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笠集1
这辈子能遇到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人……真是没有想到。
眼前的少女仿佛一面镜子，每每看到都让我觉得一阵的不适。随后心脏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现在一切的痛苦都是我应得的，这个突然出现的人，应该也是如此吧。
“怎样，考虑好了吗？”
少女嘴角边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带着威胁的意味指出词语，她不复刚刚的姿态，在墨瑟和佩德罗都离开以后她便突然性情大变，此时她正坐在桌子上，一只腿搭在对面的窗棂边。上身伏下来遮住大腿，手臂在身下摆来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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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瑟你回来还带着个女朋友……”
约莫一小时前，按照佩德罗收到的来信——或是说求救信，墨瑟秘密地和一位老头子一起来到了这里，那位老头子虽然年事已高，但看起来十分硬朗，只是有些佝偻。他只是寒暄了几句以后就和墨瑟告别走了。留下墨瑟和这个自称“棺姬”的少女。
十多年不见，墨瑟果然是成长了许多——完全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跟在我们后面吵吵闹闹的小孩子了。他以前是那种任我们欺负还不还手的孩子啦，除非真的做出很过分的事情，他都会坦然接受的。因为我们五个人之间就数他年纪最小，所以小时候才会受那么多不公平的待遇。
佩德罗正拍着他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墨瑟的脸已经充血泛红。女孩正抱着墨瑟的手臂，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
“佩德罗，我只是……”
墨瑟抬头拉下黑色兜帽，仰望着比自己快高出半个头的佩德罗小声地说着。
“在这里暂住几天避避风头然后再去下一个地方？”
回应他的是一串佩德罗连珠带炮般的质问，看得出来，佩德罗是生气了。他最不喜欢别人觉得自己没用，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嗯，这么说也没错……”
墨瑟头扭向一边，比一般男人更细一点的颈子却碰到了棺姬的头发，他反而更加紧张了，脸颊红的更厉害。
“但是有些事情总归是要……总之我没法在这里待很长时间。”
“你这优柔寡断的态度活像个娘们儿。”
“都说了别再叫我什么娘……”
又被打断了，佩德罗握住墨瑟的双肩将其推到墙上，地下室的墙壁发出一声闷响。墨瑟完全愣住了，可以说是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应付现在的情况。
“真的想安稳地过活下去，就干掉那个跟你有仇的家伙，然后用这个来证明你是清白的。”
佩德罗起开身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低沉的声音从口中发出。墨瑟牙关紧咬着，眼睛一抽一抽，一层细密的汗珠从手背上滋出——可能是小时候被佩德罗这样欺负惯了吧，已经成为条件反射了。
“好啦别那么紧张，我也只是说着玩玩的。你可以好好在这里整顿一下，我会尽全力帮助你的。”
似乎感受到这样有些尴尬的气氛，佩德罗赶紧为自己打了个圆场。
“你以为这是玩笑吗？”墨瑟完全不理会，而是反过来一脚踩在石墙上，将脸贴近佩德罗，“我会去杀了那个人，无论做得到还是做不到，我都会去做。”
沉默了。
“墨瑟，你还记得尼基娜吗？”
我看不到佩德罗的脸，但从语气和背影可以看出，他此时是极为严肃的。墨瑟太冲动了，这样他会没命的。
“尼基娜？”
“赛伊克家族里有为前辈说过这样一句家训：‘我的孩子们，去寻找内心中的柔软和平静吧，切莫被火焰遮住双眼，否则你会被这土地吞噬，毫无侥幸的可能。’”佩德罗转身离开，没等墨瑟反应过来，一只手已经搭在了梯子的边缘，“祝你好运，墨瑟。我要去和布梭商量防范祝映的事宜了。”
墨瑟仿佛失去了力气靠在墙壁上，目送着他离开。
因为刚刚的气氛，我还没得仔细看看墨瑟现在是什么样子。其实仔细看来，也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人看起来长大了一点，其他的完全都没有变。他还是要比其他的男人更瘦小一点，或是说更纤细一点，加上比较清秀的五官和柔顺的黑发，说他是个剑歌者，一般人也不会信吧。不仅如此，声音也是偏中性的。
“想做的话就去做吧，不然会很后悔的。”我双腿蜷缩起来坐在床上，避开从原本用来紧急避难的窗户缝隙中射进房间的阳光，“因为我就是因为害怕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先不说这些了。”墨瑟抖抖双肩，强颜欢笑着，“那棵树还在吗？我想去看看。”
墨瑟指的是那颗我们在上面刻过画的大树，它还在，还在那片山坡上。仿佛永远定格在那里了似得。
“它在啊，当然……在了。”
不知怎么的，说到后面半段的时候我便失去了力气，只能顿一顿再继续说下去。毕竟自己也大概有十多年没有见过那棵树了，具体怎么样……其实我也不知道。
“那我可就趁着太阳……天气还好去看看了。”墨瑟中间骤然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用僵硬的笑容回应，“棺姬在这里乖乖和这位姐姐聊聊天，我去一会儿就回来。”
他轻轻拍了拍少女的脑袋，对了，刚才……他还在叫我姐姐，虽然知道这可能是让少女听话，但有那么一瞬间，一种很久都没有出现过的感动浮现在我的心中。小时候他也总是这样叫我——因为弗雷家的一位长辈跟他说要这么叫我，于是他便这么叫了好几年。
虽然我不配被叫为姐姐，至今为止我干过的一切都是失败的，也做了很多让自己或是别人不愉快的事情。
在回过神来时，墨瑟已经不辞而别了。
听着他的脚步声，现在已经快要走远了。
“呐……你以前，认识墨瑟吗？”
刚刚一直在沉默的少女说出第一句话，墨瑟的来信中有提到过她，她和墨瑟的相遇居然是在传说中的黑光塔内。
“是很好的朋友呢。”
因为十几年前的事情其实已经忘了大半，所以只能这样笼统地回答了。
“是很好的朋友的话就快点跑吧，是好朋友的话……如果就这么死了，墨瑟会伤心的。”
少女双手紧紧握着裙摆，有些艰难地说着，到了后半段，甚至浑身颤抖，像是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东西。黑光塔，这个人来自黑光塔，那个地方佩德罗跟我说过一次，是充满危险和神秘之地……这个少女身上真的有什么谜团也说不定……
少女的原本像羽翼一般垂在两边的两撮头发缓缓竖起，身体停止抖动，口中开始发出钟表一般的“哒哒”声，像是嘲讽，又像是鄙视。
“啧，我说你，那一副躲在角落畏畏缩缩的样子，真恶心。”
她挺直身体，径直朝我这里走来。
“我这里有能让你脱离苦海的良药，你要吗？”
在她的威严面前，我的双腿已经无法移动，被震慑住了，完全地……无法反抗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月缺之时那样，我明白了，之所以上一次这样的感觉会如此强烈，正是因为这个家伙来了！我无法揣测她的身份和目的，但这样令人不快和无力的气息……
“听我说的话，别妄自揣测，明白吗？”她的气息吐在我脸上，混合着香甜和青草气味的气息，完全无法抵抗……
她拉开窗户，正午的阳光倾泻在地下室内，吓得我赶紧往后爬。不能，绝对不能被阳光照到！会痛死人的！
皮肤上瞬间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怎么可能……我完全没有感觉到！就已经到这里了！被无法抵抗的怪力按在窗台上，阳光正在大片大片地融化我的身体！此时我的眼眶中必然充满着恐惧吧，不，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求求你，求求你放开……
心里这么哭喊着，嗓子却痉挛着发出嘶嘶的响声，皮肤上的剧痛蔓延到骨髓和血液之中，浑身上下，从指尖到大脑都沸腾了！我能感觉到一颗颗血泡在身体各处炸开的感觉，这样的剧痛，已经忍受不了了！
“放开！求求你……放开我……”
几乎是撕嚎着喊出这句话，身体上的剧痛已经让发音变得难以认清。
“怎么了？感觉痛了吗？”
背部再次传来剧痛，脊椎断了，不过所幸，窗户已经关起来了。被阳光这样照射着……实在是太痛苦，太可怕了。跟被它照射比起来，脊椎骨断裂，真是温馨又舒服的体验。
“不错不错，这次有八秒哟。”她的身体以一个怪异的姿势扭曲着，几乎是要把脊椎扭断一般，还在冷笑着拍手，“沐浴在我赐予这世上的光明之中感觉如何，我的孩子？”
她缓缓走进，指尖轻轻滑过我被烫伤的脸颊，滑腻而美妙的触感，当指尖轻轻扫过耳垂时，一阵强大的洪流从大脑遍布满是伤痕的全身。她的双手仿佛有魔力，虽然知道很危险，但是这样的体验……真的让人能完全地将自己交给她，或是爱上她。
双手顺着肩膀摸进刚刚被烧得快要撕裂开的上衣内，更加危险和甜蜜的触感传来，已经完全……意识模糊了。现在已经不只是威严，而是我已经放弃了自我，将一切都交给她了。她手掌抚摸过的地方的伤口疯狂愈合，我开始期待起来了，难以置信，她身上散发着能让世界上一切都迷醉的力量！
“怎样，考虑好了吗？我这里可是有能让你快乐起来的良药呢。”
手掌划过银发从，她俯下身子，接吻了。彼此之间交换着唾液，带着奇怪而美好的亲切感。如果可以这样的话，好想，好想再被太阳晒一次……
“咻……想得到它吗？”
已经失神的双眼只得这样凝望着她的脸庞，已经完全……迷失了，再也没有一丝理性，我将她再次拥入怀中，虽然知道这样等待着自己的可能是死亡。意外地顺利，她甚至没有抵抗，能这样感受着这么美丽的女孩子的身体，真是莫大的幸福……
“拥有漂亮美丽的身体……咻……不再害怕太阳，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她舔弄着颈子和锁骨，带着笑意问着。
“是……”
回答出来的瞬间，一切感觉都消失了，她已经坐在另一头，整理好衣服打理着自己的头发。双腿叠起来翘着，前倾身子带着威胁和压迫的语气说：
“去，杀了科沃·赛伊克。”
杀了科沃？
“怎样，考虑好了吗？”
少女嘴角边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带着威胁的意味指出词语。她的身形消失又出现，其中没有任何间隔。此时她正坐在桌子上，一只腿搭在对面的窗棂边。上身伏下来遮住大腿，手臂在身下摆来摆去。
“我拒绝。”
“啪！”
床铺发出一声巨响，身体再次被按在床上。眼前一对散发血腥杀气的眸子已经没有之前的感情，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恶意和恐怖！
“你的心里在害怕对吧？科沃干了些什么？找回自己的记忆？为什么它能让你这么害怕呢？”刚刚还在与我缠绵的舌头舔舔嘴唇，“怎样，我的小欺诈师？”
“我说，你喜欢女孩子对吧？”
她步步紧逼，不给我留下任何喘息的机会。
“因为她们实在是太美了不是吗？生命的美感，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生命的美感……”她眯起眼睛，缓缓起身，走到窗户边上。
再次打开窗户，沐浴在阳光之中。
“生命是如此地璀璨美丽，但也正因为如此，它才能囚禁住所有人。在这位最残忍的典狱官面前，只有最‘坚毅’的人才能真正活下来！你甘心被囚禁在这美丽的牢笼之中吗，被幻象所迷惑，再也逃不出去，最后跌落在真实的大深渊之中，再也触及不到美丽的一切。”
她背对着阳光。
“看看我，如此真实，如此美好！怎样？这就是你沐浴在阳光之下的样子，漂亮吗？快点来啊，我已经给了你机会，别像那个家伙一样最后自讨苦吃只能蜷缩在深海里了！”
“你要是接受，我这副身体以后就完全属于你。”
这个条件……太诱人了。
“我拒绝。”
下意识地，没有任何主观的选择，这句话便脱口而出。
她扶着额头，看起来受到了很大的挫折，或是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你们都这么顽固吗，真是的。明明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去奋斗争取呢？”
“因为阳光很美丽，我也很喜欢这个世界，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也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这种事情无论能不能成功都要去做，否则，就会真正陷入黑暗的大深渊中。”
她听到这话，只是轻轻地哼了一下，随后微笑着摇摇头。
“果然是流着我的血的孩子，你可比墨瑟可爱多了。”她微耸双肩，笑容在脸上绽放开，“是啊，真是麻烦，我也不想破坏美丽的东西……不过正如你所说，有些事情真的是不做不行呢。”
她轻轻合上窗户。黑暗再次笼罩整个房间。
“蓝，希德还有你，我怎么碰上的都是硬骨头……只有那个破铁皮恐龙还算是不错，看起来真是要有点麻烦了。”
“我很喜欢你，所以跟你说了这么多话。我呢，见过很多很蠢的人——失去一切，自以为还有希望的人；潜入深海，自以为能逃避宿命的人；背井离乡，靠信念支撑身躯的人；寻求公平，拼命守护弱者的人；还有……不断毁灭自己，守护天堂之门的人……哈，最后一个人最傻啦。”
她还在那里自说自话，仿佛刚刚那副样子都是装出来的。这个人，究竟内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其实我只是有些累了罢了，毕竟，使命和任务这两种东西真的是特别的烦人啊。”
她和墨瑟一样露出苍白的笑容。
她也离开了地下室，只留下我一个人和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