间想躲开他的视线。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淫虫他们出事了？”
他看米雪儿没有回答，慢慢抿了口水之后追问道：“别告诉我，你没有看到。”
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后
米雪儿鼓起的胸膛明显塌了下去，她习惯性的看了眼屏幕外面，然后才回过头来对烟头说道：“所以你就骗我！报复我！去找那几个小姑娘了是吧？你喜欢哪个？”
“别这样。”烟头对妒火中烧的米雪儿摇了摇头：“这不像你。”
“怎么才像我？难道我该帮你搞到那几个小姑娘的喜好和内衣尺码之后，微笑着看你把她们一个一个都搞上床吗？”米雪儿挑着眉毛，冷笑着对烟头反问道：“我是不是还该帮你订个有一张能躺下四个人的超大床的房间？”
“我说了，这不像你。”烟头没搭米雪儿的茬，他竖起食指来对米雪儿摇了摇：“你有着比史东更为广阔的消息渠道，在这方面除了J之外，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盯着米雪儿的眼睛，烟头缓缓问道：“所以……”
“斑马是不是死了？”
米雪儿听到烟头这么说，很诧异得看了他一眼，那表情让烟头有一种自己在诅咒朋友赶紧去死的错觉。
可米雪儿还没来得及开口，烟头便抢过了话头：“你说过我不擅长骗人。”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其实你也是。”
他喝了口手中的冰镇纯水，左手捏着外面因为温差而产生了冷凝水珠，开始变得滑腻起来的瓶子：“说吧。”
米雪儿抿着嘴唇，下意识得撩了下落到耳边的头发。
“你紧张了。”烟头抬手指着屏幕中的米雪儿。
意识到到自己的小动作被烟头发现，米雪儿干脆放下手尴尬的笑了两声，这时屏幕外又传来了那个柔柔弱弱的声音：“他……他好了解你。”
“安静站着！”回头对身后吼了一句，米雪儿转过头盯着烟头，两人沉默了接近一分钟之后，她突然传过来一份枪械的分解蓝图。
“先说这个吧，你打算怎么改装？”她把蓝图中可以通过远程操作的部分都标亮：“增大电容增加威力，还是修改枪托和握柄让它更适合你的使用习惯，或者是……”
在烟头的逼视下，米雪儿停下了那像是广告词一样的公式化描述，她扶着额头低下头叹了口气，小声咕哝着：“我就知道这是个错误……我真笨。”
其实或许一开始她是因为醋意爆发才主动找了这个时机联系了烟头，可无论是她还是烟头，都很清楚这次谨慎挑选了地方的联络，目的绝对不会是吃干醋这么单纯。
烟头相信凡事都有一个隐藏的很深的动因在里面，此时他就要米雪儿说出这个动因。
隔着那张蓝图盯了烟头几秒后，米雪儿再次叹了口气，从屏幕外面拿来了酒杯和还剩下小半瓶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后回头又吼了让她少喝酒的那姑娘一句。
“先说说你的。”
听着身后综合机床开始运行时发出的细微噪音，烟头开始给米雪儿讲述起自他们离开黑暗星系，因为对安琪儿的处理意见不同，两人在中立空间站闹掰了彻底分开后发生的事。
他从联络到史东那里开始讲起，中间所经历的所看到的也没有对米雪儿做任何隐瞒，一直讲到了现在两人坐在屏幕前这一刻为止。
听完了烟头的描述，米雪儿一口喝干了杯里剩下不多的酒，拿起酒瓶缓慢又把面前的杯子注满。
她看了看已经空了的酒瓶，下意识摇了几下之后才把它搁在一边，双手支在桌面上盯着烟头。
米雪儿这幅凝重的表情让烟头有一种自己好像又干了什么蠢事的错觉。
“亲爱的，你最近有和J联系过吗？”
“J？”烟头摇了摇头：“干什么？被你们再坑一次吗？”
这句话一下子就揭开了两人之间，盖在关系裂痕上的那块不知道该说是遮羞布，还是疤痕的东西，让那依旧在腐败的伤口暴露在了空气中，散发出刺鼻的恶臭。
米雪儿显然没有想到烟头肚子里还埋着这么大的怨气，她苦笑一声又喝了口酒：“所以你是想度个假吗？”
她用拿着酒杯的手在空中随意晃了几下：“就是那种轻松的工作，像你所说过的那样，每天睡前不用担心自己第二天醒不来的那种生活？”
这像是嘲讽一般的问题，让烟头皱起了眉头，他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正在一个他看不到的地方悄悄发生着。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米雪儿放下喝了一半的酒杯，用手撑住开始发沉的头颅，因为距离摄像头过近的关系，烟头看到了她鬓角的几缕白发，以及因为熬夜而变得粗糙的额角皮肤。
再次沉默了几秒，米雪儿叹了口气放弃了在心中刚刚组织起来的那些语言，瞟了眼屏幕一角的改造进度之后，她转回视线看向烟头：“亲爱的，这条线路并不是绝对安全，所以有些事我不能在这里告诉你。”
“不如，你去问问J？”
看到烟头用挑起的一边嘴角勾勒出那代表嘲讽的笑容，米雪儿对烟头摇了摇头：“亲爱的，不是你想的那样，钱我已经帮你付过了，J会给你一个你想要的答案。”
瞟了一眼搁在自己面前的酒杯，米雪儿重新把它拿了起来，缓慢摇晃着手里的杯子，抿了抿嘴唇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一扬头喝干了杯中的烈酒。
“纵然那是你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丢下这句话之后，她便断开了两人的通讯。
烟头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黑掉的屏幕，他与那个被屏幕的反光映照出的人沉默得对视着，直到身后得机床完成工作，发出一声长音。
这声音让仿佛雕塑一样坐在那里得烟头重新恢复了生气，他低头看了眼手里被自己捏的变形的水瓶，把它交到另一只手里，甩了甩手上得水，正要站起来把它扔进垃圾桶里，突然发现屏幕得一角多了一个正在闪烁的竖杠输入符。
听着身后的机床最后发出打开封闭门时的泄气声，烟头伸手扶住了面前椅子的靠背，沉默得看着那字符以三秒两次的速度缓慢闪烁着。
过了十分钟之后，那输入符突然向着屏幕一边飞退，留下一行发白的字体：
‘我听说，有个迷茫的旅人在寻找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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