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连载自免费原创小说网站”不可能的世界”www.8kana.com，中国最有爱的年轻小说网站！各大市场下载官方免费APP，享最快更新。
4 第二夜-想撩我？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一夜未眠，天亮时睡去，这一觉睡得昏沉而迷糊，自始至终觉得自己醒着却怎么也睁不开眼，你看到了一片混沌，或者说你就在那混沌之中，时间仿佛过了一万年，又仿佛只有一刹，你终于睁开了眼，屋里的光线黯淡得像是晨昏之间，你坐在床上，茫然地看着四周，这的确是你的房间，可又有一种怪异的陌生感——我是谁？我在哪儿？要一直坐着吗？接下来干什么？
这种感觉叫做‘睡懵了’，你需要有人哗地拉开窗帘让阳光铺满屋子，然后给你一巴掌扯着你耳朵大喊‘睡你麻痹起来嗨！’，然后你就会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精神奕奕地奔赴下一个战场。
可是……没有。
没有人拉开窗帘，也没有人揪着阿胜的耳朵喊睡你麻痹起来嗨。
他孤零零地坐在床上，那副茫然的样子像是在思考人生的意义。
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掀开被子翻下床，明明睡得很足，却又感觉如此疲惫，他拉开窗帘，外面没有阳光，灰色的天空很低，视野的尽头透着一点蓝，这是要天黑了？还是快天亮了？
摸出手机，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没电，无奈地把它扔在床上，钻进卫生间洗了一把脸，凉水的刺激让他清醒了许多，这才发觉看时间这个举动实在可笑。
怎么可能天亮，睡得再死也不可能睡一天一夜吧。
打开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入室内，但浑身的不适感仍旧没有缓解，一想到晚上还要送客人去宋城看演出，就莫名的烦躁，他的工作就是这样，淡季闲的心慌，旺季忙得心烦。
心烦的时候，不，准确说是很多个不由自主的瞬间，会想抽烟，他摸出烟盒，却发现盒里空空如也——怎么又抽完了？
---------------
丽江是个很小的城市，你只要一天就能走遍它。
丽江是个很大的城市，你可能永远都不会了解它。
晚上十点半，阿胜送完了客人，开着车驶过民主路，这条路他已经走了无数次，忙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要到这里来，有时还不止一次，因为丽江古城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这是丽江最繁华的地方，但阿胜很讨厌这里，因为太堵了，作为一个司机，他总是对拥堵的地方有着天生的反感。
如果准备回家，他有很多路线可以选择，但今夜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他就开到了这儿——直到路过古城口的时候，他才明白为什么。
他看到了KFC，想起了昨夜那个女孩，然后不自觉的笑了笑。
但其实那也并非不自觉的笑，他拍了拍自己的脸，叹了一口气，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我他妈竟然思春了。
思春又叫‘寂寞’，也有人称之为‘对谁谁谁动心了’，意思都差不多，这是个在正常的年龄该有的正常情绪。
小雅的电话号码就在他的手机里，但他却绝对不会打，并不是因为她住悦榕庄穿着一身看不懂但肯定不便宜的衣服，而是因为……
或许是因为网上那些烂俗丽江爱情故事的原因，每一天都有不知从哪儿来的男人和女人奔赴丽江，想要寻找自己的爱情，有人的找到了有的人没找到，可这没有区别，丽江让他们绽放了爱情之花，却不会结果，最初他们一个人来，最后也一个人走。
他们的爱情或许属于丽江，但‘他们’不属于丽江。
阿胜一直觉得这种事情挺傻逼的，在他心中排行第二傻逼的事情是网恋，但某个老朋友又是这么反驳他的‘傻不傻逼，关键取决于后不后悔’。
不过么……傻逼爱谁谁做，反正我不做，找个地方填饱肚子回家睡觉，事情就这么简单。
----------------
阿胜把车停在了鱼米河。
这里隔民主路很近，虽然名字叫‘鱼米河’，但却不是一条河，如果说酒吧街是丽江的‘后海’，那么鱼米河就是丽江的‘户部巷’——或许这个比喻不算恰当，但本质上差不了多少，这里有一点吃的，有一点玩的，虽然身处闹市之中，却独享一点宁静。
阿胜常来这里，有时候是和朋友们来喝上两杯，有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吃点东西，尽管这里的东西并不是很好吃，事实上，整个丽江都没有什么‘好吃的’。
严格来说，丽江没有自己的饮食文化，改革开放前，丽江是个贫穷落后的地方，食不饱，当然也就食不精。
九六年地震之后，大量资本的涌入让丽江的经济开始腾飞，但至今二十年过去了，丽江的吃仍旧没有多少改善，这里的水碱性太高，煮出来的米总是要硬上一些，那些外来的东西，诸如重庆火锅北京烤鸭之类的，明明是一样的调料一样的工艺，放到了丽江总是要差上几分。
反倒是一些当地民食闯出了些名头，但那却和‘美味’挂不上多少关系，不管是腊排骨、黑山羊、三文鱼，还是随处可见的米线饵块，之所以好吃并非因为厨师技艺高超，而是原材料的品质太好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同样也孕育了一方美食，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你绝对不会觉得纳西土菜有多好吃，但离开了丽江，你绝对吃不到它’。
‘丽江特色美食’对阿胜来说不是什么特色，他就是吃着这些东西长大的，当然鱼米河也没有那些特色，倒是有些稀奇古怪的小吃。
坐进街口的那家台式快餐，点了份招牌卤肉，他掏出手机刷起了朋友圈。
仅以快餐而言，这家店有些小贵，但胜在味道不错，忙的时候阿胜常来这里解决肚子问题。
虽然一个人在丽江打拼，但他却极少在外面吃饭，只要抽得出时间，总是要买点菜回家自己做，也不用多复杂，炖个排骨或者烧只鸡，煮上一锅饭，两天的伙食就解决了。
他的手艺其实不算好，或者说前十八年的人生中从没摸过菜刀，可家的味道永远只能在家里吃出来，顿顿下馆子这种事想想就好，实际挺可怜。
朋友圈里风平浪静，无非就是谁晒了今天的美食，谁感情受挫发表些不明觉厉的中二言论，刷朋友圈，并非阿胜的爱好，只是总得找点事做，一个人撑着头对着厨房干瞪眼这种事情太难受——不是无聊，而是这里的老板实在是可恨又可爱，这明明是一家台式快餐店，他却操着一口东北话，他在厨房里忙着，不时会看一眼店里，如果发现你也看着他，没完没了的话匣子就彻底打开，能从八岁扯到八十岁，不禁让人怀疑他到底是有多无聊。
阿胜不是一个腼腆的人，但他真不喜欢和不熟的人闲聊。
不到十分钟，卤肉饭上来了，洁白的饭粒上铺了层细碎的卤肉，浇了浓郁的酱汁，热气腾腾。
入口时肉香四溢，起初是卤肉的咸，咽下后又有一丝淡淡的回甜。
还是熟悉的味道，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吃了两口后，阿胜停了下来。
他明明就很饿，这口饭也很香，照理说他应该在五分钟内把一盘子消灭干净对着厨房大喊：“老板，加饭！”
可他就是吃不下，不是‘不饿’，而是‘没胃口’。
一个人，食不下咽。
不由自主地——或许那的确是大脑驱使他作出的决定。
他掏出了手机。
打开订票APP。
丽江市祥和商业广场大地影院十一点四十五四号厅，在做出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心底有个声音在对他说‘你他妈真是个傻逼’，这种事情简直天方夜谭怎么可能……
那声音戛然而止。
选座界面上，最黄金的七八排售出了星星点点的几个位子，这是午夜场，本来就不会有多少人，今晚能卖出这几张票已经很不错了——这些，阿胜统统都不在乎。
他的视线定格在手机屏幕的角落。
三排4座，已售。
久得像是一万年，又仿佛只有弹指一瞬，可思绪是注定无法用时间衡量的。
不由自主地——或许那的确是大脑驱使他作出的决定。
他轻触屏幕，点亮了三排3座。
----------------
阿胜迟到了。
他回家洗了个头，换了身衣服，剃了胡子，还修了修指甲——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做，也不知道这有何意义。
他只知道自己明明算准了时间却还是迟到了。
电影已经开始了，或许十分钟，或许更久。
走进放映厅的时候，借着屏幕的光亮，他看到了后排的几个人，有男有女，成双成对。
可放低视线，在离屏幕更近的第三排却是一片朦胧，在朦胧中，他只能看到朦胧的虚影。
那是她吗？阿胜有些紧张，他不确定那里坐着的是不是那个他脑子里想的女人，但除了她应该不会有人买这个位子吧？
他弓着身，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迅速坐下，无论是动作还是内心都像是偷了东西的贼。
他悄悄转过头，看向身边之人。
她来了。
他对自己说。
但她睡着了。
借着屏幕的微光，阿胜终于第一次看清了小雅。
她闭着眼靠在椅子上，睡得很香甜，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缓，长长的睫毛却在微微颤动，她做梦了吗？
她梦到了什么？
为什么一个人看午夜场的电影？
明明已经看过了，为什么又来？
她在等谁吗？
她对那人发出了邀请吗？
放映厅里只有听不懂的对白声，屏幕的光在她脸上时隐时现，阿胜看着那张深陷梦帷的脸，很安详，眼角却又挂着疲倦。
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了，他不禁探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张脸，可又缩了回来。
他发现女孩穿得很少。
丽江的冬天不算冷，却有一种刺骨的阴寒，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总会不自主地打起冷颤，这里虽然有暖气，但却没有阳光，小雅穿着一身露肩长裙，两条白皙的手臂抱在胸前——不，那更像是礼服，她粟色的头发挽了起来，除了脚下的鞋跟依旧是那么高，她和昨天判若两人。
今天的她……唔，更正式一些，浓重的烟熏妆，鲜红的嘴唇，像是那种只有在电视里才能看到的贵妇。
她很冷吧。
阿胜脱下了夹克，盖在她身上，这个举动其实不妥，但这一刻他心中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天经地义——女孩在梦中扭了扭脖子，发出细微的呻吟。
阿胜不敢吵醒她，轻轻地坐回椅子。
他看着电影，电影看着他。
依旧是昨天的片子，那个叫做《你的名字》的爱情动漫。
成年之后，阿胜极少看动漫，唯一看完的动漫是《七龙珠》，倒是有朋友一直推荐他看什么《黑暗圣经》，但平时的工作太忙，哪儿有时间看，或者说，他很难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一部电影。
不管何时何地，心里总是火急火燎，总是有太多的问题要去想。
但这一刻，他很宁静。
他看着电影，却又没有看电影，屏幕上那个由鲜艳画面和细碎对白构建的故事，入了他的眼，却没过他的脑，这个片子讲了一个怎样的故事，男女主角又是怎样相聚怎样离别，他似懂非懂。
偶尔，他会转过头，看一眼熟睡的女孩。
她比电影简单。
-----------------
悠扬的片尾曲响了起来，放映厅的灯亮了。
观众三三两两的离开，路过的时候，他们好奇地看一眼那两个坐在第三排的人。
到电影院约会这很正常，可两个人都睡着了这是什么鬼？
阿胜醒了过来，他其实不困，却不知为何会睡着，可能养成习惯了吧，他自嘲地笑笑，再一看身旁依旧熟睡的女孩，心里尴尬起来。
不是该不该叫醒她，而是她醒了之后怎么说，要不？把衣服拿了跑路？
他苦思冥想，想叫醒女孩却又不敢。
直到那女孩睁开了眼。
她似是被明亮的灯光刺到了眼，下意识的抬起手，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上搭着一件夹克。
透过指缝，小雅看到了阿胜的眼睛，那眼里装着忐忑，还有那么一点点不安。
下意识地，她笑了笑。
“这是你的衣服？”
“我看你穿得很少，所以就……”阿胜不知该说些什么，随便就把自己的衣服搭在别人身上这种事情……
“谢谢。”女孩说。
她坐直身子，用手背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脸：“今天你又来这里睡觉？”
“啊，不，我是来看电影的。”阿胜说，末了他又觉得这个回答不好，谁看电影会选这么偏的位子，可除此之外又想不出更好的回答，急忙补道，“你呢？你昨天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我是来睡……”小雅的话说了一半却又顿住，她看着阿胜紧张的模样，“我是来等人的。”
“等人？”阿胜的心里突然有些空。
“对啊，等一个驾着七色云彩的盖世英雄。”
阿胜愣住了，想起昨夜在KFC和女孩的几句玩笑，那感觉像是从万丈深渊直冲云霄。
“他来了么？”
“英雄没来，”她眼中含着狡黠的笑，“但是云彩来了。”
阿胜不自禁地笑了出来：“你还真把自己当狐……”
“想撩我啊？”女孩打断了他的话。
阿胜猝不及防，或者说他根本没想到小雅会以这样的方式说出这样的对白——不对啊，剧本上不该是这么写的啊！
他怔怔地看着女孩，女孩也看着他，莫名地他有点怕，他不敢看着女孩，心里却又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喂！喂！喂！你现在要是作出一副羞涩的耻态就太弱了！’
对视持续了很久，阿胜很想说点什么逃离这样的窘境，可他却怎么也想不到那句该说的话，只能故作镇定地看着小雅。
噗嗤一声，女孩笑出了声来，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看你这么有心，给你个机会吧。”
“啊？你……不……我，我是说……什么机会？”
“请我吃饭啊，你追女孩子连顿饭都不请的吗？”小雅拽着阿胜起身，“走吧，别打扰人家下班，哦，对了，有个事我得提前跟你说好。”她一脸严肃地道。
“什么事？”
“今天我不吃肯德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