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出现在屏幕中，本以为会就此离去，结果却又失而复得的烟头，米雪儿使劲用被子擦掉了脸上的泪痕，蹭的发红的脸上浮现出个大大的笑容。
“没事的没事的！”她用力点着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不该偷看的。”
烟头沉默地盯着米雪儿，嘴唇因为抿的太紧有些发白，那些不断在脑海中和耳中回荡的低语声干扰着他的判断力，让他很难确定眼中保持着自己颜色的人，真的是他的救赎还是那可怕的幻觉之一。
良久之后，面对有快要哭出来的米雪儿，他摇了摇头：“不……”
“是我反应过度了。”
他看着屏幕对面，用力扯起肌肉笑的特别假的米雪儿，低声解释着：“伊丽莎白……你记得伊丽莎白说过在帝国毁灭后，K发出了最后一条讯息，那是给所有忠于帝国的AI的……”
“我记得。”米雪儿点了点头：“我以为没戏了，她最后还是把那东西给了你？”
“是的。”烟头点了点头，嘴角扯起一丝苦笑：“我以为这是来自老朋友的礼物。”
他很谨慎的选择着合适的词语描述自己的心理状态，却没想到这让他的语速变得很怪，语气听起来既像是在后悔，又像是在庆幸什么。
“看来这个’老朋友‘并不是那么友好不是吗？”米雪儿扯起嘴角，对烟头笑了笑。
这时一声短促的提示音在米雪儿那边响起，她向着刚才那个屏幕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很快把头转了回来，那速度就像是担心烟头趁着她视线转移的不到一秒的时间里消失一般。
“完成了。”她脸上浮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那是什么？”烟头觉得此时自己特别需要一些好消息，来稳定那像是在暴风雨中摇曳不定的理智。
“我在一些‘友好人士’的帮助下，建立了一个虚拟环境来模拟那个文件上，被伊丽莎白塞进去的私货。”米雪儿对镜头眨了眨眼睛，显然她所谓的‘友好人士’，并不太那么愿意配合。
“哦？”
米雪儿干脆伸手招了一下，一个窗口出现在了终端屏幕上，她伸手把这个窗口调整了一下位置，不至于挡住自己的脸。
“看吧。”不知道从哪找来一根笔，米雪儿指了指血红的窗口上已经重新排列，如同DNA的双螺旋结构一般，正在缓慢旋转的古怪字符。
“你把它解开了？”纵然烟头尽量让自己声音显得平静，但那惊喜的语气就像是一个藏不住的小尾巴，不住地向屏幕对面的米雪儿晃着。
并不参与帝国科学研究的烟头很难知道那些研究的进度，作为纯战斗人员的他从来只是负责接收和测试那些研究成果，勉强能够上研究边的行为，最多就是把试用结果反馈回去罢了。
于是自然的，别说帝国崩溃前了，就算是帝国还在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关于这方面帝国的研究进度。
惊喜就像是夏日远方天际响起的惊雷，从来都不会在人准备好的时候到来，烟头盯着米雪儿，再一次问道：“你真的解开它了？”
看着屏幕对面，努力维持着脸上冷漠面容，可欣喜的表情却像是坚硬的冰面上的裂缝一般，马上就要突破冰面的烟头。
米雪儿皱了皱鼻子，对烟头竖起一根手指：“我在伊丽莎白把咱们丢进冲击点隧道之后，就开始构筑框架了。”
“几个月的时间可以办很多事呢。”她对烟头眨了眨眼睛，用手指掐了个小小的距离：“不过只解开了一丢丢。”
然后米雪儿歪着头，手指移动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只是说过如何屏蔽那种影响，却从来没有告诉我如何才能治愈。”
说到这里，她表情突然严肃起来，盯着屏幕对面的烟头问道：“亲爱的，是不是没有治愈的方法？”
并不想再瞒下去的烟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此时他眼中血红色的视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伴随着一阵细小的涟漪从视野边缘蔓延出来，如同滤镜一般的红色仿佛变成了一块活着的薄膜阻挡在他和米雪儿中间。
而围绕着那个颜色正常的米雪儿，细小的红色触须如同血管一般蔓延了出来，想要盖住米雪儿的影像，却又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无形的障碍，只能环绕在米雪儿周围，如同给她加了个头像框。
“你是不是……”米雪儿盯着烟头，抿了下嘴唇，犹豫着是否问出那个她最关心的问题。
“是的。”烟头先于米雪儿的问题主动承认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第一阶段，不可逆。”
“我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红色的，这可能是幻觉，也可能是我的视神经已经变异了。”烟头冷静的分析着自己的情况：“我现在总能听到奇奇怪怪的声音，就像是你们在船上所听到的一样。”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大脑你也知道，针对这种情况修改过……病毒，或许比你们遭遇过的更难对付一些。”
这些话一说出口，烟头便忍不住想要多说上几句，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怎么了，就想这么一直说下去，既是为了对抗耳边不断响起的声音，也是为了……
“他们在催促我杀了你。”烟头歪了下头，沉默了几秒仿佛在侧耳倾听：“让我撕烂你，把你的血液和内脏的碎片涂满那个小房间。”
他用下巴指了指米雪儿身后的墙壁，示意就是她所在的房间。
“或许……此时你应该像是你说的那样。”平静的话语后面藏着的，是被理智压在下面的疯狂，烟头不清楚自己还能忍受多久。
可他很清楚自己能造成的破坏力，所以扯起嘴角对米雪儿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离开这里吧，换个地方开始新生活，偷一艘船对你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不是吗？”
默默听了许久的米雪儿，隔着屏幕盯着烟头的眼睛，无言的沉默让烟头开始下意识躲开米雪儿的注视，此时她才对烟头开口问道：“那你呢？”
“等着吧。”烟头对米雪儿无所谓的笑了笑。
“等死吗？”米雪儿没有绕弯子，一句话戳中了烟头的真实想法，担心烟头会故意岔开话题，她还在屏幕上投影出一个红色的骷髅头标记：“我在你那里找到了这个。”
这次米雪儿没有等烟头再说什么了，她皱着眉头指了指那个被拉成长条的窗口，对烟头反问道：“亲爱的，你为什么不问问我呢？问问我从这里面得到了什么？”
窗口里那个红色字符形成的双螺旋形态静静旋转着，如果仔细观察的话，还会看到细小的像是碎片一般的字符被从上面甩出来，散佚到周边像是一层红色的雾气包裹着中央旋转不休的模型。
她打开了个新的窗口，出现在里面的是一座用数字构成，两头尖尖中间宽的，如同一颗宝石一般的数据模型。
“我朋友给了我这个。”又一个窗口出现在了分隔两人的屏幕中，里面是如同倒灌的瀑布一般向上刷新的各种数据流：“这是分析出来的结果。”
米雪儿从窗口后面探出头，对烟头说道：“想听听吗？”
沉默下来的烟头，左右找了找，找到了烟盒之后打开看了看里面整齐排列的香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了第三支，点燃之后用力抽了一口，把在肺里转过一圈的烟雾避开屏幕偏头喷到了身旁，才转回头来对米雪儿点了点。
“就像是你所说的，你的是不一样的。”米雪儿又拽出一个长条屏幕，把它和之前那个上下排列在一起，还贴心的在屏幕边缘标出了名字。
“这是从我这里取出来的。”她指了指上面那个，里面也有一个旋转不休的双螺旋模型。
或许单独观察看不出什么来，但是两者一对比的话便能看出来，烟头这个模型外面环绕的红色雾气，其实代表着这个模型在不断自我崩解。
但米雪儿那个模型便没有这个问题，而且或许是幻觉的关系，在烟头盯着米雪儿那个模型看的时候，耳边那些细小的耳语声和圣歌声都消失不见。
在耳朵里安静下来的一瞬间，他觉得仿佛能听到自己清晰的心跳声。
“虽然没办法明白这东西为什么会在大脑里变成这样，但是我朋友帮我写了一个屏蔽程序。”这次浮现在两人中间的窗口，是一段类似声波图的东西。
“脑波也是有频率的，而人的身体也会产生不同的电磁波，就比如我们的心脏在跳动的时候，就会有无形的声波散发出来。”她指了指那声波图：“那个程序修改了我的心脏跳动频率，虽然只是改变了一点点，但是通过变化后的声波，帮我隔绝了它所造成的影响。”
看着米雪儿的手指指着的那双螺旋模型，烟头沉默的抽了口烟，按他对米雪儿的了解，现在显然还没有到出结果的时候，对方一定还有什么话要说。
“但是你的却不一样。”米雪儿伸出手指在鼻梁上方推了推，像是推一个不存在的眼镜，可这卖萌的举动却没有让烟头心里轻松多少：“它一直在自我裂解，也就是自我毁灭，这可能是设计缺陷，也可能是伊丽莎白那个小……老家伙故意的。”
‘故意的。’这三个字让烟头皱起了眉头，因为他很难理解伊丽莎白的想法：还要自毁的？
“你的没有传染性。”米雪儿又指了指自己的头：“我的不一样，推测到了感染后期，我也会成为一个移动感染源，向外散发的脑波会污染周围人的思想。”
“很奇妙不是吗？”她对烟头笑了笑：“光是通过无形的脑波，就能让一个人从精神到身体都产生变异。”
米雪儿很满意烟头眼中没有藏住的震惊，开心地笑道：“这是我朋友说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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