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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八夜-罗曼蒂克消亡史
这片子叫做《罗曼蒂克消亡史》，导演程耳，阿胜没听说过他。
但演员的阵容却极其豪华，葛优、章子怡、杜淳、霍思燕、钟欣潼……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牌，这样的电影应该不会难看吧？
很奇怪，这些天来陪着小雅看电影，以至于阿胜自己都快培养出这种兴趣来了，他随手翻了翻网上的评价，两极分化很大，爱者爱得要死，恨者将其吐槽为不知所云的烂片，不过阿胜不在乎这些，起码现在他还不懂去计较一部电影好看不好看。
既然片名叫做罗曼蒂克消亡史，那么该是部爱情片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小雅一起去看爱情片——当然，《你的名字》也算，可其中的意义不同。
男人和女人定好时间定好地点，花去半天的工夫穿衣打扮，相约去看爱情片，这像是某种仪式，代表着彼此的关系翻开了新的一页。
这是件让人亢奋的事，心中惴惴不安，因为你不知道那新的一页是怎样的光景，它好么？亦或是不好？
今天又是小雅先到，她以一种极其舒服的姿势坐在等候区的U型椅上，敲着二郎腿，纤长的腿在空中晃荡，穿着黑色的打底裤，脚上套了双雪地靴，她远远地看到了阿胜，抿了抿嘴，眼含笑意。
阿胜笑着坐下，看了看她烂泥一般的坐姿，啧啧道：“呵，葛优瘫啊，今天又去哪儿玩了，看把你累的。”
“哪儿都没去，”女孩叹了一口气，坐直身子，“我是无聊的，一天都在酒店里，快闷死我了。”
“那你不打电话给我，我带你去找乐子啊。”
“你不上班？”女孩问。
“上也没关系啊，我这工作很自由的，我不去客栈会找其他人代我的嘛。”
“切，算了吧，”女孩恨了他一眼，“你看我像是那种会在别人上班时间去打扰的人？”
“也不算打扰，你可以和我一起啊，做我助理什么的，车上也不差你一个位子嘛，我开车，你收钱，这不挺好？”
他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差点儿让人以为他真是这么想的，小雅看着他，咯咯笑起来：“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司机还需要助理的，话说回来你开给我多少钱？少了我可不干。”
“全给你全给你，不管收多少都给你，不过我可先给你说好，我们这一行赚得可不多。”
女孩笑得更起劲了，她无奈地摆摆手：“好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喏，这东西是给你的。”
她拍了拍桌上的那个箱子，那是个很大的纸箱，阿胜一开始就注意到了，但并没多想，因为看电影怎么也不可能带这么大个箱子吧？
“这是什么？”
“微波炉啊。”
“我靠你还真买了！？”
“总不能白吃你一顿吧，这算是饭钱。”
阿胜搓搓手：“你这实在让我太不好意思了。”
话虽这么说，可他全身上下哪儿有半点不好意思的意思——挺奇怪的，虽然和小雅认识的时间不长，可他没有丝毫该客气的感觉。
“我看你也是可怜呐，”小雅说，“一个大男人，家里连点米都没有，我说你一天三顿都怎么解决啊，出去吃？”
“差不多吧。”阿胜尴尬地笑笑。
“总出去吃也不是办法啊，家里备点东西，闲的时候自己做一点，第二顿就拿微波炉热热，挺简单的。”
“受教了受教了，”阿胜连连点头，“多谢姐姐关心。”
“一个人得懂得照顾自己，你现在还年轻，身体扛得住，以后时间久了就不行了，别到时候一身都是毛病……”
阿胜有种错觉，突然间这女孩像是他妈一样，总是叨叨个不停，他有些经受不住，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女孩一脸不满的恨着他。
他也只能打个哈哈，腆着脸转移话题：“对了，今早你怎么走得这么早，六点不到就走了吧？”
“要你管啊！”女孩仍旧黑着脸，一拍箱子，“拿去寄存！”
然后她站起身来转身就走。
“诶，你去哪儿啊！？”
她回过头来：“入场了笨蛋，动作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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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这不是一部爱情片。
虽然名字挺像爱情片，可整场看完，阿胜并没从中感觉到任何的‘罗曼蒂克’，更像是……怎么说呢，更像是一部民国时期的黑帮仇杀抗日伦理……
阿胜找不到确切的字眼来形容这部片子，它所蕴含的元素实在是太多了。
就像是片子里王妈和吴小姐的那段对话一样。
‘电影我没看懂。’
‘导演没准备让大家看懂，他说这是一部艺术片，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
很有意思的对白，电影的时代背景是日军入侵前夕的上海，那正是上个世纪的事情，电影中所谈论的那部‘拍给下个世纪的艺术片’岂不就是拍给我们看的？
可阿胜还是没看懂，嗯，确切说是没怎么看懂。
虽然他读的书不太多，可还是依稀能够看出来电影围绕着以杜月笙为原型的‘陆先生’的群像剧，时间错乱的叙事，线索复杂的剧情，光影分明的镜头，看似简单却内有玄机的故事，总之在阿胜看来这的确是一部文艺片，而且是一部很不友好的文艺片。
至于好不好看？
“好看么？”退场时，小雅问他。
“我觉得不能用好不好看来形容这片子，”阿胜想了想，继续道，“那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
“那一句？”
“这是拍给下个世纪的人看的——作为一个21世纪的人，我觉得可能22世纪的人会喜欢它。”
小雅笑了笑：“也就是说你不喜欢？”
阿胜沉吟一阵：“我这么跟你说吧，我喜欢星爷的片子，而且我也觉得星爷拍的那种片子会招人喜欢，就是看起来轻轻松松舒舒服服，看着看着会哈哈大笑，看完了以后整个人心情都很好，而像这部片子，虽然我认可它，或许也会向朋友推荐它，但你要问我喜不喜欢，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而且最重要的是……”
“是什么？”女孩追问。
“是这无良导演是个骗子！”
“啊？骗子？”
阿胜这句吐槽来得不明不白，导演怎么就成了骗子呢？
“对，他是个骗子！”阿胜继续道，“你看，电影的名字叫做《罗曼蒂克消亡史》，可整部电影哪一点罗曼蒂克了？”
小雅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是你自己理解错了吧……”
“我哪里理解错了？”
“罗曼蒂克消亡史，消亡，意思就是没有了，史，意思是某个过程，这名字整体解释下来就是‘罗曼蒂克渐渐消失的过程’，很扣题。”
“额……好像是诶。”
“你这个笨蛋……”女孩再次白了他一眼，“快去拿你的微波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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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文艺而晦涩的电影自然不会特别招人喜欢。
或许它会被叫好，但多半不会叫做，特别是在这样的午夜场。
影院里又只剩下阿胜和小雅两个人，连工作人员都下班了，微波炉就放在柜台上，说是寄存，可影院的储物柜哪里放得下这么大的东西。
拿了微波炉，两人一块下到地下停车场，已经快要三点了，阿胜该送她回酒店，或许会顺路吃点东西，但分别的时间总是要来的，他突然有些不舍起来。
尽管这几日来一直如此，一场电影，一路闲聊，外加一顿夜宵，一天有24个小时，除去睡觉的时间，他差不多有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和小雅在一起，但人就是如此，得到的越多，就越不满足。
午夜之后，黎明之前，不见阳光的相逢与分别，这绝不是阿胜想要的东西。
可他又开不了口，或者说，他不知如何去开口，说点什么，两人之间像是有条说不清道不明的潜规则，不去问，也不作答。
上了车，他看着女孩在昏暗灯光中变得朦胧的侧脸——近乎于偷看的看了一眼，然后下意识的问道：“去哪里？”
“去你家。”
问话之时他脑子里已经在想丽江的午夜还有些什么好吃的，以至于根本没有在意女孩的回答，可又马上反应了过来：“嗯？去我家？”
“对，去你家。”
“去我家干什么？”
“教你用微波炉啊。”
“我……”阿胜一时无语，他哭笑不得，“你看我像是不会用微波炉的人？”
“原来你会啊。”
“当然会啊！你把我当什么了怎么可能连微波炉都不会用！”
“哦。”
“你这个‘哦’又是什么意思？”
阿胜哭丧着脸，这女孩有的时候未免也太……太毒舌了吧！？她这是故意的还是本性如此？
“‘哦’就是去你家啊，”女孩看着抓狂的阿胜，补充道，“去你家睡觉，嗯，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要去你家睡觉，那么……”
她露出一副思索的神色——感情你连理由都没想好啊！？
“你的沙发睡着很舒服。”她说。
车子依旧停在原地，阿胜也没有让它动起来的意思，看着男人一脸的严肃，小雅也放下脸上的轻佻。
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情必须得有个理由。
“我失眠很久了，”她说，“我要是不失眠你也遇不到我。”
对，第一次遇见她是午夜的电影院，没有那个正常人会一个人去看午夜的电影。
“昨晚在你家睡得很踏实，”她拍了拍阿胜的肩膀，“小兄弟，姐姐这个理由可还充分？”
阿胜看着她的双眼，那眼睛古井不波，恍惚间竟有些庄严肃穆的感觉。
他摇摇头，叹口气，放下手刹，踩下油门。
无所谓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