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或者该说是说完了这些话之后，J和I对视一眼沉默了下来，她俩盯着一脸若有所思表情的烟头，心中缓慢计算着时间，当那思考的时间快要到达一个临界点时，J再次开口了：
“当然，你是不会考虑到这些的。”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我们都觉得烟头你从某个角度来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你不像是那些将军一样，在帝国稳定之后便开始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暗自争斗。”
“你只是一个纯粹的屠夫，你会为了帝国和陛下贡献出一切，除了这些之外，你的眼中没有任何其它的东西存在。”
“甚至可以说你的脑子只有核桃那么大，它里面百分之九十九装着的都是陛下，唯一剩下的百分之一才是她的衍生品：帝国。”
一脸惋惜表情的J对着摇了摇头：“不过这种简单的想法也造就了你，让你成为了真正被陛下信任的人，甚至还有希望成为坐在她身边的人，可惜了……”
“那些将军，用生命证明了他们的忠诚。”
点了点头承认了烟头的反驳，J接着又说道：“我并没有否定他们的努力，他们是保持着对陛下的忠诚，可在忠诚之外呢？为自己的部队争夺更多的资源，从矿产星球到新下线的军舰，乃至是最新军服的库存。”
“如果说一开始他们的行为，是建立在更好的为帝国服务，以及为陛下服务的这个前提下，那么之后呢？在帝国建立的第十年，在公司势力选择投诚之后，整个人类世界能打仗的地方还有多少？”
“于是在这时候，你的陛下就表现出聪明的地方了。”
熟知帝国历史的烟头，皱着眉头接上了J的话茬：“国教的建立？”
“在世圣女，国教教宗，唯一人类救世主。”轻声说出当年的三个封号，J对烟头点了点头：“这其中还包括篡改整个帝国历史，我相信这段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更熟悉不是吗？当年可是你在主导整件事。”
对于自己所做过的事，烟头从来都不会摇头否认：“是的。”
烟头这种直截了当的承认，在J和I看来也是应有之意，或者该说这才是她们数据库里那个屠夫的真正面貌。
“那你还记得自己干了什么吗？”
“当然。”烟头点了点头，随后说出了一串数字，此时无论是他还是站在那里的AI都明白，这单纯的数字背后是血淋淋的人命，以及被彻底摧毁的星球生态圈。
“我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
“为什么不？”烟头盯着J的双眼，缓缓说道：“这些都是为了帝国的稳定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你想要像那些叛徒一样批判我，那么就随意吧。”
对着J做了个无所谓的手势，烟头左右活动了一下有点僵硬的脖子：“反正我已经听得够多了。”
J想要说的话怎么会如此简单，她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想让你想一个问题。”
“烟头。”她又摆出了那副认真的表情：“你有没有想过，强制推行的帝国国教，其实是建立在对你们的恐惧上的？普通民众是可以被你们编篡的教义所迷惑的，但是你有相信过那些教义吗？”
“为什么不？”烟头又一次反驳了J的话：“陛下是唯一的救世主，这没有什么错，如果不是她，怎么会有帝国的建立？”
“就像是你所说的，如果你说的那些东西都是真的，那么你们的加入也是与陛下有关的，无论你们在帝国建立的过程中起了多大的作用，你不得不承认……”
“是陛下，把你们带入了这个进程中对吗？”
反问了J一句之后，烟头摊开手，脸上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光明天使降临世间，带来慈悲与安宁，必将带领着羔羊奔向梦想的彼岸。”
用一句出自国教圣经上的话作为引子，烟头接着说道：“从狭义上来说，天使确实完成了她所许下的诺言，帝国不就是那个人们口中所期望的天堂么？”
“从此不再有妻离子散的悲伤，也能吃饱穿暖，对我们这些人来说，不是地上天国又是什么？”
看到烟头用这种极其浅显，浅显到几乎没有任何物欲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观点，J和I此时有一种想要把他脑袋撬开，看看里面是不是一颗被海水泡着的铁核桃的冲动。
可现实就摆在两人面前，要是不能说服烟头配合，其他剩下的东西也就不必提了。
所以J只能很无奈得叹了口气感叹道：“所以陛下才会如此信任你。”
“那么问题来了。”烟头左右看了看，向后退了两步靠在了冰冷的金属栏杆上，抬头看向一脸无奈表情的J和I，用手指了指自己：“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能对我表现出无限的容忍，并且还尝试着说服我？”
用这句话承认了自己之前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面对两位AI，烟头脸上也没有什么属于胜利者的兴奋表情之类，他只是很平静的剖析了自己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个狂信者人格，到底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之后才话锋一转，对J和I问道：“我相信你们既然能把我引导到这里，自然就会有着足够的反制措施，所以理由呢？是什么理由让你们选择说服我，而不是直接控制我呢？”
伸手指了指脑后的植入物接口，烟头看向I：“当初我的植入手术有你直接参与，所以不要告诉我你没有做任何手脚。”
“怎么会。”摇了摇头否定了烟头的猜测，I并不在意烟头刚才的表现，她重新拾起了被烟头所打断的话题，接着问道：“那么烟头，我想问你，国教是可以给帝国带来稳定，可是你有想过以后吗？”
“你和陛下都是人类，你们的寿命是有尽头的，冬眠技术也不可能无限制的延长你们的生命。”
“所以。”她盯着烟头的眼睛：“认真想一想，然后给我个答案：回答我，你有想过，如果你们这些建立帝国的第一代人逝去之后，那么帝国由什么人来继承，由什么人来守护，又该如何延续下去？”
“没有。”烟头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摇了摇头：“没有想过。”
“其实，帝国的建立对我来说就是一场梦。”
苦笑了一声，烟头用手捏了捏身后冰冷的栏杆：“如果你们会做梦的话，谁又愿意那么快从一场美梦中醒来呢？”
这个答案并没有超出I和J的预料，I就烟头的答案继续说了下去：“所以你的思想简单，因为你只会看到眼前，并且想要拼命守护眼前所能看到的东西。”
“而陛下，她考虑的比你更多。”
“所以那才是陛下。”烟头点了点头，抬头看向I：“不是吗？”
“是的，她在帝国建立的一开始，就意识到以当时的政体，帝国根本不可能撑下去，当时所有能做的事，都是在为一个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强行续命。”
“所以她拿出了国教这个策略，也同样提出了大远征，作为中期目标，期待整个帝国像是战争没结束那样，全民为着一个目标而努力。”
“I。”听到这里，烟头突然打断了I长篇大论的描述，他竖起一条胳膊示意自己要发言，等I和J一起点头之后，才开口说道：“你给我讲了这么多，问了我这么多问题，却又不期待我的答案。”
“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请说。”
“你们呢？”烟头看着面前的这两位AI，开口缓缓问道：“我说你们是叛徒，你们没有承认也没有反对，所以我想问你们：在帝国的进程中，你们又起了什么作用？”
“你问的不对。”J对烟头摇了摇头：“你应该问：在人类的进程中，我们起了什么作用。”
“好。”烟头没有反驳，很痛快得点了点头，伸手示意J继续说下去。
或许是烟头表现的太过痛快了，J用疑惑的眼神望向烟头，像是在确认什么一样看了他几秒，才开口对烟头说道：“从一开始，我们就致力于……”
“保护人类是吧。”烟头点了点头：“我知道，这个跳过，说后面的。”
让烟头这么呛了一句的J也不恼，其实她也知道自己要说的东西烟头已经听过了，那只是一个开启话题的引子罢了。
“帝国只是一个保护的进程之一，你能明白吗？帝国就像是你们人类历史长河上飘过的一片叶子，它迟早会被淹没在汹涌的河水中。”
说完了这句话，J还特意等待了几秒，见烟头没有开口打断之后，正要再说什么，烟头的话就来了。
“直接说重点吧。”
他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看向J，甩了甩手：“这里很冷，我快要冻僵了，所以你们把我骗来到底要干什么？冻死我吗？”
“你是陛下留下的，用来节制我们的钥匙。”
“哦。”烟头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点了点头：“这个故事挺新奇的，继续说下去。”
“之前我们已经告诉过你，在加入帝国之前，陛下和我们有过约定，在某方面我们拥有着你想象不到的自主权，这是连陛下都无从过问的。”
烟头在这时又竖起手臂示意自己要发言，他低下头认真想了一下，才抬头看向J和I：“所以，你们铺垫了那么久，向我强调了那么多帝国的缺点，就是为了给你们的行为洗白对吗？”
“是不是？”
“J，是不是接下来你要告诉我，你们发现帝国无法完成你们那所谓的长远目标之后，就果断抛弃了帝国？”
烟头伸出右手，一个双螺旋的雕塑被异能勾勒出来浮现在掌心：“那么它呢？它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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